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倪詠曦那番話絲毫沒打動他，那是自欺欺人；可是 Zero 這五年間累積下來的怨懟，早已編織成錯綜複雜的心結，可不是簡單幾句話便能夠化解的。
縱有一刻的心軟，Zero 內心那根刺終究無法輕易拔除。
Janus 剝奪了他的未來害他變殘廢，他怎可能假裝若無其事，放任 Janus 公司繼續殘害別人、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你生命中仍有某個誰值得你在乎吧？」詠曦從剛才那一刻的動搖看得出 Zero 心中並非只有仇恨。
「你懂甚麼！」Zero 詰責。
「我的確有許多事情不懂得不了解，所以才會被設計成分分秒秒也在學習。」詠曦理性分析：「正如你說我的希望與絕望你全都經歷過，你的憤恨我多少也懂得。但我更清楚讓仇恨蒙蔽雙眼，將會連真正重要的東西也一併錯失。」
Zero 嗤之以鼻，「婦人之仁！」
「我說的，不獨是那個你應該在乎的人，還有你真正的敵人、你該報復的對象。」詠曦刺到他的痛處。
他該報復的對象？詠曦不是在勸他放棄復仇嗎？
「假如你決意要復仇，多一個盟友成功機率總勝過自己單獨行動吧？難道你沒考慮過 STI？沒細想過 STI 為何會複製出我的意識？」詠曦終於切入正題，「STI 致力破壞 Janus 的造神計劃，目的與出發點也許和你不一樣，但目標一致卻是不爭的事實。正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為何不與 STI 聯手？」
明日科技研究所的目標是破壞 Janus 的系統？Zero 確曾懷疑過 Janus 的系統故障乃惡意攻擊所致，原來當真是明日科技研究所幹的好事？但既然要壞 Janus 的好事，為何又在背地裏複製出倪詠曦？他們可是打算拿詠曦威脅倪詠晨當內應？
不，即使是系統首席開發人，單憑倪詠晨一己之力並不足以將整個系統連帶影子實驗室那邊的備份也弄垮。不過詠曦會在明日科技研究所的系統出現，當中一定有甚麼內情。
他可以相信詠曦嗎？這個他觀察了兩年的女生可會為了脫身而欺騙他？她的演算法已經進步到能夠隨機應變捏造謊言？
「你的意思是 STI 也打算對付 Janus 公司？即使如此，說不定他們破壞 Janus 單純為了獨佔市場，你憑甚麼相信 STI 不會成為第二間 Janus？」
詠曦聳聳肩，「不需要任何證據。說到底，妄想阻止科技演進猶如螳臂擋車，同樣不切實際。歷史證明只要人類沒有滅絕，科技只會不斷向前推進，你阻得了一個 Janus，也阻不了千千萬萬的後來者。可怕的並非 AI 本身，而是利用 AI 的人；fight fire with fire，既然阻止不了，倒不如思考如何將技術轉化成我方的優勢。」
Fight fire with fire，以火攻堅？
的確，假如能將意識移植至虛擬世界這項技術全面普及，Janus 公司將失去原來的優勢，但一如詠曦所言，可怕的並非 AI 本身，而是利用 AI 的人，明日科技研究所當真能擔起這個角色？它能得到甚麼好處？
「無論如何，與 STI 聯手總勝過你單人匹馬吧？」詠曦盡最後努力遊說。
Zero 疑惑，「為何如此落力遊說我？我的加入對 STI 有甚麼幫助？」
「也許沒有，但那不是我的著眼點。」詠曦囅然而笑，「我只想你踏出那個圍城，再次融入群體當中……STITCH 那幫人雖然很胡鬧，卻無可否認極有魅力。和他們在一起，說不定你會重新發現生命的意義，最少一定不會悶。」
「STITCH？」
詠曦上前伸手輕撫 Zero 雙頰，「別再把自己封閉起來了……」
話音未落，詠曦緊接著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音效，瞬間分裂成無數個方形像素飄浮於空氣中，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Zero 竭力伸手想抓住些甚麼，然而眼前的詠曦猶如他曾有過的希望，早已碎成一片片，撿也撿不回來。
她沒有撒謊耍詐，當真就在他跟前華麗地徹底刪除掉。
那個爆破碎裂的特效，恐怕是系統設計人故意加進去的吧，彷彿在向敵人示威：我們就有這個本領，令你偷到也得不到！
詠曦剛才說甚麼？STI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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