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牡丹之家
遍地開滿了不同顏色、品種的琉璃牡丹，唯有在葵一族地界才有這種晶瑩剔透、七彩絢麗的特殊品種盛放。曾經，葵一族的榮耀如牡丹一樣，富貴之家，擁有第二世家美譽──如今？
葵菊玉依為四位死去的守衛驗屍判定死因後，打算立即趕去其兄長起居的＜御衣黃＞。聽說哥哥那邊也鬧出大事來，她本欲先去看看的，然水羽姐姐派遣侍女來叫她先處理好這裡的事後再過去。所以她才拖到現下三更半夜才過去，腳步急促，衣角沾上了泥土都不知道，她實在是放心不下！
「妳先下去休息，時間也不早了。」葵菊玉依拿起隨身藥箱，準備動身。記起派去侍候和監察鳳七巧的侍女七五還留在她旁邊隨侍，於是主動讓她下去歇息。
「二小姐，請讓我一同前去。」手絞著帕子的七五咬了咬唇後，開口請求一同前行。她擔心鳳姑娘，也擔心和她共事的橘野。搶在葵菊玉依前頭拿起藥箱，不確定二人安全之前，她是難以入睡的了。
由葵菊玉依的住處＜遲蘭＞走到葵迦那志遲的＜御衣黃＞，路並不長。然而今夜路卻難走，她們二人一步一驚心，不知道途中會不會遭到伏擊，雖說鳳姑娘發現屍體之後，府第立即增加守衛，可還是令人放心不下！
葵菊玉依手摀住胸口，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注意一草一木。身後的七五雙手緊緊抱住藥箱，雙肩收緊，頭壓得低低的，下巴都要碰到藥箱了，連眼都不敢張開。只是憑聲音跟在葵菊玉依身後，希望盡快走完這段路。
七五仔細聆聽四周的聲音，有昆蟲拍翼的聲音、蟲鳴、空氣流動的聲音，她們的呼吸聲、腳步聲。這路上只有她們二人和一些昆蟲，她「聽」的出來的，但她就是害怕而心臟猛跳得令她難受。
戰戰兢兢的二人終於都到了＜御衣黃＞，騷動過後，這裡的守衛人手也加強了。她們穿過玄關，來到大廳，看到的是豐都彌水羽正在為橘野上藥包紮。
「二小姐，勞煩先去看看大人和鳳姑娘吧。大人剛剛又發作了。」彌水羽正在為橘野右手前臂的傷口包紮。略帶疲態的臉上仍是和順素雅。
「大家都沒事吧？」菊玉依看到他們人還好好的，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哥發作的情況越來越頻密了，她早已勸哥哥去靜養，而她也打算去＜析一族＞找辦法根治哥哥。雖然這未必有用，可，她真的想做，但哥哥一直反對。
「還好，鳳姑娘情況有點複雜，就得要麻煩小姐了，我只懂一些急救術。至於大人的情況，我用靈水穩定了。」彌水羽能做的大概就是這樣了。她的「靈水」的確可以治療大部份的傷病，然，大人的情況非她的「靈水」可以根治。而鳳姑娘的情況，也非她的「治療」範圍可及。
「嗯，明白了。橘野你還好嗎？」菊玉依簡單理解了眼前的情況。
「謝謝二小姐擔心，我都是些小擦傷而已。幸好有鳳姑娘在，不然我已經被砍成兩半了。」橘野想起之前的畫面還是心有餘悸。這次也讓他知道自己有多不成熟，他要再好好鍛鍊，保護重視的人，而現在他還做不到。他為菊玉依講述了剛才的事情，最詭異的，是發生在鳳姑娘倒下之後──
「鳳姑娘、鳳姑娘！」當時鳳七巧直接倒下不省人事，他連跑帶爬地走到她身邊看看發生了什麼。而豐都彌水羽剛好在鳳七巧身邊，正想扶起她的軀體做些簡單檢查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豐都的手直接穿過了鳳七巧，完全觸摸不到她的身體！這是怎麼回事！？
「嗯！？」豐都輕皺眉頭。再試試用手觸摸她的手，結果還是一樣，她的手直直穿過了鳳七巧的纖掌。她只得再試試伸手抓向橘野的手腕──她抓得住！有問題的人不是她，而是這個倒地不起的鳳七巧！
「總管，這﹒﹒﹒」橘野一時之間也楞住了，現在是什麼狀況了？任鳳姑娘倒在地上，這不好吧？
「大人﹒﹒﹒﹒﹒﹒」一時之間她都不知該如何處理，皺起一彎眉，不安的目光瞟向正在檢查處理失去操縱者無主傀儡殘骸的葵迦那志遲。
「﹒﹒﹒﹒﹒﹒」蹲在殘骸旁，葵迦那志遲端詳著，這東西是活的，曾經是。所以該當是傀屍，這種術法在本國原鄉非常罕見。他只聽說過在＜嘆息橋＞處有一個名叫夜泉冥照的人，懂得這種操縱屍體的術法。然，從未有人去過＜嘆息橋＞，就連那個叫夜泉冥照的人是否真正存在也是一個疑問。
