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橘紅色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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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也有自己能夠做的事，他可以做的事便是送她去找析彌長羽。本是簡單的山路，今夜卻變得舉步維艱。馱着失了魂似的玖玖姬，他倍感吃力，她的手他不敢用力拉，生怕會把這如未成長茁壯的嫩枝般的手腕傷到半分。可是她又走一步停三步，他們遲早會被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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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妳就打起精神來吧。就要一會，撐到回去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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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屋玖玖姬仍舊低着頭，一語不發，是拒絕和他溝通？還早未能從那一紙遺書中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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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聽我說，從前不都是我站在妳身前幫妳的嗎？這次都一樣，我會盡我全力來幫妳的。妳信我吧，我們一定可以回去找到析大人解決事情的。」他牽起她的手，誠懇地看着她，和一開始的時候一樣。他會保護她的，即使她不是失憶的七五﹑即使這裡是危機四伏的＜月崖＞，這個承諾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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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她好好的﹑快快樂樂地生活！他喜歡她笑著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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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帶猶疑，玖玖姬終於抬起了頭，濕潤的淚痕，似是驚魂未定，亦似是受盡打擊後的恐懼，一雙眼睛大大的看着他。和從前一樣，阿晴都會幫助她的，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在她被欺負的時候，他總是會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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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怯怯地點頭，她用衣袖擦了擦眼痕，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只要他們在一起，便可以做到任何事的了！就像當初她去到葵一族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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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手牽着手，走過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的日子。這次也一定會走得過吧？可是之後呢？她又會怎樣？他牽著她的手一直往前走，他們真的就這樣可以去到目的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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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有絲毫怠慢，奔走上山的二人被一記砍擊分開了！幸好兩根線把他們分開左右拉開，才沒有被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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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薙刀的奧寸齋姬趕了上來，她的目標正正就是一臉茫然跪坐在地的玖玖姬。跌落在地上的宗卷便是族譜了吧？拿到族譜還是未夠安全，直接殺死這個失格的玖玖姬才是最安全。對哥哥﹑對王﹑對長公主，玖玖姬死了便再沒任何人可以動搖國本！而且軟弱的玖玖姬不配當一代英雌鹿后的繼承人！
橘野晴顧不得驚訝，立即走到玖玖姬身前拔刀護花。手持黑線的潘綿津就在奧寸齋姬身後，準備再為守護玖玖姬而出手。玖玖姬有如驚弓之鳥躲在橘野晴身後，四人就這樣構成一副詭譎肅殺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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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奧寸齋姬？鳳姑娘呢？鳳姑娘擋不下她了嗎？現在鳳姑娘﹒﹒﹒﹒﹒﹒﹒想到這個橘野晴和玖玖姬心也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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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聽聞說過戰時的奧寸齋姬有多勇猛，但當真正面對面的時候，他才真正感受到她的氣場有多強大，肅殺之氣令人頭皮發麻。她是認真的，如果不是潘綿津的黑線，他的手就被她那刀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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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真的麻煩了！那個鳳七巧打不夠幾下便落荒而逃不說，還故意將玖玖姬的行蹤洩露給她。他也只好追過來，鳳七巧葫蘆裡賣什麼虊他不知道。但他記得鳳七巧和盟主曾經的「交手」，她不是善類。她不是要幫玖玖姬的嗎？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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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姬這一刻腦海空白一片，是害怕？是驚慌？全身顫抖地留在原地，她邁不出步。她好怕，好想逃，可是她終究是留在原地。是她真的太怕了，還是她不想扔下他們兩個獨自逃走？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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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快速掃過四周，就只有他們三個了。速戰速決！奧寸齋姬冷不防地再一次朝玖玖姬揮動薙刀，舉手未過肩已經被潘綿津十指的黑線纏住雙腕。她回頭冷笑，雙手放開薙刀跌落，在落地前一秒，她右腳一踢，薙刀飛上，她雙手扯緊黑線，和潘綿津形成拉扯角力的局面，再旋身將刀往線上一踢，黑線頓時斷開，帶着刀氣衝擊反彈的黑線擊中他胸口。瞬間一口血吐了出來，就連十指也沁出血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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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乖乖一旁看罷，殺你是彈指之事。」