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軀》GL-2018 - 30

羊\我說：

　　彌秧感覺到身體動彈不得——石化術，她可以呼吸但是無法操控四肢，頭痛劇烈的看向前方走出的人影，是防護學老師。

　　無聲無息，彌秧差點忘了隱身石的存在。

　　「倒是妳，我很意外。」防護學老師挑眉看著彌秧，但是很快移開視線，盯著瞪向自己的艾瑞克：「我跟你說過，這世界就是不公的。而你執意追求真相，到時候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別人真的有比你自己重要嗎？」

　　「你他媽離我遠一點！」艾瑞克咬牙切齒，防護學老師卻還是一步步走來，隨著手一揮木屋內瞬間亮起。彌秧下意識想起颯猊恩，腦袋痛的瞬間一片空白，眼前閃過那個淒慘的自己。

　　「彌秧！妳還好嗎？」艾瑞克終於注意到彌秧不對勁，看到防護學老師靠過去開始著急：「你不要靠近她！」

　　「我為何不能靠近？」防護學老師諷刺反問，伸手抓住彌秧的下巴查看她的氣色，當艾瑞克正要繼續鬼吼鬼叫時，老師倒抽口氣猛然收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彌秧。

　　彌秧不知道頭痛引起的痛楚會讓臉頰浮出一條條紅線……那是曾經跟惡魔接觸之人才有的印記，防護學老師露出見鬼的表情，艾瑞克不明白，但是從對方的臉色跟掏出法杖的舉動就能看出情況不妙。

　　「你做了什麼？」

　　「我還比較想問她做了什麼。」防護學老師嚴肅瞪著彌秧，用身體擋在艾瑞克前方：「妳！妳是什麼時候跟惡魔接觸過的？彌秧！妳最好老實回答，我不想在這裡取妳的性命！」

　　「什麼？」彌秧頭還是疼的，連思考都不太能。

　　防護學老師猶豫半晌，選擇重敲法杖。

　　隨著法杖敲下去同時伴隨嗡嗡聲，艾瑞克想阻止，嘴巴被一團黑色沙子塞住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彌秧看見一粒粒如似螞蟻渺小的顆粒往自己襲來，防護學老師手勢一揮，一團鐵沙如灑網般擴開成巨手要將她抓住——

　　碎成一片片的白色塵埃。

　　彌秧聞見熟悉的味道，感覺額頭被人用手指一戳，原先還很痛的腦袋放鬆不少。

　　「校長，是您有意將她留下？」

　　「是的。」

　　彌秧緩慢瞪大眼，颯猊恩——身穿的白袍染了一身紅，這是不曾有過的畫面，連同艾瑞克都傻住，忘了要反抗困住自己的鐵沙。

　　「您……」彌秧遲遲說不出話，她該問這是誰的血？還是颯猊恩的血嗎？

　　「還是被妳看到了。」颯猊恩苦笑，伸手溫柔摸撫彌秧的臉頰，眼中帶有不可思議的柔情，這點被防護學老師看得一清二楚，不禁皺眉思索但是不敢開口詢問，彌秧傻愣愣看著對方。

　　「為什麼？」

　　颯猊恩那句話，無疑將彌秧內心一直堅持颯猊恩不知情、颯猊恩不會這樣、千錯萬錯都是別人胡搞瞎搞我家颯猊恩才不會猜與這種骯髒事的堅持擊垮了。

　　徹徹底底的。

　　「嗯——其實我原先想換乾淨衣袍在出來，可是感覺不太對勁，就只好……」

　　「妳明明知道我問了為什麼不是指這個。」彌秧眼帶著心碎，與最後一絲的不敢相信：「你們，對我們做了什麼？你們，對我們普通學徒做了什麼？為什麼我的同學死了？為什麼我們普通學徒常常會有人三不五時消失不見？」

　　「彌秧真的想知道嗎？」颯猊恩用手勢阻止防護學老師說話，清澈的藍眼睛不帶有一絲情緒：「如果妳想知道。」

　　「妳直接說！」彌秧大吼著：「猊恩，妳幹了什麼！」

　　防護學老師用唇語說著見鬼，艾瑞克恨此時的自己跟對方有同樣的想法。

　　「我做了該做的事。」颯猊恩溫柔說著：「幫助主要的學徒順利畢業，即使是犧牲多數完成少數的方法。」

　　「校長。」

　　「沒關係，他們遲早會知道的，尤其是彌秧。」颯猊恩的語氣依舊溫柔，伸手摸摸彌秧的頭：「所有人都有共同祖先，再怎麼血源稀薄，只要是人都可以混合的。是的，對於天賦不佳但是被強迫進來就讀的學徒，你們的魔法核心是最能盡快補足的方式。」

