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弗雷德還想看看安會否從小道鑽進了別的街道,但和朱利安沿着破屋外走一圈後卻更肯定這裏是條死路,沒有不顯眼的小巷,只有兩個能進出的門口,分別在左邊塌在一起的平房,以及正前方的破公寓大門前,而公寓前的是由兩片大瓦礫搭成的三角形門……
「我們兵分兩路吧。無論如何都要先把姐姐拉出來,兩邊都不知道甚麼時候會倒塌。」
「那麼我去公寓那邊,儘管門口塌了我也有辦法出來。」弗雷德和朱利安分開後也一直亮着手機電筒,筆直走向公寓,抬頭已經能見到上層外露的走廊和部分房間,牆上有不少位置都已經脫落,亦有些地方的天花已經塌下,說不定走樓梯也無法進入部分樓層。
弗雷德走進公寓大門,把手機電筒照向地面,面前就只有一條樓梯,圍着的都是牆壁,這裏是不存在大堂的舊式設計,只有各樓層才存在走廊。
弗雷德沿着樓梯走上一樓,一般而言這種廢棄建築都應該佈滿灰塵和沙石,一旦踏入就會留下腳印,但這裏的地面居然是乾淨的!反而只要原本鞋底不是非常髒,就不會有明顯鞋印!這裏有人生活嗎?明明是廢墟?
弗雷德不時用手機電筒照向樓梯天花,偶爾都會見到破洞,但腳下卻不見瓦片;管線和牆壁都滿是燒焦痕跡,不少管線都已經燒斷、墜下,露出管內的電線,只有地面是過份整潔。
直至弗雷德到達一樓,防火門沒有被瓦礫堵塞,輕易就能推開。在開門的瞬間,門下似乎就有些東西掠過。反正能走過門下的東西不多,要不是自己眼花,那影子應該就是蟑螂或老鼠那一類,當然也可能是相類似的生物,算上不認識的種族一定沒完沒了。
「安!妳在這裏嗎!」弗雷德對着走廊大喊,目的不在期望安的回應,而是若有「壞人」想利用安,很可能會暫時停下來。要是對方因焦急逃跑而弄出聲音或露出身影,利用虛無的力量就一定能追上。
可是……還真的沒有上釣呢……儘管有「地毯式搜索」這個方法,對方亦很可能在搜索期間逃跑,更可能找到安的時候一切已經為時已晚!「可惡!」弗雷德一拳打在牆身,沒想到自己居然已經體會到朱利安的心情……究竟朱利安重複了這種感受多少次?
最大問題是這是「雙方你情我願」的事情,即使請求警察幫忙,警察也沒有理由出手……
奇怪了,打在牆上的拳頭好像有些黏黏滑滑的感覺……弗雷德看一眼拳頭的位置,該處確實是硬實的石屎牆,但拳頭上卻有些牆身樣貌但啫喱狀的東西脫落,而且落地後變成了普通的石灰……:「該不會吧……」
弗雷德隨手變出一把暗物質巨鐮,假如自己面前的是「牆壁」,巨鐮的利刃絕對無法刺進去,但如果實質是柔軟物體,一瞬間就能挖出大量啫喱狀的東西!「我沒有打算傷害任何人,如果是生物就馬上現出真身!我只倒數五秒!」
「五!」
「四!」
「三!」
「二!」
「一!」
沒有回應!弗雷德手起刀落,果然一刀就成功把整道牆劈開,鈎出大量啫喱狀物體,這道牆本來就是空心!弗雷德再次望向走廊盡頭,難怪這裏到處都是違和感,猶如一切都是虛構的!弗雷德連割三刀牆壁,一道門的空間就塌了下來,全部都是啫喱狀,落地又變成灰塵、瓦片,看起來似是死物,卻又像有着生命的。但最少,這些啫喱狀的東西應該沒有思想和痛覺。
「門」的對面是一個房間——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只是自己破牆而入,理論上另外有大門通進來。對,一切都只是「理論上」,這個房間內是沒有門窗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弗雷德看着四周,沒有門的房間是無法成立為一個房間的,那只不過是牆和牆之間的空洞,建築上浪費空間的地方。然而,這裏確實是一個房間,桌上有着燃點過的蠟燭,中心有個巨型鳥窩,上面卻甚麼都沒有。若世上有巨鳥似的種族,這裏本來說不定是牠的住所。
這裏是火災之前巨鳥類種族的家嗎?不清楚。但沒有門窗的狀況下一定無法居住。
弗雷德再用巨鐮割向連接旁邊房間的牆壁,又鈎出了大量啫喱狀物體,輕鬆就弄出一道門來。
對面的房間同樣沒有門窗,卻有着桌和櫃,櫃上放着三瓶玻璃瓶,一瓶放滿了活蟑螂,一瓶放滿活蜘蛛,一瓶放滿用奇怪液體浸泡着的螞蟻。但朱利安說火災是一個月前發生,即是這些玻璃瓶是新放進來的?如無意外這裏是食蟲種族的家,而且近日依然在這裏居住!不然瓶內的昆蟲不可能是新鮮的!這些沒有門窗的房間都有着居民!這樣就能解釋樓梯處出奇地整潔!這座公寓並沒有完全被廢棄!
