夢域 - 32.　復學

32.　復學

　　手機螢幕在夜間發出鮮明的白光，何祈盯著屏幕，穿過四周來往的人群，點了其中一通未接來電回撥過去。

　　他把手機靠在耳邊，放慢腳步，朝著捷運站走回去。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不知道他會不會接，還在尋思著的時候，電話那端就出現了聲音。

　　「你搞什麼鬼！總算給我接了！」

　　那邊氣勢洶洶爆音出來，何祈一皺眉，稍微把手機離遠了點。

　　「知不知道我有多忙，還得抽空給你每天打電話！怎麼打就是不接，都開學一個星期還不見人影，寒輔不來就算了，開學了也沒來上學！還以為你是不是失蹤了！只差沒去你家找人！」

　　對方急切叫喊，語氣盛怒，隔著電話都能聽出那滔天的怒氣。

　　「我打給你阿姨，但是她早就出國了，根本不在國內，也不知道你的下落！都開學這麼久了，還不來上學，你到底在搞什麼？」

　　他在心裡無聲反駁，打給她當然沒用，就算問她也一無所知。

　　「又不是我願意的，誰知道過了這麼久。」他慢吞吞回答。又不是他想去那個奇怪的地方，只不過待了兩三天而已，回來之後就過一個月了。

　　「你是去了哪裡？日子過到什麼時候都沒感覺，知不知道現在已經開學了！……」那邊自行打住，口氣稍微緩和下來，「算了！總之，先確認你人還在就好。今天先這樣子，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剩下的等你明天來學校再說。」

　　「還要去上學？」他皺起眉。

　　「當然要來，那還用問！」他說：「學生的本分就是上學，你曠課了這麼多天，還想做什麼？反正明天一定要給我出現！」

　　再三告誡一番後，對方才掛斷電話。何祈站在月台上，把手機收回兜裡，想到明天要面對一堆麻煩事，心裡一陣煩悶。

　　班導要講的事情無非就是那些，他在意的是，明天去學校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再去找孫少初——不知道她還能維持多久，不快點阻止的話，她隨時就要不見了。

　　但是具體來說，他還不是很了解該怎麼幫孫少初。現在他找到了人，可是那又怎樣？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阻止消失……這裡的人會影響另一個他們，而在另一個世界的人，其實就是……那個時候他怎麼說的？……是願望，是想像出來的樣子。

　　他覺得關鍵還是在那個孫少初身上，她一定發生過什麼，可惜對方根本不相信他，人還跑了。

　　他默默地想，看來只能再去問她本人了。

＊＊＊

　　強勁的冷風從黑夜中呼嘯而來，掃過身側。孫少初頂著風勢，頭也不回地離開學生餐廳，走到停車棚時，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餐，她猛地停下，心底暗罵一聲。

　　都是那個人害的！莫名其妙，講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好像認識自己一樣。她一下子心神不寧，越想越不安，沒多猶豫就直接走人。

　　兩腳立在原地膠著，心裡一團亂糟糟。

　　算了，現在也沒臉再回去，先回家再說。

　　她在停車棚裡找到機車，跨坐上去，戴上安全帽，發動引擎，直接駛出學校。

　　冬天的天空暗得很快，入夜之後，路上已經一片深黑，陰影掩蓋了一切，只有明亮的車燈與車陣的喧囂，經過下山的那段坡道之後，車子就多了起來。她雙眼直視前方，留意著周圍的路況，腦中卻忍不住分神，那段插曲突如其來，叫人措手不及，像天邊乍起一道驚雷，留下餘波陣陣。

　　那時他一臉認真，感覺確有其事，看起來也不像說謊，但仔細去聽他說什麼，根本不合理，怎麼可能？儘管她始終狐疑，抗拒到底，卻隱隱被說中了什麼，這才讓她膽寒。

　　目光掃視前方，手上狂催油門，打算把毫無意義的廢話全甩到空中——她不敢太深入去想，要是出了車禍，她一定跟那個人算帳。一路飆回了租屋處，快到家的時候她停在附近小攤邊買了點吃的。一踏入家門，孫少初拖著身軀，走進房裡，雙推一軟，整個人倒在床上。

　　她面朝下趴著，覺得一陣心累，明明肚子還空著，卻是胃口全無。她想到明天上課要交的作業還沒寫，飯還沒吃，衣服還沒洗，一堆事情還要處理，但全身都提不起勁。

　　倒臥在床鋪上的感覺很是放鬆，她就這麼動也不動地躺著，直到某個念頭閃現，一陣寒意竄過背脊。

　　她從床上跳起來，從衣櫃底下抽出了鮮少拿出來的盒子，看向裡頭，一個青色陶笛赫然入目。

　　孫少初呆呆地看了半晌，腦子刷白。東西明明就在她這裡，她還以為……那時候他在電話裡那麼說，所以她才會去找他，可是，那個人也有一個……等等，還有電話。

　　那個人怎麼知道她電話？

＊＊＊

　　「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猝不及防的怒吼劃破寧靜，響徹整間辦公室。

　　何祈直直站著，毫無動靜，眼神瞟向別處，目光凝聚，像盯著空氣中的一點。他身上穿著黑白制服，帆布書包鬆垮垮地掛在單邊肩膀上。

　　杜熊坐在他面前的電腦椅上，臉色嚴峻冰冷。

　　「這麼久了都沒有消息，還以為你出事了！你要嚇死我是不是！？」他一掌拍向桌面，「前一二天發現你沒來之後，我就開始懷疑了！還以為你是不是又鬧彆扭了，不來上學！所有人當中，我最擔心的就是你！本來就是個重點人物，我從上學期就一直告誡，別讓我找不到人！誰知道你衝動起來會發生什麼事！？」