　　彌秧的臉上失去血色，隱隱約約中有模糊不清楚的聲音在交談著。

　　很像是颯猊恩跟那個怪裡怪氣的人？

　　「你安分點！」

　　彌秧看見艾瑞克被防護學老師敲頭時緊張，颯猊恩這才看向那地方，笑著手一揮：「別這樣子，孩子會不舒服。」原本纏在艾瑞克身上的鐵沙散開，但是他直接腿軟就地而坐，嘴唇緊閉像是被黏住，只能用眼睛瞪過來，幾乎快噴出火花——

　　「艾瑞克……」

　　「彌秧，我說過不喜歡妳一直在我面前提別人的名字。」颯猊恩親密的口吻讓此時的彌秧頭皮發麻，彌秧仍是動彈不得，看著颯猊恩往同學的屍體走去，手指往對方胸口輕壓陷進去。

　　熟悉的畫面，腦袋又是抽痛。

　　彌秧看著颯猊恩從同學胸口的拿出一顆小小發亮的金球，金球中貌似有一點東西在掙扎，艾瑞克用著眼神大喊不要！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颯猊恩握緊手，一道細小金色的流沙從掌中流出，被接入玻璃瓶裡。

　　艾瑞克的頭往後仰，緊閉的雙眼已經流下眼淚。

　　彌秧不敢置信，颯猊恩將學徒的魔法核心，捏成粉碎。

　　「其實，魔法師可以靠吃魔法核心增強。」颯猊恩說著，絲毫不覺得手刃他人性命有什麼問題：「但是有一個缺點，如果那個人的意識沒有死透，就將對方的核心吃下去容易產生『副作用』，好一點是對方會活在妳的意識中不停吵吵鬧鬧、搶奪身體的操控權，直到妳將他的意識完全抹滅奪走力量；壞一點就是對方的意識會壓過妳後奪取身體的操控權，妳得想辦法奪回來，不然自己會被吞噬掉。」

　　「妳不能……」彌秧的聲音在顫抖，難道颯猊恩就是打算吃了她？

　　「可以的，師長的存在就是栽種果實，等成熟後栽取。將果實的核取出留下肉，餵食尚未填飽的人。」颯猊恩將手上的玻璃瓶輕輕放在架子上，往下一個白布走去，掀開。

　　「不要！颯猊恩，妳不能殺了他們，妳可是校長！」彌秧大喊著，颯猊恩卻是回以無可奈何一笑。

　　「是的。」她說著，手指再次陷進去：「我得完成自己的職責。」

　　「不要！」

　　即使彌秧在怎麼吼叫，颯猊恩還是取出了那個同學的魔法核心，親手碾碎、將粉末倒入新的玻璃瓶，又走往下一個。

　　「颯猊恩我求妳住手！不要這樣！不要再這樣子了！為什麼妳要這麼做？難不成、難不成妳一直以來都這樣嗎？難不成傳說都是假的嗎？妳明明是如此仁慈！明明每個人都敬愛妳，為什麼？不要這樣啊！」

　　「彌秧，外頭的世界是殘忍的。」颯猊恩說著，又捏碎一顆：「既仁慈又殘忍——是的，仁慈又殘忍。」

　　「快住手啊！我叫妳住手！」

　　「校長，要不要把她嘴巴封住？」

　　「沒關係的。」颯猊恩露出溺寵般的笑容，艾瑞克已經哭的眼睛紅腫，彌秧眼裡藏著不敢置信、胸口激烈的上下起伏。如果她沒有將他們全釘住，這兩個學徒一定立刻撲過來，不自量力的想反抗。

　　「彌秧……」

　　「妳快住手！」

　　眼見最後一個同學就要被奪走魔法核心了，彌秧氣急敗壞：「颯猊恩妳這樣算什麼白巫師！妳簡直——簡直就是黑巫師！妳居然一直用這種假象騙人！妳這個骯髒又噁心的下三濫！妳根本就不配白巫師的名義！妳不配！什麼最溫柔最好的白巫師，什麼心地最善良的白巫師——妳簡直禽畜不如！內心剖開全是噁心發臭的泥漿！」

　　颯猊恩第一次遇到彌秧破口大罵，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像她是什麼長輩在包容耍脾氣的晚輩；但是防護學老師已經挑眉，算是欽佩眼前不自量力的小小學徒敢這樣喊。

