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有人而言，阿葵是個開朗的女生。無論遇到什麼情況，她的臉上永遠掛上微彎的笑容，如同海豚。但人類的笑容和海豚有種差異，真誠的笑容會牽動臉上的小肌肉，雙眼頓時瞇起，而阿葵偶爾更會輕側頭頸一下，恍惚帶點天真可愛，毫無敵意之感。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XjQMTNI9
在工作上她分秒都在展露笑容，對我來說卻有點討厭。人這種生物充滿「喜怒哀樂」，甚至大於這四種情感中的變化，總不能永遠停在某一種情感中。每次問她為何總是笑著，她總是掛上那真摯的微笑說﹕「沒關係啊！微笑不好嗎﹖」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JXYvBqUgA
當然作為服務行業的，微笑是很重要。身為侍應的她再次遇到無理取鬧的客人，她再次掛上那笑容向客人道歉﹕「不好意思，我替你換過另一道菜，對不起。」她收回了檯面上的食物端入廚房，卻被廚師以粗言穢語責罵了一頓，甚至被膠水杯投擲到腳邊，阿葵只是呆了一呆，蹲下拾回水杯，微笑著把水杯放回原處，再把另一份食物端給那位客人。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Qvqwzj2U
「你們這家所謂高級餐廳就只會做這些垃圾﹖」橫蠻無理的客人不斷的責罵，吵著要見經理和大廚，甚至把檯面上的紅酒潑向阿葵﹕「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由瞇著的眼睛變成凝著了淚，濕透了制服的阿葵仍然保持微笑，直到餐廳經理出來處理事件，阿葵返回狹窄的休息室取了另一套新的制服到洗手間更換。鏡前的自己終於放下了笑容，卻不懂釋放眼淚，她只懂得深呼吸一口，拍拍雙頰，再整理一下新的制服，又重新工作。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aLirDJ5UZ
我一點都不明白她，面對這樣的委曲，還何還要堅持微笑。明明錯不在自己，為什麼要承受這些委屈，不為自己辯解﹖以笑面對，只會讓人感覺到自己的軟弱，很好欺負。以後什麼發洩的都落在自己身上，對自己一點益處也沒有啊！我這樣跟阿葵說，但阿葵雙眼通紅的我說﹕「沒事的，顧客是對的嘛。」她向我側一側頭的微笑。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V0TR1VHe8
「但至少你也要跟廚師解釋不是你的錯吧﹖一言不發的任由他發洩在自己身上……」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bEm2wggc
「解釋只不過在他的情緒火上加油，以笑化解不是最好的方法嗎﹖」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t81h9rZy
「可是你這樣根本沒有化解過什麼啊！」
我和阿葵的各執一詞地說話，阿葵總是相信微笑是一種最好的方法解決所有問題，但我卻認為至少要為自己爭取半點利益，我們的對話根本沒有共識。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N745WNXp
「阿葵，別呆站著！」經理把那刁蠻的客人趕走了，眼見阿葵換了乾淨的制服後卻獨自站在一角，把她喚來善後餘下的工作。阿葵點點頭微笑的抹乾地上的酒漬，清潔雙手後繼續上菜、為客人介紹菜單、倒酒……工作比之前加陪的殷勤，更努力地擠出誠懇的微笑，恍惚害怕自己仍有不足被批評、被指罵。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4LHHpXz7H
下班後經理召集所有人總結今晚發生的事，教訓了阿葵沒有好好處理顧客的情緒，影響了其他客人。但阿葵清楚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這方面的能手，她在解散後猶豫要不要問經理的做法，她向我取意見，我沒有什麼意見可言，因為我知道根本就不是阿葵的錯，即使如何查問，也不會有答案。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xvMgIYzg
但阿葵沒有接納我的意見，我也無法阻止她鼓起勇氣獨自走到經理旁，面帶微笑的問自己應該如何改進。但經理沒有理會她，只是說了一句再見便理開休息室。阿葵實是有點心灰意冷，她終於收起了笑容，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在街上漫步到車站，深夜的寧靜與街燈的暗黃燃起了阿葵內心的情緒，她的心裡慢慢的泛起了鬱悶，感到難以呼吸，她的頭和胃澌漸的感到抽著的痛。阿葵深信，只要在車上蓋上眼睛，好好的打個小頓，像平時那樣，所有事情都會回歸原本，一切都會安好。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l7iQb454
可是，她在車上並沒有睡著。腦海中不斷播放那橫蠻客人的嘴臉、被投擲到腳邊的水杯、潑濕了的衣物、經理對自己的冷漠……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h1Cv7rfzZ
阿葵最終還是睜開雙眼，忍受著身體的痛楚，打開手機的遊戲以指尖撥動，明明很喜歡玩這款手機遊戲，但忽然覺得了無生趣。她感覺到世界再也沒有什麼值得開心，快樂的事。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ddZn87fU
