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靠!難得的魅魔妳燒掉幹嘛?想死的話可以先讓我切來研究啊!是公的還母的?」
「母的。」
「嘖嘖,那就沒什麼好稀奇了。妳哪天遇到公魅魔就把他抓來給我研究,母的看妳要燒要烤都可以,沒那麼少見,我只對公魅魔好奇而已。」
彌秧替所有公魅魔默哀,魅魔是母系社會,公魅魔平常被母魅魔欺負、壓榨已經夠可憐了,在所有惡種中是地位低下的魔物,現在還要被黑巫師抓去切片研究,知道了會集體哭昏吧?
隔天一大早,凱特難得踹飛她的房間門叫人起床。
「換上衣服後到院子!」
彌秧摸不著頭緒,命令惡魔修門後下樓,到院子裡看凱特要做什麼。
只見他在地上畫了一個非常堅固的防護罩後脫下身上的黑袍,露出穿在裡頭的貼身衣,彌秧不意外他的身材好,雖然不像戰士一樣肌肉曲線強硬,可是該有的線條都有,畢竟這傢伙每天都在煮藥、搬鍋子、處理藥材,幾乎沒有閒著時候。
「加強特訓?」
「對。」凱特難得地拉筋:「看在妳能撐這麼久還沒死的份上,我就正式收妳為學生,還不快點滾進來!」
「是。」彌秧彎腰將褲管拉緊後走進去。
以往她覺得凱特在講解咒術時已經很認真,卻沒想到此時此刻才是他真正動真格的樣子……不言自威,就只是站在這裡,不兇不語不笑不怒不擺架子,光是被盯著頭皮發麻,跟颯兒朵認真起來不開玩笑時有的威信不相上下。
「我不會像外面那些白癡一樣,放魔威測驗妳能否站穩或是撐住幾秒就收為學生,妳要記住我願意收妳,不是因為颯兒朵的屁話,更不是妳有什麼可取之處,而是妳很難死而已。」
「是。」彌秧眼角一抽,原來耐打也有好處?哪怕她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被打得遍體鱗傷。
「考慮到妳的特殊情況,我能先給個勸告,不用妄想跟妳體內那個交流,從踏入我的結界開始,我已經斷絕你們之間的連繫,如果妳真的想成長、真的想學會怎麼運用體內的力量,就專心看著我。」
彌秧壓下訝異盯著他,內心頓時不敢多想。
凱特就像多年瘋瘋癲癲的老人突然清醒一樣,說的一言一語都很有壓迫感——從認識開始,她就知道凱特是強到爆炸的黑巫師,可是生活的滑稽幾乎沖淡尊嚴,知道他厲害、卻忘了有多鋒利。
「我將賜與妳中間名,從今以後妳可以在自己的名字中用我給予的威信,大聲告訴我,妳的名字叫什麼?」
「彌秧。」當她開口說出名字時,內心彷彿受到什麼牽扯,吊起來。
「再告訴我,妳的父母叫什麼?」
「我——我母親為秋娜禾,父親為艾洛帝亞。」彌秧確定不是錯覺,她說出父母的名字後,那種被牽扯的感覺更為明顯,就好像凱特手上抓著線,牽住她吐出的言,掌握在手裡。
「妳沒有家族名?」
「是。」
「妳也不知道母親的家族名?」
彌秧仔細回想一下:「是。」
「我身為妳的導師,將重新賜與妳完整的名字。」
彌秧渾身起疙瘩——雖然有些人會將父母的名字各取幾個字組成一個家族名,但這不算真正的名字,而是紀念而已。真正的家族名必須讓王族或貴族賜與自己,所以人們普遍只有一個單名,貴族出生就有名有姓,王族出生立刻擁有雙名與姓。
所以名字對他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萬物都擁有自己的名字,如今她的名字是真的由他人賜與而不是贈與,彌秧忍住想舔嘴唇的衝動,維持表面上的平靜。
「彌秧‧瑪希雅……」
瑪希雅。彌秧在心裡複誦一次,比颯兒朵隨口取的諾亞好聽多了。
「以後我就叫妳瑪希雅,而妳的全名是彌秧‧瑪希雅‧丁‧爾瑞姆。」
彌秧的眉頭瞬間一皺,因為是導師賜與的名,身為學生是不可提出質疑。而當凱特命名完彈指,她原本懸吊的心猛然下拉,腦中像是有支羽毛筆,在漆黑的世界用星星寫下她完整的名。
彌秧‧瑪希雅‧丁‧爾瑞姆。
「有疑問嗎?瑪希雅。」凱特皮笑肉不笑說著:「不要忘了老子是誰,給妳看的東西藏有什麼秘密我會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給妳,但是全天下只有妳這白癡看完之後繼續不當一回事。」
「不是不當一回事……」彌秧壓抑著,她知道家族名的重要,可是那種情況要她怎麼說?而且從童年開始,父母的角色就是同個人,不是日記裡的那個。
「給予爾瑞姆的家姓我能明白,可是為什麼連『丁』都要給我?」
爾瑞姆是布登崁丁爾的家族名,也是凱特的;而丁是古老王族才擁有的特殊姓,不是誰想用就可以,只有血脈者才行……
怎麼莫名其妙睡著覺就這樣了?
