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欸,你知道嗎,那個很有名的話劇社社長剛才又在高中部校門口那即興演出了一小段感人的短劇欸!』
『可惜沒看到,這次的劇情是怎樣?』
『一個敗光家產的賭徒洗心革面向弟弟懺悔的故事。』
『是喔,很好奇這種八點檔的內容究竟要怎麼演成短劇?有錄影嗎?』
『咦,你不知道粉絲專業有後製處理放上去的影片嗎?比現場看更精采唷!』
『社長很勤奮、弟弟也很有愛,幾乎每天早起一起磨練演技,偶爾在校園還會加碼演出,真不愧是得到全國競賽第一名的社團領導者!』
『以為是《十萬個冷笑話》裡的黃兄和霍弟啊?難道就沒人覺得那是他的本性嗎……』某凌路過聽聞碎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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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亂 入學
踏過雜草覆蓋的小路,每一步都伴隨著沙沙作響。
平緩的山坡路上,可見兩側分區種滿各種果樹,現在我正經過的,是一排長得健壯的橘子樹,其中仍有幾棵相較其他同伴顯得虛弱矮小,枝椏掛著一或兩瓶仿照點滴像是營養素的瓶子。
路途一轉,經過名為「筍寮」的工作站後,下坡路種植各式各樣的蔬菜,菜園整齊劃一,從葉子上頭的啃食痕跡,及點點紅艷的小瓢蟲點綴。
偶見年幼的孩子在山路及菜園間奔跑嬉戲,原本還奇怪怎麼會有小孩在遊蕩,當他們從身邊跑過,他們手上的繪本不禁令我會心一笑,「植物觀察日記」是本子上的標題。看他們滿臉期待的跑進菜園,尋找附註注音、寫有他們姓名的小牌子,那破土茁壯的綠葉,是他們親手呵護的,小小的領地承載著滿心的希冀。
「大哥哥好~」
圈著嘴對我大喊,接著寶藍色水手服下舞動的小腿賣力衝上坡,我笑著回應每位路過道早的孩子。
國小部本來就在這附近,這座小山丘一直以來都是與農民合作的小學戶外活動根據地,因此對於從小就在亞股市成長的我對於這座小山並不陌生,但也稱不上熟悉,而如今搬遷的高中部恰巧與國小部各據相反方向。
突然前方傳來淒厲的哭鬧聲,遠看有群小孩在包圍一名同學,浮誇的肢體語言讓場面更加混亂,不祥的念頭閃過心頭,難不成我正巧目睹霸凌現場?
由於視野被一根橫著長的樹幹遮去部分,無法判別,我忍不住加快腳步,貓腰子穿過底下的窄縫,就在我即將抵達人牆外圍前,一道嚴厲的聲音促使我放慢腳步:
「小朋友們,有誰可以告訴老師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我多慮了。被人群包圍的,還有一名蹲下身與小女童平視的女老師。其他孩子們毫不畏懼老師語氣中的嚴厲,踴躍地舉手搶著說明,聲音七零八落,難以辨識。
老師一面輕拍小女童的肩,一面向其他人比出「安靜」的手勢:「最高品質――」
「靜悄悄――」孩子們大聲補完下句,按照約定閉上了嘴,有的小孩很可愛,會伸出兩隻食指貼在唇前打叉叉,有的則是整手掌連同鼻子一同用力摀住,最後呼吸困難,大口透氣後,再次捂住嘴。
面對老師的詢問小女童皆是啜泣以對,老師無奈地隨手從人群中招來一名小男孩說明。
「她的日記不見了。」男孩回答得簡潔有力。
老師聽了詢問是否忘在家裡,小女童的手背擦過紅腫的眼,用力搖頭。
「老師!」另一名小女孩舉手,待老師指名後才娓娓道出,她今日和女童一起上學途中才跟她借來看過,不可能是遺漏在家,那時也有很多同學看見,又說女童畫得很漂亮,掉了可惜。旁邊的小胖子一聽,轉起了眼珠子,當瞳孔再次回到中央時,他也舉手,立即表示他心中的嫌疑人,而被栽贓者理所當然立刻跳出來憤怒斥責。
這奇妙轉折沒有打亂老師的思路,未作出評斷,她詢問此懷疑如何得來,小胖子的眼珠又是骨碌一轉,回答中伴隨嫌疑人的反駁:
「因為阿強前天跟小奈借日記來看時說過:沒事花那麼多時間畫成這樣子還醜不拉機,不如丟掉拿去餵羊更有貢獻!他一定拿去給羊吃了!」
老師的表情透露出對答案的意外,她笑了笑,問附近哪裡有羊可以餵食,小胖子回答這山坡確實有羊出沒,老師又問他是否親眼看過?小胖子支支吾吾但仍堅守答案。最後老師不再周旋,掌聲引起眾孩子注意,起立宣布大家一起幫忙找日記本,不准相互猜疑。
乖巧的孩子們連忙點頭同意後,便一哄而散,開始到各可疑處尋找。
「但是我覺得就是阿強啊,都被咩咩吃掉了,怎麼找?」經過我面前的小胖子鼓著肥嫩的雙頰,如此咕噥。
我不記得附近有羊圈,但現今寵物各式各樣,倒也不是沒可能有人養來當自家毛孩子。
接下來一路走來十分平順,倒是遇到了岔路,一條是明顯打整過的泥土路,至於另一條……與其稱其為「道」,不如說是硬生生踩出的「小徑」。雜草縱生中隱約可見僅容成人側身穿越的隙縫,路徑上的植披東倒西歪,可憐慘遭多回輾過,腰都抬不起來了,只得匍匐生長。
空氣揮發著刺鼻的青草味,地面仍留有殘汁的黏膩,濕潤的泥土上拓印有各式各樣且大小不一重疊的鞋印,近期受到不少人光顧,而目前最鮮明的,是小學生腳丫大小的足跡。
反正距離早自修結束還有一小段時間,不如……去看看?
我撥開還沾有露水的葉子,沿著小徑邁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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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阿葛――凌好――慢――呀!」
跨坐在前座,海雙臂盤在椅背上,百般無聊將臉埋在裡頭,舌上的棒棒糖在齒間來回滾動,不斷發出喀喀地噪音;相對一點兒也提不起勁、調兒啷噹的海,阿葛相反地坐姿端正,濃密的羽睫輕微顫動,包裹其中的海藍色眼眸維持著海洋的靜謐,毫不動搖映照著習題本上的字句,細長如蔥的手指揮舞筆桿,不疾不徐地在空格處完美解題。
始終不理會的阿葛終於在海二度啷嚷無聊時打開金口:
「安靜。自修時間別造成他人困擾。」
旁人為此投予感激的視線。
海撐起下巴、推正眼鏡、擺正脖子上的項圈,轉而旁觀阿葛的勤奮,雖說是早自習,其實大部分的人不是在睡覺就是在趕著抄寫待會要檢查的功課,難得今日未安排考試,有人甚至悠閒地看起小說或漫畫,不時傳出喀喀的憋笑聲,手機嘛,早依規定全上繳至保險櫃裡。
「你不覺得凌去太久了嗎?」改成整個人大字型攤在阿葛左前方的空位置上,嘿嘿,這是靠窗座位才能享有的福利。
「就算快也不一定會分配到我們班。」完全沒停下打算的手將練習本翻至下一頁。
「我們班可是全年級人數最少的耶,機率大得很!」將頭仰靠在敞開的窗戶,他伸長脖子,全身隨著樹葉間篩下的光影搖擺。薰風習習,襲上了舒服的睡意。
「今天天氣真好,真是個出門溜達的好日子!」過度的舒適讓他一時忘卻身處何處,海伸著懶腰,毫不忌諱地公然喊道。
終於,班長停下了動作:
「你是在身為班長的我的面前宣示要翹課嗎?」迅速抽出抽屜裡的點名卡,阿葛很快就在名單上找到海的座號,「是想被記曠課,還是乖乖請假早退?」手上轉眼換上劃卡專用的2B鉛筆,筆尖對準空格。
不管哪個都不對吧!旁人在心中大吼,可惜作為當事者的兩人並不會讀心術,不然肯定能聽到排山倒樹而來的吐槽。
「哪還用問?當然是在對著我的好共犯宣示嘍!有點名自然就是填病假,反之就任我逍遙去唄。」脖子迅速一扭,險險閃過一坨遠從天降的白色穢物。好心情沒有就此打斷,海打完一個哈欠後又補充:「病假證明什麼的我隨時都能生出一堆,所以不用擔心我繳交不出證明唷。」
你以為是大學啊,在這攸關未來生死的高三哪能允許這麼隨便,班上才多少人?超容易被抓包的好嘛!而且最後那一句是偽造文書,犯法啊!而且你是印表機啊,竟然可以隨時生出一大把?你原來是母的啊,那丈夫是誰?公的印表機?――同學們的內心激動地翻起滔天巨浪。
「行。」
哼,就知道阿葛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事――嗯?!
