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域 - 6.　決定

6.　決定

　　「搞了半天，原來這裡什麼也不是！這下子還不是又回到原點嗎？」

　　孫少初走得腿痠，走到供人休息的矮石柱邊坐了下來，她翹起一條腿。

　　「害我以為有希望了，都是許力霄害的。」

　　「關我什麼事啊？我也是受害者啊！」許力霄喊冤，「害我以為怎麼突然回到了學校附近，沒想到是跑到了奇怪的地方！」

　　孫少初聽他這麼講，又忍不住想調侃他。

　　「明明就是上潭人，大學還跑去這麼遠的地方！從北台灣到南台灣欸，是想逍遙想瘋了嗎？」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視線又順便掃到旁邊另一個人。徐子善靜靜地坐到另一個石柱上，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

　　他隨便敷衍地說：「對呀，只有自己一個人，日子當然過得爽，做什麼都不用在意別人，比待在上潭好多了。」

　　孫少初有所同感，「我也是能理解，高中一畢業我也想離開上潭。雖然最後還是留下來了，不過起碼離開家裡，自己生活還是比較好。」說到這裡，她稍微猶豫了一下，「對了，在商圈旁邊的高中……是那一間嗎？」

　　「對，就是那間。」旁邊的徐子善點了點頭，平靜地說：「澤首高中。」

　　孫少初哦了一聲，有點意味深長，這不是多大的反應，卻也沒有再說什麼。何祈插著褲兜，站在路燈底下，看了看對面的許力霄，他離那兩人站得有點距離，抿著嘴一語不發。

　　孫少初沉默幾秒鐘，看對街的商店，若有所思地說：「澤中念藝大啊，感覺真少見的組合……呃，沒什麼批評的意思，只是這樣覺得而已。」她迅速補上一句。

　　「是挺少見的，不過我倒覺得蠻適合的。」徐子善淡淡地笑了笑，「畢竟他以前就很喜歡畫畫，念藝大還滿適合的。」

　　她欸了一聲，來了興致。

　　「聽起來你們很熟啊。」

　　徐子善沒有正面回應她，只是說：「我們的班級比較不一樣，那是澤中的人文班，高中三年都是在同一個班上，高二的時候不用分班，會比別人多相處一年，大家都很熟了。那個時候，他幫班上畫過很多東西，有一次話劇比賽的時候，他是負責做道具的，很多東西都是他做的。」

　　「真的？看不出來他這麼熱心！」孫少初聽得意猶未盡，「然後呢然後呢？」

　　「那些道具都還有畫設計圖，我有看過，雖然看起來像塗鴉，不過其實很精緻……」

　　坐著的兩人越聊越開，許力霄感覺青筋突突地跳動，看不下去，沉著臉走到他們中間。

　　「……不然你們當我死了嗎？當著別人的面聊了起來。」他瞪了他們一眼，催促著說：「趕緊說正事，現在到底要怎麼辦？」

　　「好啦好啦，聽一下八卦也不行。」

　　聽得正起勁時突然被打斷，孫少初撇撇嘴，無奈道：「是有什麼辦法可以想？我們跑了這麼多地方，結果也只找到你一個人啊。」

　　徐子善想了想說：「這次運氣比較不好，繞完了整個商圈，卻再也沒有發現其他人了。」

　　「你們也是過了很久，才找到其他人的嗎？」

　　許力霄環顧了他們一圈。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是誰。徐子善我已經知道了，妳呢？」

　　「唉，再介紹一次太麻煩了，我們就快速帶過吧。」

　　孫少初比著自己，又指了指何祈。

　　「我叫孫少初，他叫何祈，高中生。其實我們一開始就碰面了，大概是昨天晚上的時候。然後，告訴你一件事情，你是我們今天找到的第一個人。」

　　「喔，那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孫少初雙臂環抱想了想，以最簡單的方式把目前為止的狀況都告訴了他，從他們意外來到這個地方開始，然後發現了一座城市，這裡看似正常但其實到處都看不見人，想要試著求救卻頻頻受阻，各種通訊管道都無法使用。

　　全部交代完後，許力霄聽得臉色鐵青，孫少初說：「好不容易遇到了個人，本來還想問你知道什麼，結果你跟我們一樣，什麼也不知道。」

　　他臉上罩著一層陰翳，像掩埋底下燃燒的憤怒與煩悶，被理智牢牢地牽制著，難以徹底發作。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問題，但又不得不接受。

　　「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他沉沉地說：「沒人就算了，為什麼連電話也不能用，這樣不就困在這裡了嗎？」

　　「嗯，反正現在就是這樣。」孫少初老實回答。

　　「……欸，等一下！」許力霄忽然叫了聲，臉上出現一絲鬆動，「還有別人啊！如果過了很久，別人都沒看到我們的話，他們就會來找我們了！」

　　「……對喔！」

　　孫少初被點醒一般，但還沒高興兩秒，又瞬間委靡了下去。

　　「但是不行啊，有誰要來找我？我大學開始就不住家裡了，都是一個人住的。最近的工作結束了，慶功宴也吃完了，應該是不會有人來找我。」

　　許力霄皺眉，「我也是畢業之後就搬出來住了，暫時就不會有人發現我不見了。」

　　「對了。」徐子善抬起頭來，「你之前不是在店裡工作嗎？如果老闆回來後，看到你畫到一半就不見了，那他應該會聯絡你。」

　　「呃，可是這裡網路跟電話都不通，就算有人真的想找我們，可能也無法聯絡吧？」孫少初說。

　　許力霄咬著牙，「所以，那我們只能待在這裡，等別人來找我們了嗎？」

　　其他人沒再說話，對話突然進入了一陣僵滯。何祈掃視眾人，他們緘默不語，一種逐漸成形的恐懼與擔憂瀰漫周圍。

　　現在這種情況，受困的事實已成定局，不管他們怎麼在這裡東奔西走，都沒辦法找到路，回去他們原來的地方。這座城市感覺似乎很大，一條路連接著另一條路，就像潭內商圈跟藝文中心，再繼續往下走又會轉換到另一個地域，彷彿找不到終點。