可是這樣一來,要找出安就更為困難,可無法知道房間的間隔……不對,方法是存在的,一切只在於自己有多了解虛無的特性。在虛無面前,所有知識都是力量!弗雷德立即蹲下身,一拳打在地板,眼見沒有打出啫喱狀物體,反身一躍又用巨鐮的長柄打向天花板,這邊也沒有變成啫喱狀,相信那啫喱狀物體只足以支撐這一層,那麼只要知道那物體的整體形狀,就能掌握整個樓層的架構!
弗雷德走到自己割出的「門」旁邊,然後就是依靠想像……啫喱狀牆壁就如水缸和水,牆壁整體是迷宮般的水缸……最後便是進入迷宮,找出安的所在!弗雷德把手指伸進牆壁中啫喱狀的位置,隨即放出一絲暗物質,猶如把一條血絲注入水缸,暗物質馬上沿着牆壁游走,弗雷德腦海裏同時逐步畫出牆壁迷宮的地圖,當中被圍住的範圍自然就是房間!
這一層共有五個房間,其中兩間似乎有門,分別在走廊中間和最尾的位置,弗雷德心中已經有三個大概的「坐標」,那麼牆壁就如不存在一樣。弗雷德深呼吸一口氣,隨即把自己的身體分解,其後只要心中一想,精神已經到達下一個房間的中心。這個房間有門,內部卻甚麼都沒有,是未有人居住嗎?弗雷德不想太多,又閃到下一個房間。
第四個房間有着先客——眼見是瘦弱的人類一家四口,兩個都是兒子。但再看看牆上的爪痕,他們似乎是狼人才對。既然這裏也不見安,便直接去最後一個房間。
第五個房間也沒有人,卻有一整個櫃的藏書,地上畫有一個顯然未完成的魔法陣……暫時都未聽過魔法陣的確實效用,一切魔法都仍然止於傳聞,只是迷信的一種。另外,這裏也不見得有相關書籍中常見的「供物」,說不定弄魔法陣的人仍然未了解得深入,當然也可能正確的魔法並沒有那麼複雜。
可是……還是不見安的蹤影。弗雷德在魔法陣旁邊重組身體,從門口離開,沿着走廊回去樓梯口,總覺得這裏有些奇怪……例如那狼人家庭,他們究竟是怎樣進入那沒有門的房間?而且整個樓層都沒有機關,另外兩個沒有門的房間也不見得住客能夠出入。
即是這裏必須有一個人能管理房間?……這樣也不合理。要是開門人不在公寓就無法進出,所有住客不就只是囚人,完全被特定人物管理着?
可是現在得先找出安,她只是不在這個樓層,說不定會在上層……事到如今,反而好奇公寓另一個位置更使人覺得奇怪。弗雷德踏進寓後只見到牆壁和樓梯,所以毫不猶豫就往上走,可是上層走廊卻有五個房間那麼長?實在不太合理。下層總不可能整整一層都是石屎牆,但也不能沒有樑支撐上層,理論上若不是有房間就是有庭園!