　　「彌秧——」

　　「結果妳都是裝的！」彌秧大吼：「妳——妳——妳對我的好，是不是也是，為了魔法核心？」

　　彌秧的表面上只有激動喘氣，內心卻已經崩潰在嘶吼著。

　　她放聲尖叫；另個自己在瘋狂哈哈大笑。

　　『我就說颯猊恩是這樣的人！』

　　另個自己瘋狂笑著，像是笑自己的愚蠢，也肯定自己的直覺。

　　『所以啊！哪會有人莫名其妙對別人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颯猊恩這句，穿破彌秧腦海中的種種噪音，直達心裡。

　　她睜大眼睛看過去，颯猊恩難過又委屈的表情——彌秧露出憨笑，渴望下一秒颯猊恩會說這只是開玩笑而已，她的同學們沒事，剛剛說的都是謊話，因為她想捉弄她，所以聯手準備這個驚喜！

　　彌秧多希望，颯猊恩下一句塞入自己嘴裡的是顆甜糖，她就可以吐槽白巫師，這個玩笑很爛她很不喜歡，下次準備好一點的玩笑……

　　——求求妳，告訴我是玩笑。

　　「我說過彌秧不會遇上這種事情就一定不會遇上。」颯猊恩親切微笑、撥弄她的頭髮，就像兩人上床時她總是會溫柔的撫摸自己一樣，眼裡充滿濃烈的情感，彌秧卻捕捉到一絲冷漠。

　　颯猊恩，根本無心。

　　這些日子，她都被對方耍了。

　　「妳之後，打算怎麼做？」

　　心涼的瞬間，彌秧也跟著冷靜了。瞪大眼看著颯猊恩，她現在不擔心自己，只擔心聽見真相的艾瑞克——颯猊恩的頭一瞥看去艾瑞克，彌秧渾身起了疙瘩。

　　「不！不要！不要猊恩！妳不要殺他！」

　　艾瑞克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防護學老師擋在他前方：「校長……這小子不在範圍內吧。」

　　「如果你早在我來之前將他領走，我能當作沒看到。」

　　「校長，我會跟他商量，今天的事情不會傳出去。更何況您不是會洗腦嗎？艾瑞克雖然皮癢但也是根不錯的幼苗，如果讓他活著，未來必有成就，就這麼捏了太可惜。」

　　「別試著求情。」颯猊恩的笑容始終不變，卻如絕望吞噬了他的心。

　　艾瑞克還能說什麼？什麼都不能。

　　他一直以來只懷疑是老師在背後弄事，誰知道校長卻也參了一腳……

　　「我清楚這孩子的品性，留著必有大成與大難。依靠他的性格，你覺得會繼續鍥而不捨的追查同學下落？還是乖乖坐在教室裡面上課？又或者是干擾我的彌秧，說實在這點我無法忍——你的存在已經是個麻煩。」

　　颯猊恩最後一句，是對著艾瑞克說著；艾瑞克感覺到強大的魔威嚇得渾身癱軟，他這生不曾低頭示弱，此時此刻卻狼狽的想求饒留一命，不管用什麼方法。

　　「颯猊恩——」

　　彌秧覺得自己的痛苦，永遠傳不到颯猊恩的心裡。

　　艾瑞克看彌秧最後一眼，即使身上傳達的痛苦再激烈，他仍被限制住無法叫出聲。艾瑞克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出去，身體失去所有力氣，倒在自己一直討厭的防護學老師懷中，他看著颯猊恩手上的魔法核心，隱隱約約中覺得比別人還大顆，綻放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然後被捏成粉碎，艾瑞克的瞳孔緩緩放大，兩眼無神。

　　漂亮的白色沙粒裝入了玻璃瓶裡。

　　「妳……」彌秧已經氣到快昏過去：「妳……」

　　「彌秧，喝下去。」

　　颯猊恩將玻璃瓶靠住她的嘴唇，彌秧瞪大眼，將嘴裡喝到的粉末吐出去狂咳，颯猊恩唉呀一聲露出可惜的表情，苦笑：「別這樣，乖乖喝下去，對妳有幫助的。」

　　「畜牲！」彌秧低吼著：「我看妳的力量也是這樣偷來的！每個人都知道恩瑞迪姆耶被滅族的事情，我看根本就是妳殺了他們偷走力量！妳這個小偷！無恥爛人！妳所有的力量都是偷別人的！虛偽下三濫！」