「妳只能接受,現在,抬頭挺胸。」凱特一個踏步,一股風將彌秧的下巴拐起,強迫她抬頭聽他繼續說話:「妳就當路邊撿到寶吧,我跟妳講,有名聲響噹噹的家族名才方便幹事,妳要去哪裡就跟別人介紹自己?還是什麼都不用說,只要亮出家族名別人就會乖乖讓路?而妳這樣才能搭上颯兒朵的身分懂不懂啊?雖然歷史遺忘我哥了,但是可沒有忘記丁‧爾瑞姆家族,就跟恩瑞迪姆耶滅族也沒有遭人遺忘一樣。」
凱特認真沒在說笑,甚至還直稱友人的本名。
「我會被當作騙子。」彌秧冷靜說著:「不會有人承認,冒然使用王族的名是嚴重的行為。」
雖然她不甩人類的規範,可是會影響颯兒朵。
樹大招風,要是有人趁機用她來攻擊颯兒朵然後錯過某些良機怎麼辦?現在這種人太多了,被一時的忌妒遮眼,幹出無法挽救的蠢事。
「呵,他們得認。」凱特瞧不起地冷笑著:「因為『我』的關係,丁‧爾瑞姆的族譜是公開的,隨便誰都可以調閱查看,所以我承認妳體內的血脈,族譜會自動更新,那傢伙也不用四處宣傳,我想現在監控的人已經嚇破膽了。」
彌秧呆愣,因為凱特的關係?
「我……」
「妳沒得選。」他直接打斷:「別忘了『丁』代表王族血脈,妳擁有比颯兒朵還多的特權。她不能調動軍隊,但是妳可以命令;她就算是白巫師也得遵守一些凡人的規矩,但是妳不用,哪怕妳上街鬧事打架,士兵也不能抓妳,或者妳想帶惡魔在王城逛街也無人可關妳,這就是王權!這就是為所欲為!不然我當黑巫師怎麼魔法師協會沒派人追殺我?只談了條件。」
「你談了什麼?」
這樣一想,雖然人人都怕黑巫師不想牽扯上關係,可是魔法師協會也會硬著頭皮擬定精細計畫去獵殺黑巫師,以防邪惡擴張。
「我放棄王族的所有特權,而且不會有後代;要是他們北七在我放棄特權後還追殺,我可以無條件拿回所有的權利制裁他們,例如命令魔法師協會解散、殺死所有的會員。」凱特動動手,發出喀喀聲:「閒聊夠久了,繼續幹正事吧。」
彌秧生硬地點頭,被迫收下丁‧爾瑞姆的家族名。
很燙手。
就像有人硬塞東西,雖然不討厭但是也沒有到喜歡的地步,不曉得該怎麼處理……不過換個念頭想,她擁有家族名能夠幫颯兒朵更多忙,或許就不需要一直麻煩伊曼達了。
這樣颯兒朵就可以多多往她這裡跑,不用只跑伊曼達那裡泡茶聊天。
「把手給我。」
彌秧聽話抬起手,凱特握住感應一下後放開。
「妳的魔力非常足夠,甚至比我還多。」
在彌秧驚訝的眼神下,凱特在空中畫出一個正方形,然後切三分之一:「這是妳目前的魔力容量,看起來很少,但是妳用整個身體當容器,這個量已經是普通人的四、五倍了。」
「居然嗎……」彌秧小聲默念著。
「我在妳沉睡的那段時間有看記憶,正常來講妳真的不該跟「傲慢」打的不相上下,甚至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還出現缺魔、頭痛的情況,這情況發生在別人身上很正常,唯獨妳不正常。」
凱特散去正方形,冷冷問著:「妳有想過原因嗎?」
「因為我連用好幾個大規模的咒語?」彌秧說不出正確原因,這是第一次有人糾正她的魔力,如果今天能有解答,她下次就知道該如何改進了。
「只想到這個?」
「嗯。」彌秧乖乖等凱特訓話,不其然收到超級大白眼,只能在心裡嘮叨要是她知道早就不會搞成這樣了,根本不用凱特教。
「首先,那場戰鬥裡妳根本沒有耗魔過量的問題,魔力是夠的,妳會頭痛的主要原因有三點,一是妳的魔力沒有完全排出,二是妳不該用完宗罪的力量後接續用自己的,三是妳不該毫無防備使用颯兒朵的魔力,妳這樣完全在作死。」
「魔力沒有完全排出?」彌秧回想自己用魔法的感受,不懂。
「看我手上這個。」凱特變出一條繩子,雙手拉著:「別人的放掉是雙手放開,而妳是這樣。」
當他說完時雙手沒有鬆開,有一節繩子留在掌中,剩下的掉在地上。