唰地一聲紀錄卡回歸原位,在眾人驚疑的側目下,阿葛提筆接續中斷的試題。
為何!?阿葛有這麼好說話的嗎?!
「那……那可以把手機先還給大家嗎?反正今天沒有安排考試,坐著也無聊……」有人看了如法炮製地小聲道。
「規定就是規定。」已習慣應付這類問題,阿葛回覆得斬釘截鐵。
為何這就不行?原本還滿心期待的眾人額角滑下不解的三條線。
「噗、哈哈哈――」對於同學們的勇於嘗試慘遭打槍,海在窗邊捧腹大笑:
「如果被抓到了,你們承擔得起嗎?都同窗這麼久了還不了解嗎?等你能像我可以確保鑽漏洞得萬無一失時再來談吧!只要有能不把他人拖下水的前提,我們家的阿葛可樂於當共犯,如此簡單明瞭!了?」
聽如此狂言,阿葛惡很狠地踹了他的椅子一腳:「要嘛快滾,不然閉嘴。」
「沒問題,阿葛大人!小的會在這裡乖乖地等凌歸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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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陰濕,半空中懸掛著幾隻蜘蛛網緊緊纏死的毛毛蟲,撥開帶有露水的葉片,鋒利的邊緣劃過肌膚,傳來輕微的刺痛,不時還有突出的樹根,差點絆倒。
我順手拍掉迎面撲來的飛蟲,繼續往前幾步,撥開葉面被啃得坑坑疤疤的雜草,眼前頓時豁然開朗——濃密的灌木叢包圍著這坪大草皮,看起來很適合露營。
抖著偷渡上褲管的咸豐草,拾起腳邊的枝椏,彈掉偷爬上來的毛毛蟲,我再往前,草皮又枯黃且稀疏,甚至裸露出了灰白的土壤。
「啊,還真的有欸。」
前方的路遭鐵網攔截,而孤獨的小本子就這麼遺落在鐵網邊,橫躺在疑似破壞鉗剪開的裂口前。
我困惑地抬頭,回想著之前在山頭跑的時候是否有見過這片奇怪的區域,被鐵網區隔的內區樹木高大得可用「古木參天」形容,茂盛的枝葉遮掩了天空,看起來格外陰森,是陰陽兩界的分際線。
蹲下撿起沾染潮濕泥土的本子,隨意翻了幾頁,確實記錄的很用心,還有許多插圖,封面的標題與姓名欄中也有一個「奈」字,讓我確信了本子的主人,意外地輕而易舉就找到了,平順得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拍打幾下後還是很難拂去上頭塵土殘留的痕跡,因此又在褲管上抹了幾把才勉強除去部份污漬。
正準備站起——呃!腳底下的濕滑令我直接往前撲倒,原本想抓住網子穩住重心,但在指尖即將碰到前,一股說不出的異樣感掠過心頭,我本能性收手。
「哇啊!」參差不齊的入口邊緣勾住了髮絲,連根拔起的痛讓我抱緊了頭,眼淚直流,直到疼痛完全消失,我才睜開眼,躺在地上茫然望著隨風搖擺的墨綠色天芎。明明洞口很小,卻不知怎麼地就剛好滾了進來。
試圖拍掉衣服白底間卡著拂不去塵埃,結果仍使人有些懊惱。
我轉而瞅向觸發我本能閃避的罪魁禍首,正想衝著它撒氣,停睇間,卻看見上頭纏繞了電線,不知有無通電。
我環顧四周,未發現相關警示牌,我不由感到奇怪,畢竟位於台灣西南部靠海城市,地狹人稠,無不是開墾的痕跡,而這裡距離所謂的深山尚遠,不像國外某些地廣人稀的地方,後院的野林都可能暗藏危險的野生動物。
究竟是想保護何方?
