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長安排幾名警察在礦場外作外援,自己則帶領三名身手了得的親信與海潔一同突襲。
踏進礦場,他們前往木屋訊問場主,這回與上回的氣氛大相逕庭,沒有礦工的相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殺的寧靜。
海潔偷偷瞄往經驗老道的鋰總長,果真為見過各種世面,身經百戰的鐵漢子,他銳利的鷹眼半點不眨,眼裡只有目的地的雄赳赳邁進。
還未到達小木屋,便聽到不同於平時器械運轉的嘈雜,再湊近點探察,小木屋後的樹林外,將近數十名的礦工,以一棵闊葉樹為圓心圍成一圈。
將嘈雜聲稍作分類,大概是一名壯年男子的厲罵聲、一道一道的鞭抽聲,與得仔細聆聽才可聽出的細弱隻字。圍觀的礦工們都鴉雀無聲,棕黑的臉色都嚇得摻紫。
警察們見情勢緊張,趕緊上前察看實情。礦工們像摩西分紅海的讓出一條路。
路的盡頭,樹的中央,場主手執皮鞭對著被綁在樹幹,無力反抗的碳卡勃咆哮,而卡勃單薄的衣物已破爛的不成形,飄動的衣料無不蘸染著血漬。
「碳卡勃?」海潔的瞳孔訝異的一縮。
「幹什麼!」鋰總長丹田十足的一吼,這一聲吼震落了闊葉樹的繁茂綠葉。
原形畢露的場主曉得自己的暴行已攤在陽光下,立即轉攻擊為防禦的向警方告狀:「他!就是他!警察,我找到偷走血鑽石的竊賊了,就是這個臭小子,你們快將他銬上!」場主激動的跑到警察跟前,大力揮舞著皮鞭,指向被綑在樹前,只能用憤恨眼神怒視場主的卡勃。
「沒有!我沒有偷血鑽,也沒偷皮鞋。他無故懷疑我偷了他的皮鞋,現在又懷疑我偷血鑽,有完沒完!」碳卡勃使勁全力怒斥,這或許就是身處社會底層的悲哀。
「你再說一句!」場主火冒三丈的欲撕裂碳卡勃。
警探們攔住場主,阻止他再度施虐,「你先冷靜,動用私刑是傷害罪。」
場主昨日的反應和今天截然相反,總長命海潔替碳卡勃鬆綁,在鬆綁的過程中,她趁機詢問他的證詞,聲音低到不讓不遠處的場主聽到。
「卡勃,你怎麼搞成這副德性?」
在這種地方遇上海潔無疑出乎意料,「海潔妳怎麼在這裡?」
「我是警局的僱用偵探,你現在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
同學竟是僱用偵探,意味著自己的冤屈得以被洗刷,他把最後唯一的希望寄放於海潔,一五一十的把清晨至此刻的種種描述給海潔參考。
再來便是聽取場主的供詞,彷彿下一秒就會因腦血管爆裂而死,場主幾近炸裂邊緣的敘述:「我早上七點出門,出門前我放在玄關的名牌皮鞋明明還在,但我九點半回到木屋時,皮鞋的右腳卻被掉包了。這段時間,那個無恥的賊一直在木屋附近徘徊。就是他偷走的,他一定是看上我的名牌鞋,拿去變賣。由理可證,血鑽石也是這個賊偷走的!」
場主大吐苦水的同時,幾名警員早謹慎小心的戴上鑑識手套,將皮鞋自玄關呈給鋰總長。
鋰總長與海潔審視了右鞋與左鞋的差異,其實無論品牌、樣式,甚至是年代感都相差無幾,就算是山寨品,正常情況下也難以分辨兩者出自不同雙鞋。
海潔在兩方證詞裡的癥結點尋找邏輯之中的背後真相,場主前後矛盾的態度與碳卡勃的認知簡直是羅生門。登時,腦神經之間一道電流竄過,她靈光一閃。
海潔故作輕鬆的說:「碳先生,您也太小題大作了吧!昨天血鑽石遭竊也沒見您這麼驚慌,才一隻皮鞋而已,碳卡勃偷也是偷一雙才有價值,一隻鞋有什麼好變賣的?皮鞋的小事就不必追責了。」
「我沒有偷東西!」海潔把碳卡勃定位為嫌犯,使他著急的怒嗆。