弗雷德走下樓梯,回到大門,立即把暗物質變成巨鐮,橫割一刀,果然樓梯旁邊的牆壁都是啫喱狀的物體!眼睛見到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啊……弗雷德再切兩刀,割出一道門,隨即踏進地面的走廊,肉眼可見的房間是兩間,分別在這層的中間和最尾,對應着上層有大門的單位,這層的亦有門可用。
弗雷德沿着走廊走,隱約都聽到一些聲音,這層必定是有人的,只是不清楚在哪個房間……
「原來是你……弗雷德,你要找的人是我吧。」
萬萬沒有想到,安居然主動從最後的房間走出來了。比起剛剛走出來的瞬間,她凝重的神色也放鬆得多,似是警戒着另一些東西。
「妳在做些不想被朱利安知道的事情嗎?例如他聽到的『幫忙』請求。」
「如果只是那樣子,我倒是不介意被知道……姑且那樣都算幫助到人,於我角度是做了善事,況且那些人只是生活壓力太大,需要一點心靈慰藉,並非真的想要嘴上說的東西,對方更不會因此被捕。可是今日做的事要是被警方知道,必然就會出現受害者,那才是我不想見到的。」
「那麼我能看那房間嗎?」
「必須先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報警。」
「答應妳。我猜妳都不是會胡亂犯罪的人。」
「多謝你的信賴。跟我過來吧。」安對弗雷德招一招手,轉過身,隨即把弗雷德帶進房間,看來裏面的生物就是這公寓最大秘密——啫喱狀物體的主人是史萊姆,而且他鬆懈得完全變成了爛泥狀,毫無擬態其它種族蒙混過關的打算!
「妳知道史萊姆是危險種族嗎?」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但我親身接觸到的他們並不危險,只要普通地對待他們,他們就不會用所謂危險的能力反抗。其實大家都只是想要一個居所,不必再露宿街頭;想要融入社會,和其他人一起生活。我可以幫忙的,就是讓他們躲進這種外表是廢墟的公寓,避過間中巡邏的警察,亦不必擔心休息時被舉報,使他們最少在住宿上得到保障。」安一邊說着,隨即走到史萊姆的旁邊,示意他們是同一伙,而且他們顯然不是剛剛開始做這種事……
「弗雷德,我不認為他們是所謂危險種族,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他們一把。希望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包括不要告訴朱利安。萬一朱利安知道,他一定又會阻止我。」
「保護危險種族是犯罪的,朱利安阻止妳也沒有錯。還是,妳認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
「當然。」安馬上用力點頭,緊張得一手放在史萊姆身上,看來她的答案也是充滿着猶豫,但在弗雷德眼中這種含有猶豫的答案卻更有說服力。「正確」究竟是甚麼?見過蒂婭和阿道夫的結局,「正確」頓時變得很模糊,而安心中的猶豫正正就是她也一直思考着的證據。
「我信妳。」弗雷德對安微微點頭,再看看旁邊的史萊姆,他也像道謝一樣點頭。然而,當弗雷德再看一次四周,事情卻顯得奇怪了。安應該不是比自己早很多進來,大約只是十多分鐘,如果她是帶新居民進來,應該也有需要跟他介紹一段時間,尤其是依賴史萊姆開關門的方法,但她卻像已經在這房間好一段時間……︰「安,實際上,今天妳過來這裏的目的是甚麼?以妳的說法,妳在這裏出入應該會為居民帶來風險,妳今日帶了新居民進來嗎?」
「不,今天我是來通知大家這幾天我可能無法過來,叫大家萬事小心……你應該是跟蹤我過來,莫非你見到我和一個男人會合?」
「實際上只是見到一個黑影而已。」
「他是我們住的酒店的老闆,是養大我和朱利安的人,而且他收的租金很便宜,萬一我們那個月不夠錢,他也願意不收利息地讓我們賒數。他是我們的恩人。」
「那麼他也知道這個地方?」
「這方面他應該不知道的,我沒有告訴過他,剛才我們也在路上分開走了。」
有點不對勁……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弗雷德直覺安應該仍然有事隱瞞,卻不太清楚原因。可是,這個世界還真的甚麼人都有——不論是否正確,但一定合法;不論是否合法,但必須正確……:「妳某些地方和我認識的人很相似,我知道妳也是聰明人,而且想必比我聰明得多,那麼我就不干涉太多。只是,朱利安現在很擔心妳,今日還是先離開這裏,讓他安心下來較好。」
「也對。要是讓朱利安不安,我做的一切就本末倒置,今日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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