一時無法釐清此地是否蘊含危險,欲查看地圖,拿出手機才赫然發現早已進入關機狀態……不只昨晚忘記充飽電,還沒帶行動充,我按住額頭,果然不能太依賴電子產品,一旦沒電便什麼都做不了。出去後得找張地圖搞清楚這鬼地方,以便提出修繕……啊,壞習慣又跑出來了。
將本子塞進書包,我貓腰準備沿原路爬出去時——
『叮鈴——』
清風撩起衣襬,我逆風仰頭望向背對的林間森處,依稀聽見牧栓鈴及成群的咩咩聲。
還真的有欸,但是……盯著地面盤根錯節的崎嶇,這裡照理來說應該並不適合牧羊才對啊?鬼使神差,我依循聲音走向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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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樂曲悠悠入耳,空氣中瀰漫甜甜的糕點香氣與咖啡的濃烈香醇,大理石地板被打掃得十分光亮,有如一面巨大鏡子,倒映了來訪者的身影。
這座由石子與貝殼建築起的華麗殿堂,不對稱的花邊、曲線,以及柔和的淺色與粉嫩色調,完美呈現出洛可可風格的輕盈、愉悅,如此富麗堂皇,就連此處的服務生,一舉一動也與這座宮廷相應地優雅。
很難想像這其實是間主題咖啡廳。
然而比起令人垂涎的精緻美食,真正使之名聞遐邇的理由,是此地附設的「占卜屋」,傳說十分靈驗,只對來店內用客人開放。
帳篷中帷幔低垂,透過縫隙隱約可見軟墊上一身宮廷服飾的女子俯臥,銀白的長髮延著她曼妙的身材曲線柔順地披散,薄紗模糊著容顏的輪廓,只露出如陶瓷光滑的下半臉和含笑的冷血色唇瓣。
「占卜屋」由店長主持,不定期開張,也不接受排隊,採隨機現場點名,即使幸運遇上營業,也不見得能受到「蒙召」,更為這家店添上神秘的色彩,男人因她的神秘容貌追風朝聖,女人則為精準的占卜慕名而來。
今天的店長依舊慵懶,她趴在軟墊上,下巴枕著雞仔造型的抱枕,手指百般無聊地捲起髮尾,毫不在意店外的大排長龍、店內客人的引頸顧盼。
就在新的一批客人經服務生帶位即將入座,把玩髮絲的手指霎時停滯,呵,冷豔的紅脣僅勾起弧度不到一秒時間,她若無其事翻身,態度依舊了無幹勁。
短暫的插曲只有貼身侍從發現,他抬眼一探,是一群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們,帶著步入成年卻又青澀的容顏。
「都是當地的『名人』呢。」侍從喃喃自語。
引起騷動的主因是她們人員的組合:淺金色的頭髮、白皙特撤的皮膚、紅色的雙眼,一身雪白宛如一塵不為世俗所染的天使,白化症女孩「曹暮雪」,憑藉著疾病造就的美麗特徵,被星探挖掘,成為「金星」旗下的模特兒,曾接受電視專訪揭露兒時遭受欺辱,在一路絕望的童年中找到希望的過程;頭髮五顏六色,穿著十分有個性看起來極度叛逆的不良女「魏漪音」是月映樂團二番手兼貝斯手,在當地小有名氣;「閻海伶」帶著眼鏡的冰山小美人,胸部很大,全身上下也肉感十足,可惜待人態度冷淡,而之所以有名,是因為她有個「追求她就會倒大楣」的詛咒傳說……屢試不爽;馬尾少女名為「伊芬‧多穆納亞洛斯」,聖達弓道部蟬聯全國比賽冠軍之首席的馬尾少女,因跟某動漫人氣角色外觀屬性相似,而有「破魔女巫」之稱。
最後是「浩宇集團」旗下經紀公司「金星」的模特兒,藝名「安娜瑞絲」的「艾琳娜‧德哈斯」,有著當前審美潮流的性感胴體,尤其是那雙靈動、彷彿富情意的桃紫色眼,讓她顯得更為楚楚可憐,惹人憐愛,當年在有她上鏡的首批雜誌發售後,「安娜瑞絲」一夕成名,美貌輾壓了眾多同行新星。
侍從其實是「安娜瑞絲」的小迷弟,打從她出道第一天便是其死忠粉絲,看著自家女神今日宛如電影特工帥氣的打扮,頓時心神被勾走了大半。
突然,原本跟在身後嬌小的天使不慎絆跤,摔向了桌緣的稜角。
「小心!」
眾生驚呼中,女神的眼底一抹凌厲閃現,與伊芬同時攔住了天使的腰,合作無間將她抱了滿懷,天使因突如其來的公主抱臉頰瞬間爆紅。
兩人如此身手敏捷讓全場眾人無不拍手叫好,侍衛不禁欣慰,他的女神不只有純粹的美,還帥氣凜然,如此英姿簡直就是戰鬥女神的化身!要是他跌倒時也能受到如此待遇就死而無憾了!
「哈——啾!」
啊,女神就連打噴嚏也是如此優雅!今日能親眼目睹,他死而無憾!
叩!
不明物體擊中了額角,侍衛愣愣地回頭,感受到了店長的視線,頓時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連忙叫人整頓失序的人群。
「一群噁心的臭蟲。」托這腮幫子,有著可愛bobo髮型,粗框眼鏡下卻滲透著厭世,海伶的指腹輕敲臉龐,斜視人群。
「哈哈,可惜我們的生活還得靠他們支撐呢!」漪音笑聲爽朗,毫無顧忌地翹著腿,雙手大咧咧的左右橫放在沙發椅背上,「欸,伊芬,後天不就是弓道聯賽,社團晨練沒去不要緊嗎?」
與暮雪一同看菜單的伊芬抬起視線,轉而投向她:「已經報備過,沒問題。」透著火光似的赤眼反之平靜,看得出游刃有餘。
艾琳娜吸著奶茶裡的珍珠,打量宮廷風的裝潢,服務生的執事或女僕的裝扮也是符合背景的華麗,宛如置身上流社會的茶宴。
今日的早茶,吃得有些昂貴。
「月考快到了,這次還跟之前一樣考前兩周早起搶自習室嗎?」
咖啡的苦澀在味蕾間擴散,原本心血來潮點黑咖啡的漪音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感到有些後悔,早知道就點茶類,海伶那杯藍色漸層的蝶竇花茶看起來超級好喝的模樣。
「在寢室讀不好嗎?」暮雪捻著吸管,冰塊在手中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歪著頭,面露不解,五人做為室友,不管是結伴去圖書館還是在宿舍一起讀書,其實沒有差別。
「氛圍不同啦,每次在寢室讀不知怎麼地就會想睡覺……」漪音雙手伸直軟爛地癱在桌面,「伊芬應該還是得照常在圖書館打工吧?還是我們借圖書館的討論室開讀書會,伊芬有空再進來?」
「我們不同科系,辦讀書會的效益不大。」看漪音不再動杯子,她將砂糖罐推向了對方:「加糖嗎?」
「等一下要彩排,不能喝甜的。那就照原定計畫搶自習室的位置嘍?」
「可惜了,這裡的甜點很好吃欸。」海伶挖走一匙甜點,浮誇地一口咬下,露出美味而幸福的表情。
「可惡——妳這個惡魔!不可以慫恿我!妳之前不是說要減肥?」
「明天再說啦。你們樂團公演最後決定什麼時候?」海伶輕描淡寫轉移話題。
「原定二十號,但剛好和暮雪例行回診的日期相撞,所以還會再跟對方討論,等確定好會再跟妳們說,到時妳們都要來喔!」
暮雪有些緊張地用手指梳理著雪白的髮尾,聲音怯怯:「如……如果麻煩就算了……」
「沒事啦,妳不是一直想來?我會盡量喬喬看。」拾起桌角邊的號碼牌把玩著,「話說,妳們是不是有事相求?不然怎麼突然要來這家店?」
眾人將目光投向心情頓時不美好的海伶,她擰眉,扯著瀏海尷尬地回答:「就是……詛咒的事情啦!就是我不是說過那個學長的事情嗎……跟我告白的傢伙就算了,最近發現就連我自己主動告白也納入詛咒的範圍……嗚……至今都沒交過男朋友,讓我情何以堪!嗚嗚……」不由悲從衷來,海伶冷淡的臉終於出現裂痕,直接掩面哭倒在桌上,「學長現在還在住院,該怎麼辦,學長會不會從此不理我了?」
含酒精的碳酸飲料此刻恰巧送上了桌,四人相互交換眼神,眼看她即將舉酒消愁,漪音圓睜著眼,左右瞻望,意圖尋他物藉此轉移注意力。
「呃……是說這家店的帥哥真得多到誇張,若不說我還以為自己走進的是牛郎店。」她誇張的張嘴,興致高昂地指著鄰近占卜屋的一名服務生高喊:「喔!我的天,那個男人簡直是極品!」