卡勃真是耿直的可以,連話術都無法辨別,海潔往碳卡勃處拋了眼神,不曉得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苦心。
「不是才說打擊犯罪是警方的天職嗎?就算是一隻皮鞋,也要連同血鑽石一起搜查到底啊!」被海潔這麼一說,場主亂了方寸,這次他依然以習慣性張大的鼻孔瞪著矮他一節的海潔,卻少了昨天的頤指氣使。
一票警探受鋰總長的命令到小木屋搜索跡證,而鋰總長則雙手抱胸,默默的觀望海潔該如何應對,這種時候,把一些職權下放到海潔身上就像多長了一顆腦,只要這顆腦不突然犯起偏頭痛,處理事物便能更加省時。
場主的堅持的確是疑竇之處,海潔的手指按了幾下下巴,一塊一塊的拼湊可能的真相,她用認錯掩蓋自己感興趣之處:「碳先生,您說的沒錯,因為我還太過年輕,才會說出不合時宜的話,在此向您道個歉。無論血鑽石還是皮鞋,我們都會為您還原真兇。可以請教您血鑽石的大小嗎?」
場主被海潔的道歉信服,不疑有他的回答:「大概只有一個拇指指節的大小。」
「其實不大嘛!」意外向真相更邁進一步的海潔嘆說。
「那是當然,這就是鑽石珍貴之處。」場主自豪的說。
海潔順著場主的優越感打破砂鍋問到底:「不過碳先生您挺厲害的,您是怎麼發現皮鞋被掉包?我們同仁都看不大出來。」
場主自然而然的說:「當然是重量不同……。」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最後一塊拼圖順利找到,且拼湊成完美的來龍去脈,海潔的神情即刻由輕鬆轉為肅穆,她鐵口直斷:「碳先生,昨日談到血鑽石你便一副息事寧人的表現,其實昨天血鑽石並未失竊對吧!而今日只是皮鞋被掉包,就慌的失去理智,表示血鑽石並非儲放在保險箱,而是藏在名牌皮鞋裡。你昨天會佯裝血鑽石失竊,大概是要礦工們以此作賠償,幫你免費做白工吧!」
場主的額間冒著粒粒冷汗,他不知該如何為海潔的推理辯解,鋰總長看待場主的鷹眼也瞬間狠戾。
「妳……妳欠缺證據……別胡亂指控!」他左右顧盼,威脅海潔的胸有成竹。
不過事件還有關鍵性的一環尚待釐清,即是碳卡勃的清白。
「海潔小姐說得對!」一道明朗的年輕嗓音如陽光灑在四周。
大家往聲源處望去,擁有和場主如出一轍的外表,男子挺拔的站在小木屋的屋頂上。
大家摸不著頭腦,目光不停地在地面的場主,與屋頂的場主之間游移,這樣的情況於大家而言都是前所未見,尤其是場主本尊。
記憶直闖碳卡勃的腦海,尤其是那套風衣與風帽。
他指著屋頂上的場主放聲喊說:「就是他,今天早上我最先遇見的場主打扮。」
弔詭的景象令海潔聯想到匿名信上的署名“Lore.”,她大膽的論定:「你是洛爾!」
「沒錯!」
屋頂上的男子手一掀,風衣被撕下,他以一身華麗晚禮服的打扮示眾。
即使髮色、瞳色等五官容貌偽裝得與場主無一處不像,他當前的身形、神態與聲音卻明顯比場主年輕氣盛。
洛爾自信的一笑,掏出身後那隻如假包換的名牌右腳皮鞋,從容不迫地打開鞋跟的特製機關,一顆閃亮,且晶瑩剔透的紅色鑽石被鞋跟裡的彈簧彈出。
洛爾瀟灑的接住血鑽,無所留戀的把皮鞋往外一扔,笑說:「血鑽我就收下了!」
「站住!」警察們在驚覺鑽石落到洛爾手裡後,才趕緊拔槍指向屋頂,但為時已晚,外黑裡紅的披風隨風一揚,洛爾猶似魅影來無影去無蹤,消失在大後方的茫茫樹海。
「兩名同仁追上去!」百聞不如一見,鋰總長這是第一次見識到怪盜洛爾的本尊,他疾聲下令。
至於失去血鑽石的場主在礦工們眾目睽睽之下,癱軟在地。
剩下的幾名員警依現行犯將他銬上逮捕,這大抵是當事者始料未及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