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域 - 59.　責任

59.　責任

　　接下了畢冊委員之後，他覺得時間越來越不夠用，原本光念書就夠忙，現在都多了額外的事，一整個倉促疲憊。

　　那天放學他們聚在一起討論，徐子善拿著筆在小本子上做紀錄，稍微統籌一下要完成的事情，個人照的頁面已經做好了，只剩下同學們的生活照，這部分沒什麼可發揮的，只要人像的地方裁減下來，塞滿整個頁面就行，做起來簡單但是很瑣碎，這部分就交給徐子善他們去弄，而他就負責畫點東西裝飾。

　　許力霄仰倒在椅子上，手上抓著幾張紙，盯著一會兒，紙上一隻吉胖喵的傻笑對上他面無表情的臉。他放下東西，雖然那主意是他提的，不過短時間內也沒什麼靈感，只是趁著念書的空檔隨便畫一點。他琢磨了一下，感覺精神渙散，腦子都累成一灘泥了。另一隻手按亮手機，顯示出時間。要回家了。

　　收拾完桌上的課本講義，他揹起書包，走出Ｋ書中心，到對街去搭公車。

　　星期六的晚上，公車上滿滿都是人。這家Ｋ書中心就位在潭內商圈附近，隔了幾條路就是喧囂的街頭，每次搭車回家時，路上就會經過形形色色的商家。他找到一處空位站定，一隻手拉著吊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極黑的夜色下，外頭依舊燈火通明，他看著車外經過的街衢，熱鬧繁華宛若流星，擦過眼前，燃起了燦爛的火花，到處都是逛街的人潮。

　　許力霄其實很常去那間Ｋ書中心，一到假日，幾乎就會在裡頭念一整天。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念書時不喜歡有熟人在旁邊，只有在陌生的環境裡，他反而才能專心。不知為何的習慣，他很少留在學校晚自習。

　　尤其是放寒假的時候，來得更勤，幾乎每天都來，白天看著太陽出門，晚上看著月亮回家，那時候生活就是這樣，苦悶無聊，沒什麼精彩可期的，每天都在念書，每過一天就少掉一天，而他還是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讀完。

　　他盯著外頭的燈火，放空著腦袋。似乎從高一以來就開啟了這種循環，每天都在複製前一天的模式，車外的景色持續地向前綿延，那些繁華熱鬧看似豐富精彩，但好像日復一日，從來都沒變過，而他們也只能繼續繃緊神經，拚命念書考試，直到大考來到他們的面前。

　　回到家後，他翻出書包的東西，走到書架前。今天複習的時候有一處寫得很籠統，要回去翻以前上課的資料。他目光瀏覽著，落到高一的區間，抽出了一些筆記本。這書架其實他都整理過，只是東西一多又亂了，索性繼續堆著，考完之後再一併處理掉。

　　他順便找出了高一的課本，迅速翻過好幾頁，裡頭夾了好幾張補充講義，變得厚厚一疊。澤中的老師大多很認真，像歷史老師那種的是少數，大部分還是很盡心盡力，譬如他們班導教國文的，就連他不是勤做筆記的人，都能把課本寫得密密麻麻，寫字都寫到孔子的臉上。

　　許力霄揣著那疊筆記本，塞進書包裡。門外他媽媽的聲音傳了進來。

　　「喂，要不要吃點宵夜？晚上念書回來，多少吃點東西。」

　　林心瓊提著一袋滷味走進來，一進到房裡卻沒看到人。許力霄關上書包。

　　「不用，我等下就要睡了。」

　　「不吃就算了，特地留給你的，我自己吃掉。」她轉身就要走，結果看到桌上一片亂七八糟，「還有你桌上怎麼回事？也不整理整理？」

　　「好啦！我等下就去弄了，沒事妳快出去！」

　　「欸，等一下！這些是什麼？」

　　她陡然口氣一揚，聲音尖銳。桌上的書堆裡露出了一沓紙，紙上畫著凌亂的塗鴉。

　　「這些是你畫的？」

　　對方立刻變了臉色。許力霄淡淡地看著她，面上還是平常，應了一聲。

　　「畢冊要用的，那是班上的工作。」

　　「那就讓別人去做啊！為什麼要你來做？」

　　「就是別人提名我去做的啊！」他回道：「反正做完後就沒事了啦，我也不會再畫了！」

　　「最好是這樣，你別跟別人攪和那些！弄完後就給我好好念書！」她說：「當初你上高中我就講過，念書就是第一要務，你畫的那些東西，都當興趣玩玩我沒意見，上了高中之後就別想那些了，更何況現在要考大學！知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竟然在搞這些有的沒的。」

　　許力霄忍住一口氣，最煩她唸個不停。

　　「知道啦！我也沒花多少時間，我大部分還是在念書！」

　　她火氣消了點，嘴上還是不退讓，「少畫這些東西，對你沒幫助！而且就算你以後想要畫畫，我也不答應啦！」

　　許力霄往她那裡睨了一眼，早已厭煩這種論調。

　　他懨懨地說：「我也沒說想要，我連術科也沒考！也不會想走這一條路！」

　　「知道就好！反正你專心讀書就對了——還有你旁邊擺的那些東西！」她掃過他後方的書架，除了書之外，還擺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東西，「佔去了多少空間？都沒地方擺書了，我不是跟你講要清掉！」