「「漪音!」」
當然,在她肆無忌憚地吶喊的同時,就被同桌的朋友們摀住嘴拉了回來,臉上堆著尷尬地笑向那明身形健壯地不像幹服務生這行反倒像是討債的墨鏡男子賠不是。
吵鬧間,原本冷卻的氣氛再度活絡了起來。
嘴角帶著淡淡笑意,伊芬的目光投向有些恍神的艾琳娜,嘴角輕淺的弧度流露出調侃:「看來我們這還有一個魂不守舍傢伙喔。」
「對!」也察覺到好友精神狀態的其他人連連附和;當事者見狀連忙否認,如此反應過激反而讓人覺得可疑:
「我今天可是有看到妳跟那名高中部『傳說中的轉學生』一起喔!」海伶裝模作樣地推眼鏡,嘴角仍忍不住邪惡地上揚。
「該不會是因為他!」彷彿發現新大陸,漪音立刻發出更加尖銳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將眼睛瞪得更大。
「才、才不是!」
透紅的面頰早已洩露一切,艾琳娜口吃的情況堪稱難得,這讓她們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
「看來艾琳娜也該好好算上一卦~戀愛的卦!」露出戲謔的笑容,所有人一致「不用多說,我了解」的表情,讓艾琳娜本人看得更覺困窘,臉漲紅得如落日。
用餐時間逐漸近入尾聲,終於,「占卜屋」的侍者開始唱號,尾音剛落,周圍的服務生立刻簇擁她們從座位上站起,眾人先是一楞,才發現手上的號碼與侍者口中的數字竟是一致,少女們間爆出了驚喜的歡呼,結果反而是漪音幾乎奔跑著來到占卜屋的垂簾前坐下,在侍者的引導下,她們排排坐在茶几前,店長慵懶地翻身,依舊躺臥著,那如玉溫潤的手從垂幔間伸出,一疊精緻的塔羅牌落上桌案。
「想問什麼?」語氣與舉止同樣了無幹勁,或許是因為環境的營造,反襯托出一股神祕,彷彿真能看透過去與未來。
「事業、財富!」漪音高舉著拳頭,興致高昂地搶先答覆;相較之下,海伶略顯緊張而結巴:「戀、咳,戀情……」在眾人眼神的鼓舞下,她才得以完整說出這兩字。
「其他三位呢?」
暮雪躊躇,保守地說出健康,店長略過沒有答腔的伊芬,艾琳娜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笑著搖頭表示自己沒有需求。
店長沒有追問,慵懶地拿起三組牌組遞向女孩們,請她們個別從中依序抽出分別代表過去、現在、未來的牌,也就是「塔羅聖三角」――精簡的占卜方式。
在室友們屏氣凝神傾聽解說之時,置身事外的艾琳娜便拿出手機逛起了各大購物平台。畢竟所謂的占卜並不是算命,也非預知未來,更準確來說是「占事」,看圖說故事,畫面與心境相映,進而推論未來,一個自然演變的過程。並非指其是騙人把戲,它是用來釐清現狀,推估「事情照這樣下去的會有怎樣的發展」,所謂像由心生,自然會讓人連連稱準,因此,艾琳娜始終都抱持觀望的態度。
正分神,突然,一抹粼粼於餘光一角蕩漾,艾琳娜瞥眼,軟墊上有絲線在晦暗不明的帳棚內閃爍,彷彿水波盪漾。
好奇地尋找其源頭,似乎與那瀑布般白銀的頭髮相連結,髮片一節一節逐漸褪色,髮尾處只剩下一片融入陰影的通透。
現今的假髮做得真別緻。艾琳娜默然讚嘆。
她轉而盯著已多時沒有新訊息更新的群組畫面,想起了正在學校的凌風,他此刻在做什麼?周末又該怎麼拐他出門逛街呢?
颯——
猝不及防的動靜將艾琳娜的心神從思緒中震回,她低頭,原來有兩張塔羅牌意外從牌組中滑出,恰巧掉落在坐墊邊。
她順手撿起,撞見卡牌上頭繪製的人像,一名穿著鮮豔的男子右手持一根末端提著行李的桿子、左手握一朵白玫瑰,正毫無畏懼走向海浪拍打的懸崖,腳邊跟著同樣準備跳躍的狗,有勇無謀,而顯愚蠢。
「愚者」。店長瞇起雙眼,嘴角邪媚的弧度加深,如同其塗抹的口紅色號那半冷艷:「苦思何事呢,客人?」
未參與占卜的艾琳娜因突如其來的問句感到有些奇怪:「嗯?沒呀,怎麼了嗎……這裡還有張。」
店長接過,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是嘛。」語氣昧愛不明。
艾琳娜為此態度深感納悶,然而疑慮沒有盤旋心頭太久,見朋友們的占卜一一結束,正招呼著離去,她快速清點隨身物,便跟著朋友向店長道謝後一齊離開。
店長透過監視器目送她們,在她們的身影即將消失在畫面前,突然抬起頭的馬尾少女看向鏡頭,彷彿在與她對視。伊芬‧多穆納亞洛斯,也是沒有占卜的其中一員。
搖頭躺回床墊上,侍者見狀低聲詢問下個指示,卻被店長趕蒼蠅似揮手打發。
店長又懶惰了。深知自家店長的習性,侍者只好無奈扯開喉嚨宣示「占卜屋」關閉,引來食客們一陣失落的嘆息。
背對一切的無賴店長拿著卡片在空中筆畫,嘴邊玩味的笑意越發燦爛,極似展翅的惡魔,一邊甩動尾巴,一邊構思著邪惡計畫,而她手裡把玩著的卡牌而,另一張正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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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唷,糟糕……」
四周環境盡是一片古木參天,深處漆黑得看不見盡頭,彷彿永無止盡,終究不敵好奇心驅使的我如今站在昏暗的樹蔭之中,濃密的枝葉覆蓋了整片天空,唯獨留下些許縫隙,篩下純淨的金黃色光點, 勉強照亮前方的路況。
空氣瀰漫著淡薄的霧氣,濕冷得令人直打哆嗦,遍地爛泥沾染鞋身,我畏寒的搓著手臂上的疙瘩,後悔沒有帶外套出門。
話說是我的錯覺嗎?枝頭上有不少不知名的鳥兒正俯視著我,圓瞪著幽黑的眼珠,窺探著不速之客。
除了鳥就是蟲,別說羊了,連搓毛都沒看見!
正這麼想,樹葉颯颯,一隻肥大的小松鼠恰巧路過,原本飛奔到一半的他倏地面向我停下,抖動著圓滾滾的頰邊肉,接著牠將雙手插入嘴哩,竟掏出了一顆比牠的頭還大的橡果!牠歪著頭,看著我的眼滿是好奇,如此大眼瞪小眼好一會,突然,牠大叫,竟抬高了果實──叩!
「啊──痛!臭老鼠!」
我怒瞪,撿起凶器回敬,卻只砸入遠處的樹叢中。牠看向核果消失的方向,接著轉回頭,噗哧一聲,竟嗤笑,然後一臉得意揚長而去。
我愣在原的許久……喵的!真是身處異鄉被人欺!而且欺負我的竟還是一隻松鼠?!
我捶著身旁的樹幹,欲哭無淚。
如果有人問我為何在此徘迴?我會照實回答:
我,西爾凌風,迷路了。
但,這絕對不是我的問題!我確實失去了方向感,然而就算朝同一方向走了許久,仍不見盡頭,視線所及之處皆是辨別不出差異的樹木,太詭譎了!
我不禁冷汗直流,頹然一屁股坐在地面突出的巨大樹根上,抱頭苦惱,這下可好了,該怎麼辦?
「唧唧——!」
突然一連串鳥鳴,振翅的鳥驚擾了漫天樹葉,颯颯的摩擦聲如魔鬼的碎語。發生了什麼事?我屏氣聆聽,野獸的低吼在林間迴響,頓時神經緊繃,雜沓的腳步聲伴隨枝椏折斷的響音逼近,似有龐然大物將至。
我站起,赫然發現霧氣不知何是變得濃厚,原本就看不太清的路況此刻更是被朦朧籠罩,腦海警鈴聲不斷,鼓膜的跳動與脈動同步,突突作響。
迷霧中黑影幢幢,辨別不出原形,直到一個巨大黑點明顯闖入,我僵直著身體,緩緩後退。
只見黑點迅速變大、拉長,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影子,而那影子中央閃爍著一方銀光。再光芒的輔助下,我看見一身和我雷同的服裝,對方似乎也看見了我,跳躍著對我振臂大喊:
「快逃!」
地勢的落差讓對方近乎是飛越在半空中,緊接在後破霧而出的是一顆巨大的熊頭,讓我到了嘴邊的疑問一口嚥了回去……熊、熊?!