奧寸齋姬回首冷眸掃看潘綿津一眼，淺淺一笑。在場的其他人沒一個是她的對手，這點她可以自負地肯定。之所以沒有乾脆殺掉這個反覆無常之人，是因為她不想為家族添麻煩。不是開罪不起＜月照盟＞，是這個沒用的鹿屋玖玖姬不值這她付這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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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綿津面不改色看着指上的傷口，本欲再戰一回，可十指的傷口深得見骨。太勉強自己只是無謀。這女人不光薙刀舞得好，力氣也大得驚人，不過是一陣拉扯，黑線已掐入皮肉，硬生生給割出傷口。再繼續的話﹒﹒﹒他怕自己會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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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了望手執薙刀的奧寸齋姬，再看了看花容失色的玖玖姬。心中不由得想嘆氣，幫玖玖姬是划不來的，他老早便知道。他之所以帶她回＜月崖＞，只是出於她從前對自己的幫助。如今是惹禍上身，他為什麼不丟下他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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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十指都在滴血的潘綿津，橘野晴心也涼了半截，但仍手緊緊握着刀柄企圖找到一絲的破綻。他身後的玖玖姬還是未止住顫抖，接下來他還可以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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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的他﹒﹒﹒﹒﹒﹒咦？耳邊響起一「啪滋」，他感到頸項裂開了，對！是裂開，血液自裂縫中噴射出來！發生甚麼事了？橘野晴被砍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誰也來不及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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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發生在這一瞬間，只見奧寸齋姬面無表情地揮刀，如雨灑落葉，又似晚風臉，流暢自然，原蝴蝶舞花間的翩然。人生﹑人死，不過轉瞬之事，她也不是第一次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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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姬腦筋已不能再思考了，眼眸直直地看着一朵朵鮮紅花朵，一瓣瓣鋪天蓋地亂舞着。花海中那雙在前一刻還在安慰她的人頭顱滾到自己身前，他的眼睛寫滿了驚訝詫異，那清朗直爽的睛漸漸失焦變成無物的空洞，她身旁失去頭顱的少年身體像一具失去主宰的木偶般癱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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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吸急速﹑眉心擰出極痛的摺痕﹑淚水失控氾濫，小唇顫抖說不出半個字來，就連慘叫也只能哽在喉中。現在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一切都是假的吧？她在做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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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野晴的彌留也只有這僅僅幾秒，在最後的幾秒他看見的畫面是她流著淚的臉。他多想說一句話，可是他已經不能再說了。，在最後,只想和她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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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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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想守護的是她的笑容，可惜他最後看到的是她哭成淚人的臉﹒﹒﹒之後﹒﹒他再也不能留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了。是他太無能，為她而死，他沒有後悔，讓他再選一次的話，他仍舊會站在她身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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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姬伸顫抖難的手將橘野晴被砍下的頭顱擁入懷中，淚眼婆娑的小臉緊緊貼着懷中漸漸失溫的故人臉。胸口的劇痛難以平伏，心胸的痛讓她記起了當初為什麼逃走之後又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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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表舅析彌長羽把她託付給御登局，在＜樂須宮＞中御登局待她如上賓，打點她的日常無不仔細，盡是應有盡有令人樂又忘返的奢華。教人一輩子都想留下的美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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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靜好得彷彿回到仍是七五的時候御。登局天天都會找她說話，多是聊聊些飲食打扮的閒話，而且她不再像從前那樣營營役役，侍候她的婢女成群。吃的皆是她喜歡的東西，更不用說華衣美服都快堆成小山了。御登局大人究竟是從何得知她的喜好呢？想不出來，但待在這裡便不用面對＜月崖＞上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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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朱紅似火的身影來訪＜樂須宮＞，所有的都被狠狠地掀開了。那雙不怒而威的眼眸直視她的時候，她的心虛無處可逃。總是依戀過去平穩日子的她，踏不出去﹒﹒﹒不敢踏出去﹒﹒﹒想像不了踏出去之後的自己﹒﹒﹒她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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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是鹿后的繼承人？我是＜奧一族＞的暫代族長——奧寸齋姬。」在侍女們的引領下，奧寸齋姬胡粉色染蝴蝶小袖上穿紅色繡青綠色藤蔓花紋打掛，柳眉妙目，清艷冷然，肌似細雪。款款落座的姿態如琬似花，聲音敲冰戛玉的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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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鹿屋玖玖姬，請多指教。」