　　只要還在這座城市裡，他們就無法回到正常的世界，可是出去的機會又非常渺茫，除了等待別人救援之外，似乎已經別無他法了。

　　眾人沉默了一陣子，徐子善說：「我覺得我們還是繼續看看其他地方好了，搞不好會再遇到別人，就像找到許力霄那樣，每找到一個人就會帶出新的資訊，到最後應該就會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了。」

　　「嗯。」

　　孫少初悶著聲回答，還想說什麼，四周的光線卻昏暗下去。

　　他們仰起頭來，看到上方的天空正以驚人的速度轉黑，天光消逝在一片蒼白的霧靄後頭，亮光越來越稀薄，夜色便跟加速蔓延，最後變成一片黑幕，什麼也看不到了。

　　就跟清晨的時候一樣，這裡沒有日出日落，也看不到太陽在哪裡，只有光線迅速地出現或消逝，天色變化全都濃縮在幾秒內完成。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調整了心情，匆匆地移動腳步離開。

　　夜幕降臨後，街道上一片昏黑，不過建築物裡頭的電燈還亮著，燈光從窗戶透了出來，一間間亮著的房屋提供了照明，看上去其實不怎麼暗。

　　他們走進商圈裡的一間家具行，裡頭燈光充足，佈置整齊，展示出來的傢俱品看起來新穎高貴。

　　越過了一組組成套的桌椅跟沙發，後面是陳列床鋪的展區。孫少初挑中了一張雙人床，大呼口氣，直接往床上一倒，「累死我了！今天又走又跑的，快動不了了！」

　　許力霄無語地看著她，「妳還真不猶豫就躺上去了。」

　　「當然啊，反正又沒人看到。」孫少初無所謂地說：「平常哪敢做這種事！早就被拍照檢舉了。」

　　她在床鋪上來回翻滾了幾圈，其他人各自在附近挑了一張單人床。徐子善把背包放下來，擱在床頭的小櫃子上，眼角瞥到孫少初從床上坐起來。

　　徐子善看向她，「要關燈嗎？我去找。」

　　「不是啦！我是想說應該要有人來守夜吧？全部人都睡著的話，我擔心有什麼事情發生。」

　　「好啊，大家輪流吧。」

　　徐子善同意道，其他人沒說什麼。

　　孫少初說：「那就一次兩個人好了。誰要先開始？」

　　「為什麼？一個人就可以了吧？」許力霄發出異議。

　　「兩個人比較好吧？」她說：「有事還可以照應，一個人我怕出什麼事。」

　　「我也覺得兩個人比較好。」徐子善附和道。

　　「為什麼？我傾向一個人。」許力霄立場堅定。

　　「……那好吧，投票表決。」嘆息了一聲，她說：「要兩個人的舉手。」

　　孫少初跟徐子善舉起手。

　　「要一個人的舉手。」

　　許力霄舉起手。

　　孫少初轉向他，「兩票對一票，就這樣囉。」

　　「喂，還有一個人沒發言！」他立刻喊道。

　　所有人望向唯一沒舉手的那個人，何祈已經坐到了床邊，轉過頭懶懶地看著他們。

　　許力霄忽然有種莫名的自信，「欸，你也想要一個人吧？」

　　何祈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波瀾不驚。

　　「隨便。」

　　「……」

　　許力霄默默瞪著他。

　　「兩票對一票，一票沒意見，你滿意了吧？」孫少初看著他，不解地問：「兩個人有什麼不好？還可以聊天啊，也不會無聊。」

　　吃了一記悶虧，他臉色有點臭，冷冷地說：「聊什麼天？我只想睡覺。」

　　思索片刻，孫少初退讓一步，「那好吧，許力霄你就去睡吧，守夜就交給我們好了。」她頓了頓，「不過這樣只剩三個人，如果要兩個人一起的話，還有一個人落單。」

　　「那我一個人吧。」何祈開口說，罕見地主動發言，「你們兩個可以一起。我先醒著，等一下再叫你們。」

　　「喔，好。」孫少初也沒什麼意見，「你沒問題吧？」

　　「嗯。」

　　「那就辛苦你了，有問題再叫醒我們吧。」

　　她打了個呵欠，幾個人各自就寢，準備躺上了床。孫少初把馬尾放下來，散在肩上，脫了鞋子，手腳並用地爬進被窩。許力霄拉起了棉被，背對著他們躺了下去。

　　「那我去關燈囉。」

　　徐子善繞過床鋪走了出去，孫少初應了一聲。

　　何祈靠坐在床上，上半身躺進後頭蓬鬆的枕頭上。他腦袋抵著牆壁，周圍一片安靜，只有通道上響起細微的腳步聲。

　　沒過多久，徐子善的聲音傳回來，朝他們提醒了一下，於是室內就陷入了黑暗。2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VD6ngk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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