「唔啊啊——!」
伴隨人的尖叫與野獸的吼聲……我本能地轉身拔腿狂奔。
「靠,那是什麼鬼東西?!」
和來人並肩,我幾乎是用吼的向他問話,他也不甘示弱,帶著哭腔大聲回答:「怎麼看都是熊啊,兄弟。」
「我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來!」
見對方完全是漫無目標的逃命,我扯過他的衣領,特意選擇狹小的路鑽進去,期望可以為此阻擋那隻巨熊。
「我是在問你為什麼學校裡頭會有熊?而且你又是怎麼惹到那頭熊的!」
即使面對重重阻礙,也成不了獵捕的阻礙,若不是那隻熊飢餓得失去理智,不然就是這傢伙幹了什麼事拉高了熊對他的仇恨值,才如此窮追不捨。
「如果知道的話我打死都不會闖禁區!」他眼睫下留著兩條清流,一臉完全狀況外:「我也就是好奇,誰知會撞見幼熊,以為走丟了就靠近拍了幾張照片想發朋友圈,然後幼熊就不知怎麼地跌倒了,呻吟了幾聲後就衝出了另一頭大熊!」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那人將手中的手機畫面對向我,拇指飛快的滑過一張又一張他和小熊的近距離合照,以及背後虎視眈眈看起來非常火大的巨熊。
串聯的照片及錄影還原了事發經過,過於靠近的他手肘意外推倒了原本想站起來的小熊,然後背後的大熊終於站了起來,發出第一砲怒吼。
「……」若不是因為在逃命,我會當場把這傢伙活埋。
注意力回到獵捕者,雖然已經看不見熊的蹤跡,但是此起彼落的吼叫聲宛如電影立體音效,環繞四周。
野草的窸窣聲讓我瞬間放慢了腳步,沒有理會我的駐足,那人毫不猶豫繼續向前,剛才說過,一路來除了樹上的鳥和松鼠,我並未見過其他地下行走的生物,雖然這裡的空曠如音箱造成了聲音的混淆,但是野草的動靜絕對不會騙人。
沙沙--
「!」抬起頭,我大驚,用盡全力邁開了步伐,很快就追趕上因疲倦速度逐漸緩慢的同學。橫在眼前的樹幹,那人的運動神經可能沒這麼好,直接當場拌了一跤。
「喂,小心!」我一個蹬腿,毫不猶豫撞上他的背脊將他推出去,在此同時,沙的一聲,瞬間分裂的草叢,熊頭竄出,一口咬中本應站著他如今卻是我的手臂的位置。
頓時五臟六腑被輾碎的聲音響起--聽那如今在熊嘴裡的包中文具被輾碎的聲響,我真慶幸自己的機智,差點就把手臂賠上了,我立即扯開書包肩帶,巨熊甩頭將包拋出,掉落在遙遠的地方,嘴裡吐著同樣白濛濛的霧氣,舉步朝逼近。
身後的同學摀住被撞出腫包的頭頂,趴在地上緩緩地抬起頭,赫然發現已近在眼前的熊臉,他再度張開嘴斷斷續續發出嗚咽聲,然而擁有先見之明的我在後續哀號湧出前一掌堵住了這張嘴,就怕尖叫聲再度引起熊的爆走。
如此近距離只有幾公分遠,那雙黝黑的眼珠瞪著我,喉嚨深處發出威嚇的吼聲,我身體前傾,同樣盯著他,並學他發出低吼,盡可能露出不畏懼的神情,雖然我身後的那傢伙已經抖成了一團糨糊。
一股無形的能量在對峙中醞釀,彷彿隨時都會爆發。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久到我開始懷疑是否該下手為強先時,林間深處突然傳來像是笛或蕭之類的鳴嘯,樂聲繚繞,感受到對方眼底的波動,牠開始倒退,轉身前牠若有似無瞥了我一眼,才甩頭埋入草叢。
眼看龐大的身軀消失,直到完全聽不見巨型生物行走的聲響,我腦海裡的警報終於解除,全身癱軟地靠在樹幹上,我用力將胃裡的緊繃吐出。
回過頭查看,我這才發現那名同學已經爬到樹幹上約三公尺高,顫蘶蘶地緊閉著眼,視死如歸的神情表露無遺。
「喂、喂!同學!」撿起樹根戳著他的屁股,我叫喚數次,他才逐漸從驚恐中回過神。
「走……了?」他仍舊緊抱樹幹,脖子僵硬地環顧。
「對。」
「得、得救了?」
「沒錯。」
他不可置信,呆愣許久,然後發出歡呼後撲向我:「真是太感謝你了!」
我推開那張不斷想蹭上我的臉,見我拒絕,他也不難過,瞬間腿軟而滑向地面的他轉而抱緊我的大腿,開始啜泣,不斷述說以為自己會死掉之類的話。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然牠怎麼突然就走了?」他問了連我自己都不太確定的問題。
「天曉得,難不成你比較想成為牠冬眠時的養分?」
「不、開什麼玩笑,當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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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軟的兩個人,由於一時間都走不動,索性開始交談了起來。
這裡被學生們稱為「迷霧森林」,因長年不明原因濃霧籠罩而得名,一旦踏進基本很難逃脫,而校方也曾宣導過附近有野生動物出沒,為了保護當地生物的生存權與學生安危,所以才會用鐵網隔離,立禁區,並派人定期巡邏。
但是,你知道的,越是禁止,越易激起青春期學生們的叛逆心,甚至還舉辦試膽大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大批學生半夜闖入,想要一探究竟真假,然後就哭著被巡邏或救援隊一一救出。
根據受訪者表示,說也奇怪,越深處濃霧越重,基本上最後什麼也都看不到,除了氣氛詭譎,倒也沒真出過什麼事,更別說中型以上的野生生物,不過倒是有不少野狗會在邊緣徘徊,說也奇怪,偶爾還會聽見羊叫聲,卻從來沒人見過本尊。
也就是說,遇到熊可是史上頭一遭!展念一想,拍下視頻的他決定出去後要好好炫耀一番自己究竟如何從熊掌中逃出的英勇事蹟;而我則想著要怎麼向學校申訴賠償,這應該足以從校長那敲詐一筆不斐的精神補償費吧?
但是,論棲息地,雖然亞古市鄰近海邊,相比其他西部地區略顯崎嶇,但在怎麼不平,頂多是像這樣的小山頭,怎麼可能會有熊出沒?況且亞古市周遭鄉鎮市目前為止也未曾設立動物園,熊是從哪來的?總不可能大老遠從中部深山上跑下來的吧?究竟是怎樣的狗屎運才會讓我碰上這等鳥事?
