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對著女孩無聲的揮了揮手,緊閉著雙唇死死守住眼淚的防線。紫蘇連忙帶著安琦往廊道內退去,免得母親的堅強與好意被白白浪費掉。
他們三人於是就著洞口的微光爬入廊道深處,像是潛入深海那般逐步探入沙道的底端。和稍早時一樣,來自外頭的陽光隨著他們漸漸遠離光源處在走廊中逐漸變弱,直到幾乎微不可見;這時,紫蘇和亞秋才終於各自取出他們隨身攜帶的手電筒,打開開關朝那條延伸至右手邊的通道照去。
與建築外觀相同,這整條走廊──從地面、牆面到天花板,都利用了焊接手法將一塊塊裁切整齊的金屬板黏合在一起,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只有排列在地板兩側的排水溝,以及宛如藤蔓般爬滿整面天花板的各色線路。在手電筒宛如暈染顏料般、邊界模糊的光束照射下,金屬板彼此的焊接接縫處反射出了銳利刺目的白光,伴隨散落在走廊入口處的白沙,整條走道乍看之下就像是一條無機質、人造的怪物喉嚨,一切的色彩與光線都在寂靜的包裹之下緩緩滑入黑暗之中,直到徹底消失在遠方的幽暗裡。
紫蘇聽見她身旁的亞秋吞嚥了一下。「走吧。」他說,首先抬腳朝前方的未知邁步,領頭深入這座飛艇內部。
他們三人以亞秋為首、紫蘇牽著安琦墊後的隊型順著走廊前進。一開始,廊道的兩側什麼都沒有──沒有門、沒有文字指示,也沒有多餘的岔路。雖然他們當中沒有人說出口,但是在這一成不變的景色環繞之下,飛艇中那股極具壓迫感的沉默正在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紫蘇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頸背因焦慮而繃緊,視線也時不時隨牆面上變幻游移的陰影跳動著。
這個環境彷彿存在某種魔力一般,紫蘇很快就發現,隨著時間流逝,她越來越控制不住腦中亂竄的思緒:她開始想像前方的幽暗中會出現一扇通往污染與死亡的艙門,而道恆奄奄一息的身體就像是破碎的瓷娃娃般倒在裡面;她在腦海中看見道恆獨自在飛艇中穿梭來去,卻因為一時的失足而在某個坑洞中摔斷脖子;她不斷覺得那道從亞秋的手電筒中投射出來的光束,會將某種藏在廢墟深處的怪物喚醒,而當怪物的手臂從前方的深幽之處浮現出來時,就是他們面臨死亡的時刻。
這片混亂的幻想打亂了紫蘇的時間感,使她漸漸變得不再確定他們前進了多久。這時,遠方的黑暗中忽然閃過一道圓錐般的光束,隨即又向走廊的右側消失不見。
他們一行人全都定住腳步,一時間,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剛才那是什麼?」過了半晌,紫蘇終於問。
「我覺得那是手電筒。」亞秋說。紫蘇望向他的面孔,卻發現自己並不喜歡他臉上此時此刻的表情。她認知中的亞秋絕不會隨隨便便露出這樣狂亂的神色。
紫蘇前進一步,握緊小女孩的手掌。「亞秋,我們是不是該──」
「我們走。」他說,雙眼直視著前方,逕自朝目標地邁開大步。紫蘇別無選擇,只得閉嘴跟上。
隨著越來越多景色進入手電筒的光照範圍,紫蘇心中一小部份的疑惑也獲得了解答:原來前面出現了岔路,左手邊、正前方和右手邊都各有一扇滑式艙門,它們半開的厚實金屬門板猶如人造的大嘴般半開著,深深嵌入兩側的門框之中。
如此一來就能解答手電筒光束的移動了──但是拿著手電筒的人又是誰?
亞秋回頭望向紫蘇,然後朝她比了個幾個他們之間通用的手勢。他們已經確定右手邊的房間中有人了,因此當務之急自然是確認其他房間的狀態。若是道恆真的心懷不軌,此時就會是他們三人與他可能存在的潛在同夥最靠近的時機。紫蘇點點頭,將安琦拉到她的身後,接著才轉身往左側的房間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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