阿葵再穿起餐廳的制服，餐廳仍在準備中時她必須盡快處理好每檯的餐具擺放位置，盡力地做得一絲不苟。同時阿葵看到副廚在收貨後獨力搬抬飲料，立即趕過去伸出援手幫忙搬貨上架，從來沒有遺留笑容。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8qbD2WKYt
「阿葵謝謝你！」副廚和阿葵終於把飲料擺放上架，副廚拍拍雙手，感激阿葵的說。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hSN6cWD0
「不用客氣啦！舉手之勞而已。」阿葵瞇眼微笑地說。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wOgFWa9SP
「昨晚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大廚他的脾氣……」副廚重提昨晚大廚擲水杯的事情，阿葵擺擺手笑著搶過來說﹕「沒關係啦！」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zbHxCkTM
「我真的好想像你那樣樂觀啊！」副廚以手背擦一擦額上的汗，便返回了廚房準備食材。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2m37Oc0m
或者對餐廳所有員工來說，阿葵的確是個樂觀又陽光，可愛活潑的女生。大概是因為這個原故，即使經理對她幾多不滿，老闆還是想把她留下來感染其他同事。但只有我才知道，他們對阿葵的看法是多麼的錯誤。每當阿葵下班後獨個兒在街上是多麼的不快樂，每晚都害怕自己做得不夠完美而失眠。她每天除了帶著笑容展露於人前外，背後更帶著頭痛和胃痛，不是工作疲勞的原故，而是她在抑壓，以笑容遮蓋傷痛。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bpVE30Wrs
因此每當聽到別人稱讚阿葵是個樂天、正能量的女生時，我也很想撲出來糾正對方。但我每次都被阿葵阻止，所以我真的很討厭阿葵，不但把負面的情緒埋藏到海底的深處，更經常阻止我，把我抑壓到盡處。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F09dJR4mU
「為什麼你總是要把我阻止﹖」我問阿葵。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xDJjWIUp
「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無用，丁點小事也承受不了似的……」她笑笑的說。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3BfQ9SpG
「可是你總是微笑以對，也會讓人覺得你一無事處地，只懂得賣笑而已！」我半帶生氣的說話，我和阿葵又開始各執一詞了，即使我和阿葵感情多好，但每次談到這個話題，卻像情侶吵架般各自以自己的平行線下伸延，沒有交匯點讓我們互相暫停，互相擁抱。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IAxxN12z
「這樣下去，我隨時按捺不住的。」我真的沒她的辦法。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MFomJNZ6
「我會盡力阻止你。」阿葵再次以真誠的微笑對我說話。
「阿葵！阿葵！」副廚看到阿葵仍呆呆的站在貨架的角落下，感覺到奇怪，於是把她喚起來。餐廳其他同事都開始發現阿葵最近總是呆呆的站在一角，以為她可能只是疲倦而已，也沒多留意她有什麼問題。
「你無事嗎﹖最近見你總是呆呆的站著，是不是累了﹖」副廚有善的問道。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xAMGojXV
「我無事。我……在想些……什麼而已。」阿葵瞇眼的笑著說。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Pd47MUS6
我很想搶著說些什麼，但阿葵再次把我阻止。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fBLFMhoH
阿葵，你總不能這樣支撐下去啊！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8x4h6BBc
「阿葵﹖」副廚看到阿葵又呆站著，這回站著更恍惚靈魂出竅似的，甚麼叫喚也沒有幾多反應，臉上卻一直掛上笑容。
「阿葵，你總不能這樣支撐下去的啊！」我一直在她的耳邊呼喚著。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C7uVIOso5
「你收聲！」阿葵終於不再對我微笑，而是對我呼喝。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kuCChXwZg
「你這樣對我，為何又不這樣對他們﹖」我真的很生氣﹕「你以為一直對我微笑便有用嗎﹖可我不是你啊！你用這些方法對我是沒有用處的。」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0St3B4Wu
「不！你是我……」阿葵反駁。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au13JxgQD
「我才不是你！」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WOik0270G
我真的很生氣，生氣阿葵總是把我抑壓，總是把負面、傷心和我困在心底的那谷底中。她總是覺得可以把我控制，我才不要再被她控制！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05m5vzXh2