「要不是遇到你,我可能就被吃掉了!」喋喋不休講述剛才的驚險,這位同學看起來絲毫不受影響,精神抖擻,宣示下次還要再來探險,甚至還問我要不要一起來。
我撿起被咬得破爛的包,裡頭的文具同樣爛成泥。
東承見狀滿臉歉意,不斷道歉表示待出去後會賠償,我當場拒絕,只告訴他別再踏進禁區就好,不過他答應得似乎並不情願。
我們環視大相逕庭的四個方向,選擇了與熊離去時相反的方位前進。
所謂患難之交,我跟他就這麼熟絡了起來。
這位同學名為「東承」,年齡算起來應當是高中二年級生,因為成績關係慘遭兩次留級,目前還在國中打混摸魚,似乎今年成績再沒起色,就會遭到美其名曰「建議轉學」,實為「強迫退學」,不過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比竟如今推行十二年國教,總不可能真讓他沒書讀吧。
「今年我絕對可以如期畢業!」他握拳,染得金燦燦的頭髮都充滿信心的翹起,如同自信的火焰。
但是比起他的未來,我發現另一個更值得關注的事情。
「這裡不是我們剛才的位置嗎?」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我指向樹幹邊遺落的文具殘骸,和東承彼此互看,臉色一齊刷白,然後拔腿狂奔。
當分道揚鑣的我們在直行的前方再度相遇,即使嘗試從不同方向出發,最後依然又會不自覺回到原地,我們崩潰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環視不久前努力不懈的我們做下的各種記號,我完全摸不著頭緒。
「我也想知道。」面色悽慘的東承都快哭了,他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懺悔著自己剛才不應該還有再來探險的念頭,他再也不敢再踏入這裡了!神啊,快放我們出去吧!
這附近的樹無一倖免都被做上了記號,既然四面八方都已嘗試過,只剩下……我搓著脖子,仰觀參天大樹,有些拿不定主意,爬上去是問題,就算甄上去了,爬下來又將會是另一個問題,對於我自身的臂力,我並不抱有太多信心。
是說到底為什麼鐵網內的樹可以長得特別巨大?等走出這座鬼林子,我一定得去揍海一頓壓壓驚。
「有人在嗎?」即使希望渺茫,但既然學校有派人定時巡邏,那麼機率也不完全是零,東承也很快地便加入了呼喚的行列。
呼叫數次後,就在我們口乾舌燥準備放棄另尋他路之際--
「大哥哥,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如救世祖般的稚嫩童聲散發萬縷金光奇蹟似地降臨!我們急忙左顧右盼尋找聲音來源處,但是,為何我們四處都看不見半個人影?這讓人不免朝靈異現象方面聯想,我忍不住在心中拚命祈禱,東承更是哭喪著臉跪下。
「上面唷!」
膽顫心驚地按照指示目光往上,赫見茂密之夜間探出一棵年約七、八歲左右的小男童頭顱,蒼綠的髮色閃爍著溫潤的光澤,與綠油油樹葉間相融,若非有聲音指引,難以察覺上頭有人。
由於距離遙遠,我忍不住瞇起眼,他如枝葉茂盛的厚重瀏海下,掩蓋著一雙同樣蒼翠的眼眸;而東承的祈禱直接轉變成膜拜。
雖然我也很好奇為什麼這種地方,樹上會有小男孩?但是人生在世,有些東西確實不要太過追究對自己的身心靈都會比較好……嗯,很好,他有影子,至少此景不會被歸納在靈異現象。
「大哥哥們迷路了嗎?」將頭探得更出來,我才得以看清其穿著打扮,鮮豔的寬大衣袍,衣襬長達膝蓋,寬鬆的褲子下他赤腳踩在樹幹上,服裝像是韓服,想到現今童裝什麼樣式都有,也曾看過別家父母帶穿著或公主或王子裝扮的孩童出門,韓服什麼的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我們確實迷路了,你知道出去的路要怎麼走嗎?」
「有要去哪裡嗎?」男孩的聲音軟糯糯地傳來。
「能出去都好!」
「學生會。」
東承和我相繼回答。聽見我的答案,東承對我投以不解的神情,彷彿在問,你是學生會的人?我這才想到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是轉學生,於是搖頭,簡單表示是要去辦事。
「學生會離這裡挺近的,不然我帶你們過去那邊吧。稍等我一下。」
說完,男童身手敏捷趴上了樹幹上,快速向下滑行。這孩子的臂力真不是蓋的。正這麼想,東承靠了過來,拉扯我的袖口,同時我也跟著發現,風勢似乎有逐漸變強趨勢,正想提醒,剛張口,風便先灌入了口中,讓我吐出的字句變得細碎不成原形。
蛤?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一時楞神,隨即我閉上嘴,重新調整重心,讓自己不被捲走,而東承已經找好了樹幹穩穩地環抱固定,察覺到這人逃命本能一流,因此我並不擔心,就是樹上的人讓我心頭總有一股不祥預感徘迴不去。
只見群草俯倒、沙沙作響的葉片如魔鬼細語,與強風嘶啞地交談,宛如詛咒的話語,讓人渾身覺得不對勁。
似乎也察覺到風勁的異常,男童側頭眺望,目光落在我們看不見的遠方,面露困惑的神情:
「今天的好像有點怪怪的,你們是不是做哇啊──!」
話都還來不及說完,不幸的事終究發生了,既然風勢強烈得足以讓我差點沒扛住,更何況是掛在樹上、體重沒幾公斤重的小孩呢?如果可以,我一輩子都不想見證重力加速度的偉大……
「今天真是莫名的衰耶。」照理來說反射動作總比思緒來得快,但不知為何我竟還有空啐唸一句。
壓低身子,我拿出跑百米賽的專注力,蓄勢待發,憑藉以往經驗,腦中精確倒數三、二、一 !
一個箭步,我飛奔而起,雙臂一縮,恰巧將男童抱個正著,不過在初速度和動量守衡雙重作用下,我還是抱著他向前滑行。
盡可能將他護住,我不確定究竟滑行了多遠,直到背部撞上某處的樹幹,才終於停止,這猛烈一撞只差沒讓我吐血,只覺右半邊軀幹火辣辣地疼。
「喂喂喂,你還好嗎!?」
發現風力變小了,東承跑了過來,在他的攙扶下我勉強做起了半身,我快速檢視男童全身,全身溫熱,只有一點擦傷,並無大礙。
雖然倒楣,至少證實了這個小孩是人而不是其他東西。
「血、血、血、止血!」見我衣服上不斷滲透後擴大的血漬,東承慌了手腳,男童也是臉色瞬間翻白,手忙腳亂地掏著口袋翻找有幫助的東西。
「沒事。」我伸手輕拍孩童的頭,也出聲制止東承的無措,「先出去再說。」
「可是、血、血!你在流血!」指著不斷從袖口汩汩流出的殷紅,男童愣在原地,東承更是像當機的電腦,只能出於本能直接徒手壓住傷口,痛得我資牙咧嘴,差點踹他一腳。
「冷靜一點,只是皮肉傷。」反手抓住東承失措的手,右腳的擦傷拖慢了我的行動,左手胡亂抓了一把,直到摸上樹幹上隆起處,才得以借力站起。
光是爬起身的過程,我都能感受到有液體湧出的緩緩流失。
目光撇向被泥土吸收的多處的深色血花,真慶幸看見的不是血泊。
「真的?」男童淚眼婆娑,驚疑的目光滿是擔憂與內疚。
「真的。」我再次給予肯定的答案,東承則是一臉擺明的不相信,但他沒有戳破,只是默默讓我的右手搭在他的肩上。
「不過皮肉傷也是傷,需要盡快包紮,可以麻煩你幫我們帶路嗎?」
咬緊牙根,雖然我現在忍得住,不保證幾分鐘後我蓄滿眼淚的眼眶不會潰堤,喵的,真的有夠痛!