「妳的魔力要完全放掉,不能保留,會造成堵塞懂不懂啊!就算情況在危急,妳也不能用到一半改用其它的,如果是不想浪費也要記得將收縮的魔力順著下一個招式同化。」他將繩頭一丟,在空中變成一道短短的藍點,凱特手一揮,一道挺直的紫線劃過去。
彌秧看清楚了,在有限的空間裡,卡在那裡的黃點阻礙了紫線的移動,紫線有小小部分被黃點刮下往架框打去……比喻成自己的魔力通道,就是魔力還沒有放出去打人,自己就受到內傷了。
她一直沒有發現這問題,頓時啞口無言。
「我會讓妳完全改掉這個壞習慣。」凱特很有自信說著:「第二點就簡單多了,妳用完宗罪的力量,哪怕系統不通也等三秒再切用自身的魔力。然後第三點是妳要明白自己用誰的魔力,第一點都自卡了造成阻塞,難道颯兒朵的魔力通過去不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嗎?妳還連用了兩次!」
「我、我沒注意到這點。」彌秧運用自己的魔力時感覺不出來,只知道會突然腦袋抽痛,還以為是快要沒魔了。
「我會讓妳冠上丁‧爾瑞姆的家族名,就是要妳有自知之明。爾瑞姆是魔法世家,生出來的魔法師哪怕再弱小資質也比普通人好,從出生開始就站在頂尖,妳必須清楚自己的魔力不是外面那些可比的,所以稍有不慎容易造成自身嚴重的損傷。」
「所以颯兒朵之前才沒有親自教導我魔法?」彌秧忍不住開口反問,在凱特眼中讀出答案。
「只有爾瑞姆能教導爾瑞姆,給予正確使用魔力的方式,我們的魔力通路比平常人複雜,才有深厚的本質能夠脫穎而出,在看過妳胡來的戰鬥方式,我已經確定妳體內的系統遺傳我哥而不是妳媽。」
「那、為什麼……」彌秧一直很想問這個,此時凱特已經攤開來講,她也能問了吧?
「為什麼你一開始檢測我的魔法核心時,沒有認出我來?」
「妳……知道我當時壓上今生所有的冷靜不讓腦袋打結嗎?妳讓我不情願的回老家翻那些他留下的東西,浪費我研究的時間搞清楚妳是誰的種,浪費我的精神面對這突然的驚喜,當妳家女人來跟我確定時,我甚至有挖墳挫骨的衝動。」
果然凱特知道的時間比颯兒朵早,但是心裡跨不過去,直到颯兒朵確認以後……
她一直都被仔細觀察,卻從來不知道自身真實,彌秧的臉色黯沉。
他們都知道,但是都不說。
如果沒有宗罪代言人之間的競爭,在一定得贏的情況下,他們搞不好會選擇隱藏一輩子,她就不用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誰,冠上不適合自己的家族名字。
彌秧扯扯嘴角,是否該感謝宗罪讓自己找回源頭?
「不要想太多爛事,我在教妳專業!」凱特像是鬧脾氣般推彌秧一把,她踉蹌後退幾步,注意到凱特一直想把氣氛拉回一開始的嚴肅,而不是淡淡的尷尬與難堪。
——『媽死前只惦記你這個優秀的好哥哥!而我呢?當成垃圾棄之不理,明明我也很厲害啊!為什麼要被當成小蟲子忽視?』
在布登崁丁爾的日記裡,凱特曾經吼過這一句話,如今他還要替憎恨的哥哥照顧孩子與正名。
彌秧挺直站穩。
她知道這對兄弟彼此間相處不融洽,之前收她當學生是心不甘願,直到現在才是真心。
就算是颯兒朵也看不出凱特隱藏在心裡的憂鬱吧。
這世界有太多的焦慮、太多的驚喜、太多的麻煩、太多的無能為力。
「麻煩你了。」彌秧行一個禮,如果凱特下秒說不教了也不意外,是她自己要在學習時把氣氛弄這麼僵,怪不了黑巫師教不下去。
「很好。」凱特的聲音沙啞,看來他的確在心裡反覆琢磨那三個字,然後清了清喉嚨:「事實上妳還有一個因素造成魔力不正常輸出,正是我畫這個結界的主要原因。」
彌秧全神貫注,只差沒有頻頻點頭。
「妳體內那個會偷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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