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誰都先知道造神計劃。」倪詠曦解嘲地牽牽嘴角，「是我向他們告密的。」
告密的是倪詠曦？！
文巧巧自然明白倪詠曦不可能是告密者本人，但這樣說來，應該是她在知悉造神計劃後向匿名黑客組織告密。問題是倪詠曦從甚麼渠道接觸到那個組織？可會是經告密者穿針引線？畢竟「造神計劃」這個代名詞是文巧巧和告密者對話間的專用語，會自倪詠曦口中吐出，解釋只有一個。
如此一來，文巧巧之所以被安插到 Janus，也是倪詠曦的意思？
文巧巧甩甩頭。不可能。她與倪詠曦素昧平生，況且既然倪詠曦要向黑客組織求助，也就說明了她本人並非黑客，那又如何得知文巧巧的存在，同時認為她能夠在這件事上發揮作用？
大概倪詠曦只提出了可行的解決方案，然後其餘一切操作包括物色人選，皆由那個組織甚至是告密者一人包辦。
「你是如何得知造神計劃的？」
「投資者的失算。」倪詠曦竊笑，「大老闆大概誤將正在連線的我當作植物人，竟在病榻前毫無防備地講電話，侃侃而談造神計劃的進度和他的遠見。我猜電話另一頭很可能是 Janus 的投資者吧。」
文巧巧探問：「那，告密者呢？你本來就認識他？」
倪詠曦娓娓道出她與告密者相識的經過：「他是網絡遊戲裏的神人，在我們公會裏無人不識。據聞他曾派自己的寵物妖狐咬死遊戲裏防禦力和血量均無限大的村姑 NPC，創造了無法打破的神話。當時我就想，假如有誰能幫上忙的話肯定就是他了。」
「你倆在網絡遊戲內認識？」文巧巧感到匪夷所思，「事關重大，你不擔心所託非人？」
倪詠曦不以為忤，「你不也曾在遊戲內伸張正義嗎？你們明明是同路人，怎可隨意指控他不可靠呢？」
文巧巧噘噘嘴，一時反駁不上來。
「事實是，他的確替我聯絡上黑客組織並且物色到你，不是嗎？」倪詠曦咧嘴而笑，「沒有人比你更能打動我哥。」
「你怎知道我可以？」文巧巧想起當日告密者亦曾指她擁有能夠打動倪詠晨的特質。
「他是我哥呀！有誰比我更清楚他？倪詠晨這人自小被女生簇擁慣了，應付那些千方百計想討好他、工心計的女生他很擅長；反而那些對他不屑一顧、坦率無忌的女生總能挑起他的興趣。而你，你那真性情裝也裝不出來，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他們選對了人。」
文巧巧失笑，沒想到倪詠晨原來有那種癖好，竟然鍾情吃閉門羮。
「可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我曾經向你求救？我是十二分認真的。當我知道你是黑客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倪詠曦臉上泛起詭異的神采，「有你在我哥身邊，我就放心了。」
文巧巧後頸與雙臂瞬間爬滿了雞皮疙瘩，但願她的猜想只是多心。
「巧巧，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忙。」倪詠曦緊緊捉著文巧巧雙手，「求你把我的呼吸機關掉。」
全身血液彷彿在剎那間凝住，倒流。這一刻，文巧巧情願自己從來沒猜中。
良久，文巧巧才卯足勇氣說不：「對不起。你這個忙，我幫不上。」
「我有呼吸機的編號，你甚至不必現身，只要潛入醫院網絡把那台呼吸機關掉便可以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巧巧，求求你。」
「詠曦，恕我真的辦不到。」
「你怕我哥會怪你恨你？放心，我絕不會告訴他，他不會知道的。」
「在我之前，你肯定也曾央求過告密者吧？他沒應允，正正因為我們做事也有底線。」文巧巧悲愴地搖頭，「刪掉一件虛擬寶物跟刪除一條生命，分量是不同的。我不可能把你當作一行程式代碼那樣刪除掉，我辦不到。」
「只要我走了，我哥便再沒理由繼續開發系統。難道為了人類的未來也不行嗎？」
「抱歉我真的辦不到。」文巧巧斷言拒絕。唯獨這件事，她絕不能心軟讓步，「我得下線了。我答應過倪詠晨會再到醫院探訪，明天見。」
待文巧巧離線後，倪詠曦才撿起撒落一地的失望，轉身向角落裏一個看似無人的地方大喊：「你可以現身了，豬頭先生。」
作者的話：
上一章曾經講過，選擇許多時並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但阻止一個四肢癱瘓的人尋求安樂死，對當事人來說其實是件殘忍的事。
這個矛盾在讀畢小說《After You》後一直在腦海盤旋，至今也無法得出一個「正確」的答案……為了一般人認為「正確」的普世價值而阻止別人選擇不再承受折磨，那是因為針刺在別人身上，自己不覺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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