男童擦拭眼淚,堅強地抬起頭,東承也一臉「包在我的身上」,一人攙扶一人領路,我們終於邁出前進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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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帶領下,不過少旋功夫,鐵網躍入眼底,站在一塊警示牌邊,「禁止通行」的警語右下還備註著一句「小心通電」。
男童撥開草叢,露出被埋沒的狹小「狗洞」。
東承率先爬出洞口,站在外面的他伸手想協助行動受限的我,思量著現場空間實在狹小,他的幫助有機會促使他成為人體電線,於是我擺手要他站遠一點。
小心翼翼在不碰觸到鐵網的情況下緩慢鑽出小洞,過程東承滿臉想幫忙又怕幫倒忙而徬徨不已。
當再度踏上開闊的天地,第一個時間就是伸展筋骨,遠處傳來浪濤拍打沙岸的響聲,我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帶著海風的鹹味。;東承回眸看著圍欄的另一端,鬆懈的精神下,眼神出現迷茫,彷彿回到現實的現在,剛才的經歷如同虛幻。
「那裡就是你在找的地方。」
男童隔著鐵網,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轉頭,我揉了揉左眼,又揉了揉右眼,最後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映入眼簾的始終都是是一座矗立海邊古堡……喵的,你跟我說那是學生會?
「整棟都是學生會?」我指著那座似乎還在整建的城堡,可以看見上層好幾處的斷垣殘壁。
對於土生土長的亞古市居民來說,這座古堡並不算讓人感到陌生,傳聞它見設在荷蘭時期,隨著時代更迭,也曾是反清復明的據點,作後被官兵攻克,血染整座海域,又經幾番輾轉後,於日治時期入某大官手中,最後卻遭人背叛,徒匪入侵,再次血涴沙灘,宛如詛咒,每個接手入住者大多不得善終,古堡內更是靈異事件頻傳,請法師設壇多次仍不見半分效果。
即使身處明媚的陽光之下,這座古堡卻格格不入,顯得陰冷詭異,當地居民常常藉此嚇唬自家小孩,是當地小朋友的惡夢。
過去我也只敢遠遠觀察,並沒有入內參觀過,然後,你告訴我現在這座傳聞中的「惡靈古堡」成為了學生會的據點?
「嘿啊,你不知道?」東承的眼神透露著奇怪且困惑,覺得我的反應十分反常。
不是,撇開城堡背後的故事不談,到底是哪個腦迴路如此奇葩的傢伙會直接把整座城堡拿來當作社辦使用?
不知該從何解釋起我的震驚,我撓著臉頰,尷尬表示:「我其實是轉學生,今天才正準備要入學……」
聞言,他這才恍然大悟,表情又隨即凝固,神情古怪且複雜地打量起我,但我並沒在意,繼續回憶著以前從老一輩聽來的傳聞。
說起來,與「惡靈古堡」相應還有一個傳說,是關於古堡附近的山林,也是深處有一區長年迷霧籠罩,雖然我之前並沒有遇過,當初聽他人講述,並沒有對環境本身描述得很詳細,但至少沒有實際遇到的這樣詭譎,所以我也不確定剛才是否與傳聞是一樣的地方,記得那座森林在故事中被稱作……嗯?
「你幹嘛?」見東承開始迅速地倒退,讓人摸不著頭緒,我難不成有說錯了什麼嗎?還是……我搓著手臂,渾身起雞皮疙瘩,畢竟才剛從奇怪的地方出來,我忍不住環顧四周一圈,確認有無發生奇怪且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景象,卻毫無收穫。
「沒、就是、我突然想到還有事……」他吞吞吐吐,表現地極其不自在,「就送你到這,我先走啦。」
沒有等我回應,東承動作迅速如瞬間移動,轉眼已奔離數公尺遠,再過幾秒便消失在坡腳。
我呆愣了許久,才憶起不小心被晾在一旁的小男孩,連忙回過頭想道謝,咦,人呢?見四周空蕩蕩,這兩人到底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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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挪動已經可以順暢活動的腳,自立自強快步走下山坡。
穿越前院的花園,如今的古堡終於是沐浴在陽光之下,一掃過去的陰森可佈,前門大敞,跨過鬆動的門檻,有些疑惑是不是裝反了,沒來得及仔細研究,我便被裡頭看起來很高級的裝潢吸引了目光。
地毯是藍色的,牆面也貼著同色系的淺色壁紙,大廳看起來是公共休憩區,沙發、電視機、咖啡機等一個不落,看起來極為舒適。
兩面無窗的牆壁懸,一面是布告欄,一面是懸掛著歷代學生會幹部的裱框照片,每張都像是偷拍而來的模糊,令我大惑不解,而我在第九代的區域也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喵的,這分明是在偷拍我遭艾琳娜的後援會「追獵」時的景象,就只是因為艾琳娜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而已!
左右兩邊都有一條延伸的長廊,看著頭頂上的標示,左邊是檔案室,於是我走上了右邊通往辦公區的路,前頭幾間房門緊閉,直到門縫有燈光流洩,同時有人聲傳出,我推開門扉,旁邊的招牌龍飛鳳舞地寫著「庶務部」三個大字。
嘈雜聲在門開的瞬間止息,屋內的人們無一例外皆抬起了頭來,瞪著半身是血的我,任我獨自凌亂。
「哇靠,這是怎麼一回事?」
率先發出驚呼的是其它部員。
「這是怎麼弄的?你是從墳場爬出來的嗎?」
「血、血,好多血!我暈血,誰來扶我一把?」
「你小子難不成是跟誰有仇被蓋布袋了?」
「欸,要不要送你去保健中心?」
似乎是領頭的少女放下了手頭的文件。與其稱之為「少女」,瞧那可愛洋裝底下堪稱飛機場的平坦身材,或許稱之為「蘿莉」更為恰當。稚氣未脫的臉蛋上,洋娃娃般的大眼出現短暫的愕然,隨即恍然似深深長嘆一口氣,低聲抱怨著:那兩個混帳傢伙。
「『西爾凌風』是吧。」聲如其人,是可愛卻又顯得成熟的娃娃音。
重新打量眼前這有著可愛鵝蛋臉的小蘿莉,容貌淨而不寒,秀而不妖,她的頭髮是月白色,虹膜也是漂亮的灰,燦如星辰,若不是目光中的銳利,或許會被誤認為是精緻的人偶。不足三秒我便認出是兩年前的班導:南宮凜月,沒錯,是班導,別看她一副幼兒體,切切實實是領有職業執照的「教師」!
「原來是凜月呀,真是許久不見。」
迅雷不及掩耳「啪」的一聲,扇柄射中我的額頭,當下我的淚水再也止不住而潰堤,摀著前額的腫胞,我蹲下身,斗大的淚珠落地,我滿眼控訴。
「誰准你直呼導師的名諱?」凜月環抱胸口,十分不悅我對她的稱呼,我只好連忙改口,陪小心地連稱好幾聲「南宮老師」,才讓她勉強接受。
「凜咳!老師,妳怎麼會在這裡?聽說妳轉調行政了。」難道這裡其實教職員辦公室?
