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狼群终于是追上了自己的首领。它们围着一只小羊,像是在审判小羊。
小羊脸上的惊恐尚未退去,甚至添上了几分错愕。它呆滞的身体看是一幅艺术抽象画,又像是劣质的雕像。狼群中有一只稍微拨动它的身体,它的身体也只是随着狼的推压而动作了几下,毫无变化。公狼用严肃而凶恶的表情监视它,母狼则给自家首领准备膳食。它们到别处寻找和狩猎了一些果子和野鸡,做为首领的宵夜。首领心满意足地吃着,眼角扫过高索。或许是这股恶寒如此尖锐刺人,高索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见它有些反应,公狼们识趣地笑了。它像是舞台上滑稽的小丑,为服务观众而任人摆布。其中几只公狼一脸嘴馋,狂舔嘴巴。它们都期待能够享用这突然上门的夜宵。前阵子还小小的,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吃在嘴里。经过漫长的岁月,小羊茁壮成长,已经不是只能塞牙缝的程度。它已经拥有足够资格作为一道美食了。但是让狼愤愤不平的是,首领只准看不准吃。把一道生小羊排放在嗜血的肉食动物面前,这不是折磨吗?它们强忍着累积在嘴巴里的口水,努力克制自己贪婪的眼神。
但高索对那些视若无睹,狼群们的贪婪对它来讲都不算什么。现在最让羊恐惧的是,养狼人在羊族内心深深植下的心理阴影和他的不安好心。高索瞄了一下正在大快朵颐的养狼人,脑海尽是猜测养狼人的想法所造成的一片混乱。
他想干什么?他为什么不现在就把他吃掉?他是为什么要留住自己?我为什么会遇到他?一大堆的问题困扰着高索,使高索渐渐步入精神衰弱。在一片寂静之中,杰斯的咀嚼声特别地大,就像是预示着接下来的夜宵就是高索。高索看着他大口咀嚼着的,那只死不瞑目的野鸡,不知不觉地把自己代入了那只野鸡。它无法克制,疯狂地想象着它被吞食的情形。它的皮毛被他的利爪给大力地撕开,腿脚和蹄子被强硬地分开,刚生出的角被像是扭布一样地扯掉。最后就是内脏,它的内脏会被轻易地抽出,被丢弃在某一处。做完了准备作业后,他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津津有味、大口大口地将它一扫而空。骨头则会被一一吐出,被埋在某处。那是它的坟墓,它的归处。
高索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它不哭,它从来都不哭的。
小羊的呜咽声惊动了狼群。监视它的公羊困惑地看着它,语气稍微软了下来:“哎哟,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啊?是不是哪里痛?”哭泣着的高索很明白这并非是它们对弱者的关怀,那只是它们对食物的担心。哪个部位的受伤可能会影响到食物的品质,残虐的肉食动物只会有这种想法。高索没有回答,只是无助地饮泣着。眼泪在浸湿、冻结它的心。狼群们无奈地望着对方,不知如何是好。瞄到这幅画面的养狼人边咀嚼边思索高索的行为。他随意地吐出一根骨头,被不远处的树木给弹回来的骨头使他更加纳闷了。他明明是瞄准了树木的旁边的草丛,然后决意把它吐进草丛里的。他对自己的投掷力很有信心,每次像这样吐骨头,也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有些郁闷的他又望向哭泣的高索,蹙眉思索了下,让部下把它唤来他的旁边。突然被叼起的小羊颤抖得更厉害了,内心只被恐惧占据着的它不敢再去想自己的结局,不敢再掉下眼泪。
部下原想将小羊粗暴、发泄性地胡乱丢在地上。但是被养狼人那么一瞪,连站着都不敢了。它小心翼翼地把高索放在地上,乞求他的原谅。高索浑身发抖,畏畏缩缩地看着对方。杰斯看着这样的高索,不由得想起了那天这样看着他的小羊。当时的它也是这样畏畏缩缩,看了直叫人发笑。杰斯满意地扬起嘴角,见到他这样的小羊的胃部一阵翻滚,吐出了一滩污秽物。狼群们嫌恶地看着高索,抱怨了起来。但是狼群没有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来抱怨,除了月月。对,又是它。“吼......都不能吃了啦。”沾上了污秽味道的小羊吃起来只有一股腥味,吃了只会吐。到时候这里全是污秽物,破坏环境。呕吐物还可能会让他们未来的猎物察觉到狼族的踪迹,不敢轻易靠近这里。到时的狩猎会变得异常艰难。
“你想吃?”杰斯闲闲问道。
“为什么不吃?突然送上门的宵夜耶。而且您看,先前还是那么瘦弱,现在却变得如此肥美......要是不现在吃的话,时间过了肉质也会产生变化了。首领您不这么认为吗?”月月回答。
“......也是呢。”杰斯百无聊赖地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地轻,却可以撩拨到高索的内心。高索满头大汗,它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被吃掉?是水煮?是烤?是蒸?不对,狼族吃东西不会搞那么多花样。它们都是生吞活剥。只是这次高索再也不敢轻易掉泪了,而排水的地方明显换成了下面。高索的膀胱不受控制地解放了。林子的恶臭更加浓郁了,狼族的神情更是不满了。