　　「好啦！我現在沒時間整理，考完之後我就會弄了！妳到底要不要走！」

　　他折騰了半天，終於把他媽趕出房間，耳邊又恢復清靜。

　　雖然這樣說，但他八成不會丟掉什麼，那些都是他做出來的，美術班期間留下來，大大小小的作品，他都習慣收藏起來，辛辛苦苦完成的，捨不得丟。林心瓊為這件事跟他吵了許久，大發飆好幾次，後來吵得煩了，不想再多說什麼，算是讓他堅守住一塊領地。

　　他環顧著那堆東西，慢慢平復下來，思緒激盪，腦中就這麼竄出一絲靈感。

　　「畫好了。」

　　他把幾張紙攤開，放在桌上。陳江平與沈苗湊近一瞧，發出一聲聲驚嘆，目不轉睛。許力霄心裡一陣得意，臉上還是假掰地維持住表情，正經道：「只是稍微畫了一下，還沒著色，等我畫在電腦上之後再來著色。」

　　徐子善點了點頭，讚道：「嗯，很漂亮啊！」

　　他垮下臉，聽了之後一點也沒高興，反倒還有點不滿，「上次呂沐婷的你也是這麼說。」

　　徐子善看了看他，無辜道：「因為……都很漂亮啊。」

　　「你沒別的好說？」

　　「嗯……『很棒』？」

　　「算了！根本強人所難。」

　　許力霄沒再理他，拉開了椅子就坐到呂沐婷的位子上。她的東西已經收乾淨了，座位上只剩下空桌椅。此時放學了教室也沒什麼人，不是回家了就是去買晚餐，周圍只剩下他們四個。

　　「欸，那你要放在什麼位置？」陳江平說。

　　「不知道，我就畫出來而已，到時再看擺在哪比較好。」

　　「我覺得這張可以放封面啊，很吸睛耶！」

　　他指著其中一張。沈苗嘴巴囁嚅了幾下，徐子善瞥到對方細微的舉動。

　　「沈苗，妳有什麼想說的嗎？」

　　她眼神驚了一下，跟人對上的瞬間又閃躲開來，她張了張口，輕輕出聲。

　　「……那個，做畢冊的時候，要不要大家都聚集在一起？」

　　「噢，對！有這個必要！」陳江平用力點點頭。

　　許力霄只想省事，「不用吧，自己做自己的不就好了？」

　　「……可是，我們之前也是這樣。」沈苗畏畏縮縮地說：「可以互相討論……」

　　「對呀！我們都去沐婷家裡，她家超大的！還有養狗！」

　　徐子善說：「我也覺得聚在一起比較好，避免各行其是，有問題也能立刻調整。不過，我們要去哪裡做？」

　　陳江平立刻提議，「對了，去許力霄家做就好啦！」

　　許力霄猛地抬頭，「啊？為什麼？」

　　「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間？這樣做事就方便多了！」

　　「為什麼不去你家？你不也有房間！」

　　「不行啊！」他說：「我哥在家，他沒課的時候都待在房間裡，叫他出去很麻煩欸，還會生氣！」

　　許力霄皺起眉，把目光轉向沈苗。

　　「那別人呢？」

　　對方耳後又迅速紅了起來。陳江平替她回答，「沈苗也不行，她跟她媽還有她姐姐同個房間，人更多了！」

　　「怎麼都不行！徐子善呢？」

　　焦點立刻轉移了過去。徐子善點了點頭。

　　「……可以是可以，不過沒有坐的地方，只有一張床跟櫃子。」

　　許力霄咋舌，「那你平常怎麼念書的？」

　　「在客廳啊，在飯桌上念。」

　　「……」

　　也太克難了！這樣也能考第一名！

　　許力霄拍桌決定，「行！我們就去你家客廳，起碼有飯桌有椅子！」

　　陳江平看不下去，「算了吧！你連人家飯桌都不放過，太過分了！明明就有自己的房間還不讓人用，小氣！」

　　對面一番振振有詞的連環抨擊。許力霄緊皺著臉，爭不過他，一陣吵吵嚷嚷之後勉強屈服了。陳江平聽到對方答應立刻停火，笑開了嘴，幾乎變了態度。

　　「欸，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你家玩……做事啊？」

　　話衝到嘴邊瞬間改口。許力霄一臉淡漠，忽略從他口中差點洩出來的玩字。

　　「改天再說吧，起碼等模擬考結束，星期三之後再說，這中間我先把圖畫一畫。」

　　「對噢！明天還要模擬考！」陳江平抱頭哀號。

　　「最後一次。」沈苗低低地說。

　　「沒關係，你什麼時候可以再告訴我們。」徐子善說：「明天先應付模擬考吧，大家加油！其他等考完試再說。」2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92AXLg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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