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詠晨沉吟半晌。的確，單從洪宇洪宙能輕易越過所有保安防禦潛入 Janus 的系統，足見兩人作為黑客實力相當。就連詠曦與巧巧私下會面，恐怕也是由明日科技研究所暗中安排吧，否則巧巧哪有可能取得兼容 Janus 系統的智能眼鏡？
況且明日科技研究所在混合實境醫療輔助系統上的開發技術比自己更勝一籌，和他們合作，無論在技術條件、道德考量，以至對詠曦來說都是最理想的選擇。
那麼，接下來就是執行的計劃與安排。
「即使你們有辦法將這一段記錄在系統上徹底刪除，但執行細節方面最好還是別在此詳談。畢竟大數據分析會自動提出系統行為異常報告，太多空白記錄會惹董事局起疑。」與其事後逐一修補掩飾，倪詠晨更傾向一開始避免觸發警報。
「有道理。」洪宇洪宙相視兩秒，似正進行無聲交流，「那麼，有勞兩位到明日科技研究所附屬預備校走一趟。我們向校方成功申請通行證後會向你們發送 QR code，沒有通行證的話無法登船；另島上四周均部署了竊聽干擾設備，無論要跟蹤抑或竊聽皆不可行，這樣你大可以放心了？」
登船？文巧巧望向倪詠晨，明日科技研究所原來設於孤島之上？
倪詠晨果斷答應：「好。不愧是 STI，果然設想周到。」
洪宇洪宙耍寶地同步彎腰行了個謝幕禮，隨即登出系統。
「哥，抱歉又給你找麻煩。」詠曦垂頭低聲道。
那歉疚的表情，和倪詠晨記憶中的她一模一樣，這當真只是演算法模擬出來的虛擬實境立體影像？
倪詠晨按著她的頭輕嘆，「誰叫我是你哥。」
倪詠曦抱著他的胳臂猛搖，「我就知道哥最好。」
相同的動作、相同的對白，在洪宇洪宙完善她的演算法之前，恐怕只能如此。
登出系統脫下智能眼鏡，倪詠晨和文巧巧久久不能成言。一下子接收太多資訊，恍若吃了十道菜的大餐，捧腹打嗝，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還好吧？」文巧巧小心翼翼地探問。
「嗯？」倪詠晨有點恍惚，似未完全脫離虛擬實境。
「我指詠曦的事。」
倪詠晨臉上閃過一刻的醒悟，眼神卻隨即黯淡下來，「詠曦的事，這一刻我還未能完全消化。坦白說，也不曉得應該感恩失而復得，還是應該拒絕自欺欺人……我想我需要一點時間去沉澱。你呢？你怎麼想？」
文巧巧低首，一時間答不上來。
倪詠晨的眼神覆上一層溫柔，「不用想得太複雜，也無須修飾你的想法。這事沒有標準答案，也不必顧慮你的感受對我有何影響。我只想聽聽你那一刻最直覺最真實的感受。」
文巧巧舔舔唇，「即時反應自然是難以置信，但隨即興奮不已。也許冷靜下來想真切之後會有點失落，畢竟這一切只存在於虛擬世界，但能夠再見詠曦說到底還是值得高興的。即使只是人工智能，運算結果始終 100% 基於詠曦原本的思想反應，不是嗎？」
倪詠晨細細咀嚼她的話。文巧巧自有她的智慧，為何硬要追究此刻的詠曦有幾多屬於自主思考？AI 模擬的思考模式本來就僅屬於倪詠曦，所展現的思想反應也百分百出自她本人。這樣就夠了，不是嗎？最少，在他能夠接受詠曦離去之前，這樣就夠了。
「對了，有關造神計劃，可否詳細一點告訴我？」倪詠晨換一個話題。
「其實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我也是到 Janus 履行服務令後才知悉自己被人暗中計算。」文巧巧攤攤手，「唯一能告訴你的，便是我如何發現告密者，以及他們扔給我的那堆謎題。」
「告密者？」
文巧巧將她跟告密者那段穿梭現實與虛擬的追逐原原本本地向倪詠晨坦白，自然也包括告密者就是施翔太，而洪宇或洪宙正是那個曾現身茶水間、佯裝告密者的少年。
倪詠晨一直雙手交握低首不語，只間中點頭示意正用心聆聽。
直至文巧巧陳述完畢，他才會心微笑，拉起巧巧的手背到唇邊一吻，「無論這件事由誰策劃盤算也好，我由衷感激他們將你帶到我身邊。」
倪詠晨無法想像假如沒有文巧巧，這段日子要怎麼過。
一陣莫名的悸動湧上心頭，文巧巧正要開口，兩人的手機卻同時響起。
是訊息提示？
倪詠晨和文巧巧對望一眼，按下通知開啟實時通訊程式。是洪宇洪宙傳來的通行證 QR 條碼以及接駁船時間表。
文巧巧搖頭失笑，「這兩兄弟辦事效率會不會太高？」
倪詠晨和文巧巧有所不知，但凡能夠奉旨入侵系統搞破壞的機會，洪宇洪宙決不放過。況且破壞造神計劃一事本來就由明日科技評委會壓下來，申請進入校舍這等小事自然通行無阻。
作者的話：
複製的意識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這可算是 Theseus' paradox（忒修斯之船）的數碼版吧？這個迷思沒有確切答案，只能借巧巧之口道出自己的心聲：即使只是人工智能，運算結果始終 100% 基於本人的思想反應，不是嗎？
假設我們能將思想原原本本的「上傳」至元宇宙，那麼元宇宙內那個「我」其實就是自己的分身吧？不是同一個「我」，但很大程度上還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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