被這樣的大美人盯着看，她只覺混身不自在低下頭迴避其視線。鳳姑娘雖然偶爾也會有這種壓迫感，可是奧寸齋姬身上的壓迫力是讓教她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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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鹿后一生中最大的污點。」沒有半點當繼承人的覺悟，身為一族之主豈能輕易低頭？一族榮耀﹑尊嚴皆在族主肩上擔着！一旦向他人低頭，掉下來的就不只是一個人的面子這麼簡單。她敬佩鹿后以命為族人留下退路的能加和覺悟，她雖然只是個代理族長，但也不能做出任何令族人蒙羞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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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眉淺皺，再瞅了鹿屋玖玖姬一眼。徐徐站起，讓侍女為她開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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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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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口難以下嚥的氣，她向御登局辭行回到＜月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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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為了推翻奧寸齋姬的話，她不是母親人生中的污點！她想要證明自己，所以她毅然回去面對。可是﹒﹒﹒父親那封「遺書」﹒﹒﹒讓她再次跌入了自我懷疑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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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將她當成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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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妳還有我們的女兒，會有手牽手一同在＜月崖＞中愉快散步的一天嗎？妳願意為這一天放棄肩上多餘的榮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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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親眼中她不過是用來挽留母親的籌碼，母親眼中她是個不成器的繼承人。連阿晴都因她而死了﹒﹒﹒是她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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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血水在苗色的短襬和服染上斑駁的傷痕，玖玖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雙手仍抱着死不暝目的橘野晴的頭。淚水交錯的臉，早已蒼白一片，被淚水浸透的眼睛失去了清澈，空洞失神的眼瞳是已放棄掙扎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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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大概是我流淚最多的一天。我不想再哭了﹒﹒﹒可是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為什麼要咄咄逼人﹒﹒﹒妳憑甚麼﹒﹒﹒」玖玖姬一步一步往奧寸齋姬走去，胸口的痛﹑已混亂的思緒，她只想從這種混亂得令她不想再理解的現實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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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姬踏出玉步的時候，突然地動山搖，不遠處傳來了浪似的聲音，是大量的水湧來的聲音！鹿屋一族之長血脈的能力發動了，用「靈水」掩沒所有，將一切葬送在不見底的黑色「靈水」中，變成一點點碎鑽般的靈魂碎片。正因為未經靈水使淨化的「靈水」是如此危險，稍一不慎便會造成難以收拾的居面，所以王室才需要＜鹿屋一族＞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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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湧翻騰的黑色「靈水」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頭上凝聚成球漸漸變大，玖玖姬召來了「靈水」，她雙手緊緊抱着橘野晴的頭顱，閉上雙目仰頭等待被「靈水」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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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消失吧！母親也好，父親也罷，她可以去見阿晴了吧！把那個殺了阿晴的女人一同拉去和阿晴道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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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水，淨化我們的罪孽吧﹒﹒﹒」帶着哭腔顫抖的聲音，微微沙啞。玖玖姬緊鎖着眉迎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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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寸齋姬被殺一個措手不及，想不到這丫頭有同歸於盡的勇氣！她一定要在靈水球破裂之前離開其覆蓋範圍，不然就得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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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綿津在心底暗咂了一聲，為了那小子她就這樣拚上了自己的命了？十指上斷掉的線他用自己的血重新連接上，是鮮紅的線，亦是他的拿手好戲，操縱活人比操縱死屍難得多了。但他一定要阻止她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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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瞬間，各懷心事的三人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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