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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亞秋的離去,寂靜像是一張輕柔的布幔般飄了下來,覆蓋住這片看似綿延不絕的營區,讓空氣變得窒悶、聲音變得模糊不清。從走道遠遠的這頭,紫蘇看見少女裹著白色布料的纖細肩膀劇烈顫抖,流速變得遲緩的夜風則負責將她微弱的啜泣聲送進紫蘇耳中。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RIm3dFpuH
在旅行了這麼多年以後,紫蘇以為自己應該要被這片土地的殘酷消磨得麻木不仁;然而有一瞬間,即便知道女子不會領情,紫蘇發現自己仍想要走上前去給予她安慰。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ZMdcxr2IF
紫蘇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轉身離去──這名女子畢竟是部族人,若是紫蘇現在前去搭話,說不定會激怒她,進而影響到紫蘇和亞秋兩人的拜訪時程。況且,紫蘇現在還有亞秋要擔心。
紫蘇抬頭看了看天空中月亮的位置。現在時間才剛過午夜,在亞秋回營帳之前,她應該還有一點時間──於是紫蘇決定按照早先的行程,沿著另一條路返回她和亞秋共用的帳蓬。
他們兩人的營帳被安排在營區的邊緣,當紫蘇抵達時,他們帳蓬中的油燈還是暗的。她撥開垂在門前的布簾,隨手拎起一根放置在銅碟中的火柴將掛在支架上的燈點亮。紫蘇漫步來到屬於自己的銅鏡前,遵循著以往的習慣一一卸下表演用的服裝。她首先解開纏繞在髮辮上的精緻髮網,換下飾有金色流蘇的上衣和長裙,並以濕擦去臉上的妝容,同時用分配到的一點水將手腳上沾染的沙塵清洗乾淨。
在一切都準備妥當以後,紫蘇開始等待。和她那顆柔軟的心不同,歲月確實教會了紫蘇什麼叫作耐心。對一位女人來說,除了無止無盡的細紋之外,這大概是時間所能帶來最有用處的資產了。
紫蘇不確定時間過了多久,但是當亞秋終於出現時,外頭已經連半點來自部族人的細語聲都聽不見了。
紫蘇筆直盯著面前的銅鏡,十根手指緩緩的梳理著垂在右肩前的長髮。她感覺到亞秋的視線黏在她的背上,但是紫蘇不為所動;以她的經驗來說,比起率先打破沉默,有時候按兵不動才是最好的策略。
亞秋在門前站了一會,然後才走到他自己的化妝鏡前坐下。紫蘇回過頭望向他的背影。只見亞秋彎下腰,在腳邊的臉盆中洗了洗卸妝用的短巾,並將短巾上多餘的水擰乾。在安靜的營帳之中,水滴落下的聲音忽然變得震耳欲聾。
亞秋緩慢的挺直背脊,將毛巾靠到臉邊。他緊盯著自己鏡中的倒影,卻彷彿突然迷失在時間之中似的,理應拭去妝容的右手一動不動。幾秒鐘後,亞秋別開了頭,兩隻手緊握住雙膝膝頭,濕布則貼著他赤裸的皮膚,從指縫之中緩緩滲水。
紫蘇從座位上站起身,緩步走到亞秋的右肩後。
「亞秋,看著我。」
紫蘇從銅鏡的反射中看見亞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無聲的搖搖頭。
紫蘇繞到亞秋的左側,溫柔的扶住他的下巴。「看著我。」紫蘇重複道,將他的臉龐轉向自己。
亞秋這次沒有反抗。他順從的抬起頭來,用一雙盈滿淚水的泛紅眼睛與她相望。
「你在怕什麼?」紫蘇問。她的語氣中沒有指責的意味,但亞秋聞言還是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身軀。他眨著眼睛別開視線,抿著雙唇沒有回答。
「在那座帳蓬裡的時候,她說她想要看見你最真實的模樣。」紫蘇說,「明明只要照做你就可以得到她,但是你卻選擇直接離開現場。亞秋,你在怕什麼?」1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bfs4Iws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