「不！你不可以的……」我感覺到阿葵哭著把我拉著，但我已經受夠了，受夠了阿葵總是以笑面迎人的態度，忍氣吞聲地承受別人的無理取鬧。我要把阿葵困在那密閉的房間，我要代替阿葵，不要再讓他們覺得很好欺負，用來發洩的對象，我要讓他們知道，海豚實情是從來沒有微笑，只是剛好長相長得像人類的微笑而已。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jX1bhhmE
因為這個原故，人類才以為海豚是溫柔的，很好欺負，可以用於濫殺的。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XLvCN1dv
但阿葵不是你們眼中的海豚！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efDfiCLd
「阿葵﹖」副廚見阿葵恍惚靈魂出竅似的，沒有反應，讓其他同事都感到好奇，把阿葵拉到一邊讓她坐著，忽然阿葵輕輕的抖了一下身子，收起了微笑。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pZPLcirr
「我無事。」阿葵向眾人說，但此時阿葵已經沒有了笑容。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5w4L6AtP
「無事別裝模作樣，阻著大家工作！」經理對阿葵指責的說。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CFP5lHJh
「我已經做好我的本分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嗎﹖」阿葵嚴肅地跟經理說話，大家聽到都感到很驚訝，一名開朗可愛的女生忽然變成了說話倔強，態度不一樣的女生。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jGOyCSeT
「沒……有……準備……開門……營業吧。」經理被阿葵的說話嚇唬了，之前一直在欺負的女生，忽爾變成了另一個人。
客人陸續來到餐廳，阿葵再沒有展露她的笑容，一句沒語調的「歡迎光臨」帶領客人到餐桌上，她再沒有像以往般把餐牌上的食物以微笑地介紹，只有硬梆梆地把食物端到客人的面前，如同機械人，沒有情感。客人說食物出錯了，阿葵生硬地道歉，把食物端回了廚房，大廚又要對阿葵責罵時，阿葵這回先發制人，把夾在架子上的單上取了下來，說大廚沒有好好的按單子辦事。大家看到這裡都把阿葵刮目相看，不知道她受了什麼刺激而變成這樣子，大家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對阿葵太苛刻﹖甚至質疑大廚和經理平日對阿葵的態度而讓她反目成仇﹖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pAKvwnCo
溫柔的阿葵一直都看到這些景象，但她被「我」困住，我知道她一直在拍門讓我把她釋放。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0mcYHfwF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問。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zCrjjxhq
「一點都不好！不要這樣對人家！他們又沒得罪過我什麼……」阿葵說。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R5X7CnXda
「可是他們一直要你吃苦頭受委屈！我不可以讓他們得呈的！」我再次和阿葵爭執起來，要是多一個人來作裁判多好。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sL1kwoRV
「你們不要吵了好嗎﹖那不如讓帶著你的性格來模仿阿葵吧！」忽然在我和阿葵爭吵中，多了一把聲音。阿葵的腦海中，忽然再次分裂了多一個人格，在爭執中化身成為調解員。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QcXhzVFr
海豚在傷心絕望和危難時，會呼叫更多的同伴到來幫忙。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Z8pFEY9FT
阿葵的腦袋，正是如此。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Phb8A0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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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們看到阿葵即使再如何微笑以對，卻發現她和以前的那個總是不太相似。行為愈來愈古怪，說話變得尖酸刻薄，更變得前言不對後語。大家都對阿葵逐漸疏遠和遠離。但被鎖在房間的阿葵無法和大家解釋一切，只能眼白白的看著大家的傷害，真正的阿葵很想笑著跟人類說些什麼，但說話只能鯨落在深海中。8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G9M2weTQ
被關上了的阿葵，是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海豚，無法呼吸，只能微笑以對地看著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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