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車流與行走原子的深夜狂奔是前所未有的體驗,與男生朋友橫衝直撞更是海潔從小到大,不曾預想過會親身經歷的情境。
花了不到五分鐘就回到租屋處,一進房門,有外套加持的海潔沒受到太多波及,但身後的里昂早已濕得像洗了場三溫暖,原本柔軟如絲的金髮變成浮貼在臉上的透明質髮。
過意不去與感激交織在一塊兒,海潔將里昂推入浴室,一方面塞給對方毛巾、浴巾與乾淨的褲子,一方面像老母親的交代:「你趕快去洗澡,這件褲子給你洗完澡更換,還有把上衣給我吧!我先幫你烘乾。沐浴乳、洗髮精等等都可以用喔!」
「謝謝……。」
兩原子從微啟的門縫交換衣物,海潔接過都可以擰出水的上衣,到臥房迅速搞定微濕的髮尾後,便趕到客廳處理里昂的衣服。
烘衣的過程,海潔發現里昂今天的穿搭挺正常的,比在學校少了些許宅男的氣質。不過海潔心知肚明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沒資格說人家。
十來分鐘左右,T恤還沒全乾,浴室的喇叭鎖便傳來轉動的喀嚓聲。
「欸?你洗真快……。」海潔自然而然的把眼睛移向往客廳移動的里昂,卻被視網膜的投影震懾了數秒。
披覆在浴巾下的軀幹不是海潔認知上的兩塊排骨,而是若隱若現的勻稱體態,活了十八、九年,海潔第一次覺得自己上輩子燒了不少好香。
海潔看的血脈賁張,里昂雪白的臉皮則滲著淡薄的紅暈,如同上了一層妝。他的頭別向一旁,一貫的面無表情下,海潔嗅出一股羞澀的氣味,靈敏的直覺告訴她,自己是除了他母親外,第二名見過他赤膊的女性。
將視覺上的冰淇淋吃乾抹淨後,該是時候言歸正傳。化解害臊的訣竅就是故作一派輕鬆自然。
海潔將唯一的雙座沙發讓給對方,自己則坐至小板凳,「坐這裡吧!這是吹風機。」
「謝謝。」
少了手邊的工作,海潔無聊到開始欣賞吹著頭髮的里昂,她提供的運動褲分明是褲管超過腳踝的長褲,穿在里昂身上卻成了七分褲。
他的一頭秀髮逐漸恢復成柔美的金黃色調,不知道是不是燈光較昏暗的緣故,里昂的眼珠呈現與金髮十分匹配的寶石藍。
海潔真心認為里昂的外貌條件不輸氯科寧,以與氯草皮有恩怨的主觀判定,沒有戴眼鏡的里昂甚至能將氯草皮自校草寶座擠下,里昂真是太糟蹋自己的美貌了。
海潔忍不住問:「你有沒有打算改個造型?變清爽點,應該會大受女生歡迎。」
「受女生歡迎有好處嗎?」里昂稍稍量視海潔,思考著:「妳也不太打扮……。」
海潔的雙眼下意識變成兩條死魚,她堆起耐心的笑容繼續“傳教”:「我是普妹,再怎麼打扮也變不成美女,而你根本是潛力股,只要跨出一步就會升等為績優股,兩者不一樣好嗎!」
里昂依然興致缺缺,海潔只好放低姿態的坦承:「可是我也想看看變清爽的你,我超看好你的,在我心目中你比氯科寧還要帥氣。」
「是麼……?」這句短語說的相當細弱,里昂的臉微微別向相反方向,空下來的手順勢拍撫著後頸。
「當然。」海潔理所當然的放大說話嘴型與音量,她將T恤摺疊整齊置於桌面,起身禮貌的說:「衣服還沒完全乾,但應該能穿了。我去倒點喝的給你。」
說完,海潔便移動到廚房翻找冰箱內的冷藏飲品。
里昂自桌面拾起T恤,他環視海潔悉心維持的整潔環境,與她忙進忙出的身影,大鋼琴烏亮到可當鏡子使用,一切都洋溢著溫馨舒適。
里昂慢條斯理的穿上留有一絲溫熱的黑色T恤,海潔的話仍纏繞著這身衣物。感受衣物溫度的消退,儘管他大力的搓揉臉部,臉頰的潮紅卻不見削減。
「誒……只剩早餐的牛奶了,不好意思。」海潔端來一杯牛奶,附帶一抹賠罪意味的笑容。
里昂承接海潔的心意,隨意的說:「喔,不會啦,不是慢性自殺很健康。」
「哈,果然是化學系的,識貨。」背後理由根本只是“懶加窮”的海潔為里昂的“識時務”比了個讚。
她的滑稽博得里昂解趣的輕笑,他一口不浪費的將牛奶飲盡。當海潔收拾杯盤時,里昂的目光流連至顯眼的大鋼琴,他打聽似的問:「妳會彈鋼琴?」
海潔一副“你太高估我”的模樣,搖了搖手說:「想也知道,我家境不好,哪有什麼閒錢學?大鋼琴是第一代屋主留下來的,我不懂不碰。」
嘴上表示沒有觸碰,卻將鋼琴的外觀打理的一塵不染,里昂會意的點頭。
雖然窗外傳來淅泠泠的雨聲,室外的涼氣仍難全數透入小房子內。他觀察著周遭,冷氣機明明完好無缺的設在牆面,卻一副千百年沒有開機過的光景,估計最少當了十年的裝飾品。
「妳替屋主將環境打掃的像樣品屋,卻不開冷氣?」里昂大剌剌的瞪著冷氣機瞧,方才的淡然全化為滿臉詫異。
「唉唷,開冷氣很耗電欸!夏天電費貴很多,水電費又是屋主支付的,怎麼可以造成人家的麻煩?」海潔開啟了婆婆媽媽的碎唸模式。
「水電費都不用妳付了,省什麼錢?」里昂無法理解的問。
平常少有表情的里昂,如今整張臉寫滿“小氣吧啦”四個字。
「這你就不懂了。」在金錢觀上,或許里昂與氯科寧相去不遠,海潔以經歷世間冷暖的角度反駁著:「你出生富有的氟家族對吧!但屋主不一樣,他的母親靠打零工撫養他,又在他年幼時去世。我猜他能活到現在,都是白手奮鬥來的。那種為生活孤獨奔波的辛苦我非常能夠體會,就算已經有點財富,那也是他的辛苦錢,我不能隨便浪費。如果你會熱的話,我去把臥房的電風扇搬來給你。」
海潔說完便履行她的承諾,聽完她的長篇大論,疲憊的里昂揉按著挺拔的山根,靠在椅背雙臂一攤。
隔著一層柔密的瀏海,他的寶石瞳底全是黑漆漆的倒影……。
今夜的夜空只有兇猛的雷電,海潔卻不害怕這如同宇宙大爆炸後,最初三分鐘的世界。或許是客廳還躺了一個原子,關上臥房房門後的海潔一顆心被安全感包圍。
恍惚之間,彷彿有道柔美且撫慰心靈的琴聲逐漸送海潔進入夢鄉,屋外雷雨肆虐的恐懼和她猶如相隔一個維度空間。
暴風雨之夜在原子的睡夢中漸漸被淡忘,一曲月光奏鳴曲之中,圓月自暴雲優雅露臉,銀白色的月光灑滿客廳與鋼琴,伴隨著琴音外的靜寂,守護著整幢屋子的美夢,優美卻不被知曉。
一幀孤獨的絕美化為剎那,存留在失落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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