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奉續道:「他們跟進來時一般,合力推動大香爐的大耳柄,把地洞關上。我屏住呼吸,唯恐被他們發見,當他們一行人推著滿滿的木箱,經過樹叢前,便聽得領在前頭的張寶跟張梁二人高聲交談。二弟張寶道:『苦差事!當真苦差事!我明天便要去跟哥哥說,不再幹這活兒了!寧願派我去跟官兵對幹,倒還輕鬆!』
「三弟張梁附和道:『你不跟哥哥說我也自會去說!你嗅嗅看,每次才進去不一會,衣衫己被沾得臊穢難聞,這氣味半天也洗不掉!』
「張寶道:『氣味算得上甚麼?最可怖的……還要替牠清糞,每次皆嚇破我的膽!』
「張梁道:『幸得咱們把牠餵得飽飽滿滿,又乘牠入夢時才幹活,牠才不打咱們主意……』
「張寶道:『錢再多又怎樣,哪怕有天一個意外,你跟我成了牠盤中餐,有錢也沒命兒花了!』
「我聽得一頭霧水,一直蹲在廟旁的矮叢後靜待,不敢張聲,等得所有人皆遠去,見四下無人,才敢一步步掩將過去,試試推動那大香爐的耳柄。這狗娘的香爐重得出奇,我費盡全身力氣,雙臂也快要斷掉似的,方推得動機板,好不容易打開了一條隙縫。我於是點起火熠子,鑽進地道裡去。」
「香爐鼎底下洞窄小,內裡通道同是狹窄,剛夠木箱通過。地道內霉氣極重,我沿著長長斜道而下,一直摸壁而行,往更深的地底裡去。走出數十丈,便有一扇大鐵門,擋住了前方的去路。鐵門以鐵鍊重重鎖著,看似沒法再進去了……我心裡納悶,彎低身子,以火熠往內一照,微光之下……微光之下……卻見……」
楊奉說到此時,囁囁喘喘的,鄧當按捺不住追問:「快說!見到甚麼?」
楊奉忽然臉色發青,胸部趨前,哧的一聲,嘔吐大作。由於手足被綁,走動不得,吐得滿衣穢物。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jk5wALF2Y
程普罵道:「你又在耍甚麼花招!」
「不、不、不……!我……只是一時憶起……當時情境……禁不著……」楊奉說到一半,喉頭一酸,又多吐一遍。
楊奉深吁數口氣,稍為定神過來,吞吞吐吐的道:「我好奇之下,用火熠往內一照……便瞧見……便瞧見那些運過來的木箱……全載著一堆堆骨頭肉塊,稀稀爛爛,腥臭無比。我一看還以為是甚麼豬肉狗肉罷了,只感好奇,不白為何要大費周章運這麼多食肉進來。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aQFvaDld5
「然而,我再定神一看,當即嚇得頭皮發麻……只見肉塊之間,有一根人的指頭混在其中。初時,我還道自己可能是一時糊塗,看錯了罷,便往其他地方瞧去。卻發見一箱箱堆疊的肉塊中……摻雜著大量死人的斷掌斷腳,甚至有被斬開只剩半塊的人頭……」
眾人聽著無不打個冷顫。孫堅道:「難以置信。也就是說,日復一日,運進張角總壇的,竟全是人的碎屍?」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ObM2iFP6x
楊奉點點頭,續道:「總之……也許為了方便運送之緣由,那些屍首,全被斬得肢離破碎,七零八落。我楊奉雖殺人無數,卻從沒見過如斯嘔心場面,嚇得回頭拔腿便跑。便在那時,鐵閘之後漆黑不見底的深處,竟……竟傳來一聲震耳的咆哮!」
韓當道:「噢,原來地道內藏有野獸。」
「不!」楊奉滿額盡是汗珠,連道:「可不是一般野獸……!這聲音,難以筆墨形容……它比獅吼還兇,比虎嘯要悍,比狼嚎更哀。那嚎聲忽尖忽沉,仿佛天下間最不祥的聲音也融在其中般……倘若你身處其中,聽過便會明白。我畢生也未曾聽過這麼教人膽寒的聲音……」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SF8yM4f4C
「呸!不是野獸,你道是甚麼?」黃蓋不屑問。
楊奉猶有餘悸,顫著嘴道:「會發出那恐怖咆哮的怪物,到底長甚麼樣子,我也不敢多想……我那時嚇得手中火熠也跌了,摸著黑跌跌撞撞直奔出洞口。便憑聽聲,除了妖魔,也不知有甚麼可形容……」
「妖魔!荒謬,荒謬!」程普冷嘲。
孫堅撫著下巴,憬悟道:「依你所說,難道那些屍首運進去後,便活變成一箱箱黃金運出來?」
楊道道:「對……也就是說,教祖向外散佈的化丹為金之術,其實都是鬼話。他所用的,不是丹藥,而是一條條活屍……」
黃蓋大笑:「放屁!化屍為金,又有甚麼可能?」
孫堅素來實事求是,心無神佛,凡事也事證俱在方能相信,沒料今聽到楊奉一番奇談怪論,實在荒誕不經,教他一時之間如何接受?
楊奉深呼一口氣,道:「對。符水之術是假的,用的是青蒿;煉丹成金之術亦然是假的,教祖其實……養有一頭會吃人肉、產金糞的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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