　　辦公室裡一片空蕩，其他老師還沒來，只有喝斥聲迴盪。罵了一頓後，他深吸了口氣，口氣還是強硬。

　　「給我老實說，你這幾天去了哪裡？」

　　何祈注視空氣，靜止了幾秒。晨曦從窗外流瀉進來，窗台上擺著綠色的植株，一簇簇小巧的葉片環繞枝莖，像花瓣，盛滿寧靜的陽光。

　　「夢遊仙境。」他喃喃道。

　　「啊？」

　　何祈自顧自地說：「我騎了一隻鳥，一隻白色的天鵝，我們在水裡飛，裡面可以呼吸，還有樹木變成的矮人。」

　　杜熊一臉錯愕。

　　「你在說什麼？你還沒睡醒是不是！？」他火氣又上來，「寒假都給你放那麼多天了，你是不是還沒睡醒！我是認真地問你，你到底去了哪裡？」

　　何祈一語不發，不想再辯駁什麼。不信就算了，反正他沒說謊，昨天已經跟別人講過了，人家完全不相信，他也懶得再重複一次。

　　周圍安安靜靜。見他沒說話的打算，根本不想認真解釋。杜熊嘆了口氣。

　　「你不說是吧？是不想說還是不敢說？」他扶著額角，「謝刑安走了，你也要跟他去嗎？」

　　日光緩緩流動，那亮度有點過於燦爛，刺著他雙眼，以一種柔和的鋒芒。

　　「我之前就跟你說好幾遍，不是你的錯！不要內疚，誰也沒想到會有那樣的結果！你把自己的關係看得太重了，我怕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身上，怕你承受不了！你不要自己承擔一切！事情都過去了，你能不能試著放下？我怕你想不開去做傻事，怎樣？你覺得他會高興嗎？」

　　門口逐漸有人進出，越來越多人進來辦公室，來回走動。公事繁瑣，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緊繃的氣氛。

　　「沒做傻事。」他突然說：「跟他沒關係，我只是去了一個地方，忘了打電話告訴你。」

　　附近的聲響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我沒做危險的事，你放心。」

　　何祈直視著他，杜熊掃了一眼，轉過椅子，從胸口呼出一口長氣。

　　「最好沒發生什麼事！再有任何問題出現，我心臟承受不住！有什麼狀況一定要來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憋著，知不知道？」

　　他轉頭問道，何祈淡淡應了聲。杜熊從座位上起身，拿起桌上的課本。

　　「我看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你缺課好幾天，進度都落後了不少，等一下就要好好上課！」

　　他抬起視線，「還要上課？」

　　對方一臉問這什麼問題的表情。

　　「當然要上課！不是在電話裡說過了嗎？你人都來學校了，當然是來上課的，難道是來應付我的嗎？」

　　他朝門口走去，何祈挪動腳步，跟在後頭。

　　「我告訴你，就算現在曠課很難影響畢業好了，你成績不好被當掉，學分拿不到還是造成影響的，更何況現在還是非常時期，再過三個月就考試了，有什麼事會比考大學重要？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是高三！還不快把握剩下的時間念書，要努力就只能趁現在！」

　　兩個人走到拐角處，爬上樓梯，一前一後行進在走廊上。

　　「我等下要去上別班的課，沒辦法時時盯著你，等會兒上別的老師的課就安分一點，你這麼久沒回來上課，不要第一天就給我出問題。」

　　他一邊走一邊嘮叨，何祈漫不經心地聽著。

　　「還有，剛開學的時候我們排過座位，你的位子在教室最裡面，在孫若白旁邊。」他補充，「她之前來找我，說她的位子不夠安靜，我想說你都沒來，才讓她坐你旁邊。」

　　走到中途，正好打鐘。早自習結束，現在應該是第一堂課。杜熊調轉步伐，先行離開，進了另一間教室。何祈繼續前進，經過一個樓梯口之後，來到另一條走廊上。還沒靠近目的地，就聽到一陣喧鬧。剛才走來的路上都沒這麼吵。

　　他若無其事地直接走進去。有些同學還沒回到座位上，三三兩兩聚在一團，發出嘈雜的笑聲。隨便環顧一圈，桌面上都是一片凌亂，堆滿了講義跟考卷。

　　何祈往教室最裡面的角落走去，經過一群同學時，那哄笑的人群立刻停止了聲音，其他人順著視線望過去，目光漸漸集中在他身上，帶著詫異。教室裡安靜了下來。

　　他忽視掉那些眼神，逕自走到自己的位子。

　　隔壁的同學紮著頭髮，垂頭看書，好像在寫什麼，戴著耳機絲毫沒注意到他。她桌面上的書已經堆到無處可放，擺不下的就堆到他的座位，直接借別人的桌子來用。

　　她念得極其專注，旁若無人，連他走到旁邊都沒注意到。何祈拉開椅子，她才感覺到什麼抬起頭來，一看到他，立刻瞪大雙眼。

　　孫若白愣了一下，迅速回過神來，趕緊把書拿到自己的位子。東西堆得有點多了，一時半刻還收不完。半晌過後，她才困窘地坐回原位。

　　「抱歉。」她低聲說。

　　何祈應了一聲，也沒表示什麼，書包一放就坐了下來。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YU8XJz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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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復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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