究竟是誰！敢在他的地方如此鬧事！那些操屍的線已融化成土，線索到這裡算是硬生生地斷了。究竟哪個該死的傢伙，目標是他還是她？
他來到鳳七巧身前，伸手欲一把拎起她，但他的手同樣穿過了她的頸項──他抓空了！難以置信地愕了一下，同時瞥見她身旁的「薔薇法典」。或者就是這本書，讓她變成這樣子的？這本又是什麼書？會不會就是她們傳說力量的來源？
他向「薔薇法典」伸手，在拿起法典的一刻。本來厚重的法典變成了帶刺的薔薇花藤，狠狠插入了他的手腕，在血脈內高速竄流，花刺刮痛他的血管，更似在他體內尋找些什麼似的。4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2vMsqK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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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是在他體內，剛「入睡」的怪物，花刺刮痛了剛靜下來的怪物，逼使其再次在他體內大鬧一番。花藤死纏怪物，在他體內發狂般掙扎，五臟六腑都因這怪物翻騰亂走而發出悲鳴。
又是這種撕心裂肺的劇痛！
「大人放開那本書！」彌水羽一把搶走他手上的書，花藤卻立時改為纏上她。這次不是入侵她的身體，是直接將她整個人高高架起！她趕忙將書扔掉，花藤也隨即消失了。而葵迦那志遲忍痛接住了險些落地的她。
她扔掉的書，剛好打中了在一旁正閒著不知如何是好的橘野頭上，害他整個人摔了一跤，連人帶書跌倒在鳳七巧身上。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了！橘野非但沒有被薔薇花藤襲擊，更沒有穿過鳳七巧的身體。
「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橘野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忙亂中手還抓住了書。
「橘柑！去扛起那丫頭看看。」葵迦那志遲好像想到些什麼似地對橘野下令。
「是。」他立即扛起了有如失去了支撐無力花兒似的鳳七巧。
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橘野是三個人中唯一不受怪術影響的，究竟是橘野本身有特殊能力防制了這怪異，還是這怪異是針對他們而來？一時之間，三人都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你送鳳姑娘回＜銀紅巧對＞。」彌水羽不想事情再鬧大，還是早早落幕就好。
「不用，這裡的寢室讓她用，我去書房。」搬來搬去有夠麻煩！待會玉依一定會要來看診的，豈不是要她跑兩個地方了嗎？反正他這裡有的是房間。
「那好吧，橘柑，你扛鳳姑娘往那方向走，前方會有侍女帶你去寢室的。」她攙扶葵迦那志遲的右方身體往反方向的書房走去。她知道，大人已經痛楚難耐，儘管大人外表還是那副尋常自若的神情，那東西一天在大人體內，大人一天都不會有安寧的。
橘野將昏迷不醒的鳳七巧帶到寢室，將她安頓好後便回到大廳，接著就是葵菊玉依看到的那樣了。
「原來如此，那麼這本書現在不是在哥哥那處吧？」聽完橘野說的，葵菊玉依生怕哥哥不理自身安危強行將書帶走。
「不，我怕那東西會傷了大人，所以叫橘野將東西先放回鳳姑娘身邊。這樣會比較安全。」彌水羽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含糊地帶過問題。
「七五，藥箱給我就好。妳扶橘野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辛苦你們了，橘柑，感謝你的勇敢。」葵菊玉依朝橘野微微躬身示意感謝，隨即從七五手上接過藥箱，逕自前往探看仍在昏迷中的鳳七巧。
橋野和七五聽從命令退出＜御衣黃＞後，便先回＜銀紅巧對＞休息待命。一路上橘野心不在焉地目光游離，有時候看著七五好像想說些什麼，但下一秒又低下了頭欲語還休。
