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本身無分對與錯，問題只出於這項技術落入誰人手中。造神計劃的成敗關係著人類的未來，若系統僅由富商和獨裁者來支配，將是人類史上的一場災難。
道理倪詠晨絕對明白。況且詠曦當初會選擇向豬頭先生尋求協助，足以表明她寧死也要阻止造神計劃。
但那畢竟是她病逝前所作的抉擇，如今在洪宇洪宙的演算法下，詠曦已不必再受軀殼囚禁折磨，得以於虛擬實境內重生，跟先前的條件限制迥然不同。若此際讓她再選一次，詠曦仍會自我犧牲嗎？
即使理性上明白眼前的倪詠曦並非活生生的妹妹，倪詠晨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把她當作遊戲 NPC，下達指令刪除掉亦不痛不癢。
良久，倪詠晨終於開口：「我想搞清楚一件事。」
洪宇、洪宙雙雙以眼神示意倪詠晨繼續。
「撇開實際執行的難度不談。假設能成功將 Janus 的系統歸零，那麼詠曦將會如何？」
「十分合理的提問。」洪宇點頭。
洪宙接下去，「我們自有考慮過你的難處和顧慮，不然也不會編寫這個重現倪詠曦的演算法。」
「你不曉得要說服男爵幫忙計數，結果她卻跑來監工有多麻煩。」洪宇語畢，兄弟倆同時打了個冷顫，一派猶有餘悸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即使 Janus 的系統遭到徹底破壞，詠曦仍能繼續存於你們的系統？」倪詠晨彷彿看到一線曙光。
洪宇胸有成竹地回道：「若能取得所有倪詠曦的相關數據，相信我們有辦法改善現有演算法，令她的思維更接近原型。」
「我如何能肯定明日科技研究所會信守承諾？」倪詠晨窮追不捨。
洪宙不以為忤，「那你又如何確保 Janus 會一直以倪詠曦的利益為依歸？別忘了你只是一枚挺好用的棋子，一旦目標達成，你將失去利用價值。屆時幕後主腦還會否讓你繼續無條件使用系統仍是未知數。」
倪詠晨當下語塞。
的確，他從沒考慮過自己會有失去利用價值的一天。畢竟系統由他一手開發，目前仍處於試行階段，他的投入至關重要。但假如系統已演進至洪宇洪宙那個程度，甚至再進一步，當一切深度學習訓練模型皆已成形，那麼能取代倪詠晨的人便要多少有多少。
洪宇毫不留情地給他致命一擊，「你大概還未知道，投資者早就在印度招兵買馬成立實驗室，專心等 Janus 的系統蒐集足夠大數據即可進入下一階段吧。」
倪詠晨愣住。
文巧巧有點不忍。畢竟倪詠晨才剛自崩潰邊緣爬起來，這樣一而再的打擊他未免殘忍。
「喂！」文巧巧上前以手指輕彈倪詠晨前額，「這一刻你想再多也不管用，好好珍惜和詠曦相處的時間吧。我認識的倪詠晨可是那個大剌剌、面不紅耳不赤地說要約會我，才不是如此輕易就認輸的人！」
倪詠晨一怔，隨即忍俊不禁。她才是那個大剌剌地在眾人面前宣告「約會」的人吧？雖然這一刻的她早已飛紅了雙頰。
果然，世上只有如此不按理出牌的文巧巧才能予他這種窩心的悸動。
「還有你和你！」文巧巧倏地轉向洪宇洪宙，發揮母雞保護小雞的本色，「戲弄我也就算了，別妄想用詠曦來要脅倪詠晨！給我轉告那豬頭，如果想我原諒他，最好給我擺平這件事！」
洪宇洪宙被吼得呆住，相視兩秒才回復過來，嘴角拉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
洪宇以手肘輕推洪宙，「她那正義感倒和陸月有點相似。」
「是有一點點，不過我的六月才沒那樣兇悍。」洪宙回道。
文巧巧會為他挺身而出，倪詠晨自然感動，可是要他接受情敵幫忙則未免有損他自尊。
「即使我答應協助你們破壞造神計劃，這事亦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倪詠晨提出重點：「要避開耳目，在投資者生疑之前將一切數據銷毀，同時破壞雲端和離線備份可不是那樣簡單的事，必須從長計議。」
洪宇洪宙卻綻出耍壞的笑容，「放心，搞破壞是我們的拿手好戲。」
作者的話：
科技本身無分對錯，只是好的技術落入壞人手中，往往會讓更多平民受苦。要如何利用科技，怎樣界定好與壞的底線正是貓想藉此書帶出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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