　　颯猊恩的臉色瞬間一僵，嘴角下彎，手中拿的瓶子也掉到地上摔破，防護學老師急忙抱著艾瑞克的屍體原地傳送離開，颯猊恩的笑容已經完全散去，藍眼睛中僅是冷冽。

　　「彌秧，這話不好。」

　　「不然妳要我說什麼？妳不就是用偷的才有力量嗎？小偷！」

　　彌秧瞬間感覺到頭爆痛，颯猊恩突然掐她的脖子，兩人身處的地方扭曲轉換——彌秧狼狽撲倒在地上，嘴裡嘗到了濃濃土味，茫然動動手指發現身下是草原，她仰起頭上掛著高高圓月，颯猊恩的下巴微揚，聲音冰冷。

　　「妳記得這裡嗎？」

　　彌秧放眼望去哪記得，她根本沒來過這裡，放眼望去是陌生的山風野景。

　　「這是妳爸爸戰死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她不敢置信渾身毛了起來，閃過的記憶裡——爸爸渾身是血擋在她跟媽媽前方，然後被削成……肉塊。

　　「也是憤怒。」

　　颯猊恩突然一腳狠踢彌秧的下巴，她咬斷自己的舌頭，痛得眼淚飆出、急急忙忙摸自己的嘴又摸地上的草叢找斷舌，颯猊恩卻一腳踩住她的手，完全不顧她嘴裡噴出的血，表情平靜的殘酷。

　　「勝利建立在屍體上。」颯猊恩冷冷說著、再次踢彌秧的腹部：「小孩子的思維，只能看見短期利益。」

　　彌秧無法反抗，在草地上滾一圈吐出滿口鮮血，已經不知道是嘴巴痛還是腹部在痛，整個身體動彈不得，又啊嗚的一聲抱住被踢的肚子，鼻涕眼淚抹塗在臉上，遠比當時被萊斯夫人凌虐還痛。

　　她的心好痛，身體也好痛。

　　「當我在忙著對抗時，你們卻在玩樂，還反指過來我做的不對，那你們行就由你們來，嗯？」

　　「咕唔……」彌秧又再次被踢，身體努力縮成一團在草原上顫抖，看著以往溫柔擁抱自己的人，對方不帶任何情緒的漠視，是插入她心頭上的那把刀。

　　「當年的封印不完整。」颯猊恩將頭髮撥於耳後，輕盈的白髮在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她的右手召喚出長槍，長槍尖端散發出冷冽的寒光，伴隨白袍上的鮮血，是一片不協和的血畫。

　　好美。彌秧的視線被一片血霧遮蔽，胸口滾燙的快要裂開。

　　「如果彌秧無法接受這樣的我。」

　　「啊唔！」

　　骨頭斷裂聲，彌秧手抖著摸自己的小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骨頭刺出皮膚帶出大量鮮血。

　　「唔啊！」

　　她再次慘叫，另隻小腿也被踩斷。

　　颯猊恩拎起衣袍，手指捏著長槍一甩往空中劃去，突然出現一道黑色的漩渦。彌秧感覺到強烈的噁心與憤怒還有哀傷，她滿臉鼻涕眼淚與鮮血，看著白袍冷漠的將長槍對準自己。

　　「妳不能接受我，就算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颯猊恩毫不留情，將長槍刺穿她的心臟。

　　彌秧感覺到痛，就一個痛字。

　　已經說不出，該怎麼形容的痛。

　　連粉身碎骨，都說不出口。

　　「我給妳機會。」颯猊恩勾勾嘴角，用著長槍拎起彌秧的身軀，高高舉著對準黑漩渦。

　　「如果妳得到重生的機會，我等妳，彌秧。」

　　彌秧看著颯猊恩，對方的白色已經被鮮紅染上。

　　「但是妳永遠沒辦法。」

　　支撐胸口的力量消失，彌秧被甩入一片黑色裡——她伸出手希望颯猊恩抓住自己，但是沒有，白袍冷漠看著她的身影逐漸縮小、拉遠。

　　曾經那是她的光，那是她的一切。

　　然而，卻只是假象？

　　彌秧感到冰冷絕望，燃燒全身的痛苦極端炸開，她不停往下墜，直到黑暗吞噬所有光芒。彌秧感覺自己摔在堅硬刺骨的東西上，身體是不是被刺穿了？她吐出最後一口鮮血，像是洋娃娃般癱軟高掛，瞳孔逐漸放大。

　　妳曾經是我的光，如今卻將我推入黑暗，帶來的一切只是假象……

　　我恨妳……

　　我恨妳颯猊恩……

　　我恨妳……

　　彌秧勾起扭曲的嘴角，已經不知道溢出眼眶的是血還是淚。

　　內心有千萬個憤怒在嘶吼，但是她最後選擇閉上眼睛……

　　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說。

　　只有寂寞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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