「晴，你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暪住了總管和二小姐沒有說？」
「妳怎知道的──不，沒有，我沒有。」他結結巴巴地試圖反駁。他本名橘野晴，不過這裡的人都愛叫他橘柑，唯有和他同期加入這裡的七五才會叫他本名。他們都是戰爭孤兒，因而特別投契。想當初二小姐和總管大人將昏迷不醒的七五撿回來，她還失憶了，記不起過去的人或事，甚麼都做不來。如今也叫有安身之處，工作也上手了！
「少說謊，你我一起在這裡當差多少日子了。我還不懂你嗎？」七五嘟起嘴，小手輕輕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她沒有當場點破是怕阿晴遭罪，但他可不能連她都暪了！
「我不是想暪妳的。是真的不能說﹒﹒﹒﹒﹒﹒希望妳相信我！」他想為自己辯白，可是不能辯哪！因為﹒﹒﹒﹒﹒﹒
其實在他送了鳳姑娘去寢室之後，他才恍然大悟，那本書！他都忘了拿，若任它留在原地，未免太危險了！如果別人不小心拿起了不就平白遭殃了嗎？
跑回了庭園，走到剛剛那棵大樹下──咦？書呢？不見了！是不是被誰拿走了？不會是豐都總管和大人拿走的，那會是誰呢？正當他左顧右盼，看看有沒有其他蛛絲馬跡之際，一具比他大上兩倍多的骷髏右手拿著書，往他剛剛來的方向走去。
這不是鳳姑娘所在處的方向嗎？恐怕這骷髏要對鳳姑娘不利！雖然他手上沒有任何武器，還有剛剛他的體力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可總不能放任這骷髏不管吧！如今鳳姑娘昏迷不醒中！他只好硬著頭皮跟在它身後。
跟著跟著，他們來到寢室前的走廊，再不過十來步便到寢室的了！他顧不了這麼多，直接從樑柱後跳了出來，連爬帶跑地衝上前，用肉身擋在了寢室門前──咦？骷髏內包裹著一名女性，是一個身穿黑色瑰麗長裙的貌美女子，最特別的是這女子的眼瞳是鴛鴦色的，尤其令人在意的是翠綠如深潭似的右眼。
「哎？小朋友，可以讓開嗎？」女子開口溫柔地詢問。
「請止步。」他死命地攔在了她之前，堅定地護衛著。
「嘻嘻嘻，好可愛的小孩子呢。我不會傷害她的，我不過是將書還給她，還有看看她好不好而已。開門給我，我命令你！」骷髏的肋骨位置打開，女子從內步出，而目光直直地看著橘野萱草色的眼瞳。
聽到她的命令，和她目光對上那一刻，他的身體完全不聽自己使喚，只得跟隨她的指示去做。他拉開了紙門，在被鋪上仍未醒來的鳳七巧毫無防範地暴露在這身份不明的女子眼前。女子飄到鳳七巧身旁坐下，將「薔薇法典」放在鳳七巧的枕邊後，右手輕撫鳳七巧的額頭，左手覆在她露在被外的掌上。動作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沒有半點傷害鳳七巧的意欲。
手都涼了，將鳳七巧的手放回被窩中，女子的眉頭輕皺地看著鳳七巧，彷彿有千言萬語想宣之於口，然而女子什麼都沒有說。終於收了手，女子又回到了門外的骷髏內。
「少年，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見過我。你向誰提起，誰便要死。」女子最後只留下這一句話，便消失在這夜色之中了﹒﹒﹒﹒﹒﹒
他信那個女子所說的話！因為那女子有不費吹灰就能操縱他身體的能力，更在這府第如此來去自如，沒有被任何人察覺。要在這裡取人性命自然更無難處，經過今晚他明白，他還未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其他人。他不想府內任何人受到女子的傷害，他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保密！不論對誰，他都絕不可以提起一句！可，有一點他覺得怪，那女子看鳳姑娘的眼神感覺好像是認識鳳姑娘很久的？更貼切的說，是溫柔得幾乎慈愛﹒﹒﹒﹒﹒﹒
盡力說情打發了七五，橘野晴帶著忐忑不安的複雜心情再次回到＜銀紅巧對＞休息──只希望鳳姑娘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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