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正好是他們與這個南方大型部族一起旅行的第三晚。此時距離表定的拜訪周期還有四天,因此他們還不用急於打包行李、整理接下來要使用的乾糧,簡單來說,今夜對歌族來說是個值得放鬆的夜晚。
銀色的弦月高掛在晴朗的夜空中。它所灑下的光幔就像是落入黑水塘中的白色顏料,將紫蘇周圍簇列的營帳染成帶著一絲藍光的白色;而紫蘇就踏著徐緩的步伐,在營帳間寬敞的走道獨自漫步。
儘管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紫蘇仍然感覺自己身上蒸騰著來自營火與表演的熱度。這個晚上的一切都是如此完美:紫蘇和亞秋在部族人的喝采下唱了一首又一首,部族人則一邊牛飲著奶酒,一邊攬著彼此的肩膀高聲唱和;今晚的部族人全都放下了平時的雜物與勞動,像是舉辦大型慶典那般圍坐到營火邊。
紫蘇總覺得自己依稀還能用眼角看見那一張張圍繞在營火邊、被金黃色火光點亮的面孔,與那些面孔上掛著的巨大笑容。她想,今晚不論是她自己、不見蹤影的亞秋,亦或是部族人都有些醉了。有些人純粹是不勝酒力,有些人則是醉倒在音樂的魔力之下;還有些人是醉倒在熱情與狂想編織而成的幻覺之中。
大概正因如此,紫蘇才會在聽見那細微的聲響時停下腳步。因為她還沉浸在表演後的餘韻之中,而那種沉浸的狀態讓她的思考速度慢了下來。紫蘇踩著恍惚的步伐朝聲音的方向走去。如果她沒搞錯,那個聲音是從右手邊的一個營帳中傳出來的。
好奇心凌駕了紫蘇的一切感官。她想知道是誰在這麼晚的時間還清醒著。是不是某個族長親戚的兒子?那麼和他一起待在營帳中的人又是誰?這麼大型的部族總是不乏一些精彩的流言和事件,若是能在拜訪周期中收集到一些可作為創作靈感的資料自然是再好不過……紫蘇緩步朝營帳靠近,接著,她忽然認出亞秋的笑聲。
紫蘇僵住了。
她的腦袋陷入一片短暫的空白,然後那些被夜晚氛圍甩脫在後的疑慮突然排山倒海而來,在促不及防的情況下把她整個人捲上海岸。表演帶來的熱度消退了,如夢似幻的感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紫蘇打了個冷顫,快速觀察了一下周圍所有可見的照明光源──看來為了安全考量,除了月光之外,這一區似乎沒有多餘的油燈照明。
紫蘇暗自鬆了口氣,依著月光的照射方向小心移動到營帳的左前方,避免自己的影子投映到帳蓬布上,隨即蹲下身來豎耳傾聽。
紫蘇知道這不是亞秋第一次利用自己的魅力獲得女性關注。事實上,這本該是件無須大驚小怪的日常瑣事:拜訪部族、和部族人交個朋友,如果和誰看對了眼就來個既短暫又刺激的戀情……這種情愛關係雖然上不了台面,在歌者與部族人之間卻是常見的很。
作為一名搭檔,紫蘇於情於理都不該像這樣刺探亞秋的隱私。然而,整整接連三天,只要表演一結束,一名臉頰上長了雀斑的捲髮少女就會主動上前和亞秋搭話,她還在第二天帶了一條編織手鍊給他。紫蘇早已私下調查過少女的身份,所幸她不是什麼族長女兒之類的重要人物,但這件事背後暗藏的嚴重性仍舊不容小覷。根據紫蘇的經驗,這個年紀的女孩通常不太知道該怎麼把握跟歌者之間的距離,因而常常惹得一身傷;尤其亞秋似乎還總對於這類關注來者不拒。1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daT6JwJz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