闻到如此腥臭,杰斯也没那个心情享用宵夜了。他把野鸡和果子分给了部下。得一杯羹的部下们连忙感谢自己的老大,“吧唧吧唧”,大口地享用起来。毕竟平时首领吃宵夜他们都没有什么机会分到的。看了看狼吞虎咽的狼族,杰斯将目标转到高索身上。被盯着的高索越来越害怕,它的脑子逐渐一片空白,下一秒应该就是去到无的境界了。杰斯拎起高索的下巴,命令:“看着我。”那双眼眸尽是无聊。高索没能明白那股无聊是怎么一回事。它试图去避开那双眼睛,但是恐惧却让它连瞌上眼皮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高索抖得越来越厉害,它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惶恐地看着养狼人。养狼人不知从大衣里掏出了什么,一把粗暴地塞进高索的嘴里。一股肉臭和油脂在高索的嘴里散开来,高索一阵恶心,想把它给吐出来。但是杰斯的手爪粗蛮地伸进了它的食道里,强迫它吞下去。高索的身体努力挣扎,最后还是敌不过那股蛮力,艰难地把那块肉给吞了下去。对食惯素食的食草动物来说,那块肉的油脂就如沟渠里的臭水,肉宛如发霉的面包。把那样有如粪便一般的食物给吞下去后,油脂和肉水溢出嘴巴。高索大口大口地喘气,恶心感久久环绕在食道和嘴里。杰斯戏谑地笑道:“怎么样?这味道还喜欢吗?”看到这副场景的狼群也玩味地笑了出来,细小的笑声在高索耳边回荡,化为了言灵和诅咒刻印在高索的身上。
高索的内心这下除了恐惧还有愤恨。它恨这群狼在用尽全力侮辱它,它惧这群狼的强大。就凭现在的它,根本就做不到瞪视它们,更做不到向它们复仇。之前的誓言在现在看来就是口出狂言。高索无力地躺在地上,一股突然袭来的疲劳感折磨着它,像是要把它折磨致死。
“累了?要睡了?别睡。我还有东西要问你。”与高索相反,眼前人显得特别精神,他好似一只以折磨他人好获取精力的怪物。高索艰辛地看向前面人,疲劳的加持下眼睛所看见的风景只是一片朦胧。杰斯在高索的眼里移动着,好似模糊不清的幻影。只是在一刹那间杰斯就把高索给拖回了现实:“所以味道怎么样啦?因为是我亲自调制的肉干所以希望你给些意见啦。怎样?嘉明的味道怎么样?”杰斯开玩笑道。
本来还在大快朵颐的狼群沉默了,停下了嘴里的动作。它们错愕地看着自己的首领。它们的首领凌厉地瞪了它们一眼,它们才赔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尴尬。
听到这种恶质笑话,高索变得更累了,只想快点睡去不再醒来。好不容易精神起来的身体又再变得劳累。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杰斯心狠手辣地补了一句:“你们同伴里有叫嘉明的吗?应该有吧?”说完,杰斯仿佛事不关己地喝了一口水。
在听到这句话后,高索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像是心脏病发。可是在心脏剧烈地跳动后高索并没有倒下去。它的胃再次剧烈地翻滚、不适感从大脑传遍全身。大脑又再变得一塌糊涂,像是里面的海绵体被谁搅动了一番。身体也变得就像布丁一样软,汗就像瀑布一般流下。高索抖得就像在寒冷气候里打哆嗦,瞳孔加速放大,嘴巴和鼻子都暂时停止了呼吸。我刚才吃的是谁?是我的爸妈?是我的亲戚?还是我的兄弟?这几句话在高索乱七八糟的大脑里乱窜,感觉就要冲出脑壳,拖出一大滩脑浆和血红。但是,高索依然没有倒下去。这次,它终于愤恨地瞪视杰斯,杰斯的笑容还是像刚才一样玩味和戏谑。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属于强者的游刃有余。狼群觉得惶恐,可是却又忍不住对高索的嘲笑声。
杰斯又拎起了高索的下巴,说:“你的眼神很不错哦。明明是草食动物,却可以用这种像是要把我吃了的眼神看着我。”杰斯补充,“我超喜欢的。”
高索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话,如今他眼神已没有恐惧,只留下无能的狂怒。
“好啦好啦我们讲正题。”杰斯视若无睹地继续吃肉。“我问你一下,你们族群现在是不是有一只养狼人?”
高索没有出声,在面对压倒性的强大,随意发声可是大忌。
“装哑巴啊。”杰斯咬断了一块肉。他不悦地踢了高索一下。仅仅只是轻微一击,高索却如坠冰窟。高索被踢到一棵树木上。树木的坚硬也让它后背受创。它痛苦地吐出白沫,愤怒但无助地看着眼前人。杰斯趋前走去抓住了高索的羊角,力度之大仿佛就要折断。高索吃痛地大叫。他的眼神凶恶得像是要吃人一般,心情不再好。见到这种状况的狼群对此视若无睹,嘴巴里的肉比较香。
“我跟你讲,我脾气很差,差到十公里以外的兔子都会察觉到的那种。你要是识相就快点把你全部知道的给说出来,不然我就真的要生气了。”他随手把高索丢在地上,动作散漫得像是在撒沙子。高索依然缄其不言,它倔强地看着杰斯,心念:不说!我就不说!虽然我一开始对你感到害怕,但是我现在怎样都不会屈服于你的!它将头别过去,试图不去看杰斯。
“不说是吗?我明白了。”杰斯选了高索一块地方,大力地撕捏。高索又再痛苦地大叫起来。他大力地把高索一块肉给撕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本想过来抢夺的狼群被杰斯喝止。高索的伤口血流如注,红色的血染红了白色的羊毛。
“我再给你机会,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杰斯小声胁迫。
“呜呜......”高索痛得哭了出来。
“会痛是吗?会痛就好了。如果不想再这么痛的话就说出来。‘我好痛,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快救救我。’快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不......我不......”高索还是否决。
杰斯的理智终于断线,他不满地在高索身上造成更多伤口,心狠手辣地折磨着高索。
那一夜,小羊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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