「是沒錯,還兼任現任學生會的社團指導老師。」她回答得簡明扼要。「傷勢如何?」
「皮肉傷而已。」
「是嘛。」凜月抬手,另一把扇子指向原本站在身旁原本似乎在被訓話的學生,命令著:「你去拿備用制服、盥洗用具和醫藥箱過來。」
即使心懷疑惑,被指名的學生也不敢不遵從,連連稱「是」,拉著夥伴們拔腿衝出大門,一刻也不敢怠慢,現場除了我們倆頓時清空。
雙手交握撐住下巴,凜月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再度開口:「沒想到,你就是那名『傳說中的轉學生』。」最後七個字,她故意加重語氣。
傳說中?我搔著臉頰,不懂其意。
見狀,她手上的扇子在桌面上敲響出規律的節奏,解釋:「當今聖達已算名校,一堆人搶著擠進那狹窄的門檻,不是隨便申請就能進入,而聖達也有自己篩選的準則,如今能參加插班考的『特例』,不是『奇才』就是『關係非凡』,當然,這後門也不是只要熟識就誰都能走,『身分特殊』是最大的關鍵。」故意停頓了幾秒,她笑著反問:「你是哪一種?」
不知為何,從凜月的笑容感受到一絲陰險,彷彿有漫天烏鴉自我頭頂嘎嘎飛過。
「好吧,確實走了後門我不反駁,算是托了雷特與校長是舊識的福,不然我哪有能耐?成績就中下等級,還嚴重偏科,沒吊車尾就不錯,十八般武藝沒會一項,哪有什麼「才」?頂多就是善良好公民,哪來的「奇」?若不是父親和校長是忘年之交,交情匪淺,我才沒機會呢。」就是預料到別人會朝奇怪的方向聯想,所以我才不想來嘛!
聽我所言,她笑而不語,不予置評,我自討沒趣地咋舌。
「是說雷特要我來學生會辦理最後手續,是為什麼呀?」
已經轉而操作電腦的凜月瞟向我,甩手拋出一本入學手冊,嚇得我連忙接住,差點沒讓自己跌個狗吃屎,翻開第一頁,夾附一張印有照片的學生證,我不經感嘆,雷特和校長這兩人的辦事效率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大概是因為我這時間都會在學生會才叫你來這。」
「既然你早知道我要入學,剛才見我為何神情這麼驚訝?」
「只是在想『麻煩的傢伙終究還是回來了』。」凜月依舊盯著電腦,回答得毫無感情。
「 這話也太過分了吧,國中時我可是安分守己沒造成妳多大麻煩吧?」
「那是跟海比起來吧?」凜月瞪了我一眼,「你們那一屆是我帶過的所有班級中產生最多麻煩的一屆,一刻也不讓人省心。」
回想了一下,好吧,確實是。我不敢再反駁,畢竟如今入學,來日方長,依凜月目前的職位,手中拿捏了許多語學生相關的權力,我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讓她回憶起過去種種荒唐行徑,進而惹她不悅,影響我往後的校園生活。
最後我只好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看著游標點擊著許多我看不懂的捷徑,然後她突然沒頭沒尾拋來一個問句:「東苑?」
我歪頭,見狀她耐心解釋:「配合文化差異和特殊需求,在安排上會做一些調整,也會有些額外的特殊課程,像是因身心問題或生理狀況而有特殊需求、身分或血緣較為特別,抑或能力出眾,例如俗稱的天才兒童,所謂因材施教,規劃因人而異,不過基本上,主要課程並無太大差異。若要簡單歸類的話,『西苑』堪稱是富家子弟與才子的領域。」
「當然,以你各方面的特殊性是足以進入西苑。不過你應該更偏向大眾性的團體生活。所以,『東』還是『西』?」
有錢人家與天才的領域?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混的地方,也和我八竿子打不著。想起前不久海提到要我選「西」,別看那傢伙整天瘋瘋癲癲,笨蛋與天才畢竟僅一線之隔,嚴格說起來,他確實有進入西苑的資格。
「東。」沒有多少猶豫,我立刻給出回答,我可不想整天與那隻黏皮糖「形影不離」。
「嗯哼。」纖纖玉手輕巧且靈活,如小精靈在鍵盤上輕盈飛舞,「是說,凌風。」
「嗯?」我漫不經心回應。
「很可惜我不是你現任的班導。」
我困惑為何她會突然這麼說,想了一下由衷回答:「我也覺得挺可惜的。」畢竟凜月過去身為我三年的國中導師,對於我的狀況較能理解與好溝通。
聽到我的回答,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但似乎有自覺表現得太過露骨,凜月隨即收斂神色,繼續道:「在你踏出學生會大門前,我仍有義務給予『忠告』。」
我看著那雙宛如星辰的明眸,從中不見玩笑之意,而這時,部員也都相繼回來,似乎嗅到了氣氛中的不協調,他們小心翼翼地探頭,沒有一人敢在此時插嘴。
「『暗石疑藏虎,盤根似臥龍』,龍蛇雜處,盤龍臥虎,隨著聖達的名聲打響,問題也會越發明顯,在現今的聖達太出風頭可不是明智之舉,尤其是像你這種『貨色』。」
最後一個鍵音重重打在Enter上,清脆的喀噠聲像是施展了魔法,在響起的剎那凍結了時間,將交匯的目光定格於此。
「噗──嗤。」
可我不像李白擁有「相看兩不厭,唯有淨亭山」的功力,最後還是忍埈不住笑出了聲。
「唼。」凜月再次朝我丟出扇子。
我趕緊反手接住,收斂起浮誇的笑聲,賠不是:「抱歉、抱歉,感謝妳的提醒。」將手中物隨手擱置,我一邊接過同學遞來的水盆其他東西,一邊在學生的指示下來到一個屏風後的角落簡單清潔身上的血漬。
「『整天混吃混喝,平凡度過一生』可是我的座右銘啊,雖然人規劃什麼的我還沒有明確的想法,但至少目前,我本就打算在未來一年能順利平安渡過高中生活直至畢業。因此主動出風頭什麼的自然沒興趣。
「就算真不幸麻煩自動找上門──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有解決的辦法啦!」透過全身鏡檢查,身上的傷口已止血,確實如預期中不算嚴重,因此我只是簡單包紮當初直接在地板磨蹭而導致傷勢比較嚴重的手臂。
換上乾淨的制服,我走出更衣室:「總之,感謝妳的關心啦。這個要麻煩你,路上撿到的。」從拿出那本有點髒的日記本,交給了凜月。
臨走前,我回眸對凜月燦爛一笑:
「之後還麻煩妳繼續關照啦,請多多指教,小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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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庶務部,一群人撟舌目送少年直至消失,即使已不見其背影,仍目不轉睛鎖定他離去的方向。
扇柄敲擊著桌面,凜月看著名單中少年的名字,在她眼裡,眼前事物盡化作一絲一縷的細線相互交錯,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獵網。
凌風這孩子未聽懂她真正的意思。在這命運線複雜的土地之外,明明還有更加安全的選擇……入學事務並非她的職務範圍,交給凌風的入學手冊也非近期準備的,而是一直以來都保留有他的名額,就為了能應付突如其來的變故,所以她其實並不知道凌風預計入學之事,之所以叫他來學生會找她……
凜月嘆了一口長氣,那兩人肯定是故意的。
既然是雷特那傢伙親自將他送回這所學校,就代表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看來事情將會越來越「有趣」。
「南、南宮老師,那人究竟是……?」
竟敢直呼南宮老師的名諱,一副熟稔的模樣,還獲得其「關心」,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知曉並不打緊,」凜月拖著下巴,嘴角的笑意加深:「反正憑他的『功力』,我敢打賭──
「從今以後誰也不會不認識『西爾凌風』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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