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軀》GL-2018 - III - 11

羊\我說：

　　彌秧回歸後與「憤怒」重新簽下契約，雖然花了一番力氣——她得強忍劇痛，壓抑左手暴衝的光屬與穩固右手蠢蠢欲動的惡屬，兩種互相排斥的力量在魔法核心深處打轉，彌秧吃力地回想精靈教導的冷靜方式，當她終於能放鬆神經躺下來喘口氣，已經過了一周。

　　這時間是「憤怒」說的。

　　「終於……」她氣喘吁吁地休息，成功穩定魔法核心後，身體的不適慢慢傳達出來。彌秧吃著自己帶來的食物，扔了一顆蘋果給「憤怒」，從它頭上跳下來，動動身體發出響亮的喀喀聲。

　　她一開始不爽「憤怒」找人頂替自己，可是想想它偷偷把羌仔送來，多少還是傾心於她，雖然在那場無聊的對戰中完全沒有使用羌仔。

　　「隨便來一個。」彌秧說著，開始運用體內的魔力。

　　光是穩定還不夠，要快速融合成自己的，得不停反覆運用。

　　要不是彌秧收到凱特身邊那隻惡魔奔來的口信，她可能會把深淵炸得稀巴爛才回到上面。

　　一上去，彌秧只覺得陽光刺眼；一轉頭，就看見被白鳥群埋住的凱特。

　　她噗哧一聲，凱特死魚眼趴在桌上，一堆白鳥不停啄他的手跟頭，在看見彌秧後整群嘩啦啦的飛過來，彌秧臉色刷白翻身閃過去，一群白鳥撞飛她身後的惡魔。

　　「一隻過來就好。」彌秧翻白眼，颯兒朵顯然是忘記自己召喚了多少隻白鳥。

　　當她說完後，暴動的鳥群才終於安定、消失，只留下一隻往彌秧飛過去，嘴上叼著信。

　　『那隻肥鳥應該不錯吃。』「憤怒」嘖嘖說著，彌秧想像惡魔抓鳥烤給它吃的畫面，天知道「憤怒」要吃多少隻才夠塞牙縫。

　　——那個是颯兒朵的召喚術，不是真的。彌秧無視被白鳥搞到陣亡的導師，拉開他前方的椅子坐下去，開始閱讀手上的信、隨後挑眉：「凱特，我到這裡要花多久？」

　　「自己算啦。」凱特還是趴在桌上：「媽的死阿颯……」

　　『妳把我給的劍用丟了？』

　　「沒有。」彌秧下意識開口，忘記在心裡用想的就行：「黑劍放在樓上，只是我的左手不能用，所以想準備第二把武器。」

　　「呵呵呵呵呵——要不要我知道妳在跟誰說話，肯定會覺得瘋了。」凱特冷笑後，彌秧立刻闔上嘴巴、閉起一隻眼，睜開後眼珠轉黑、瞳孔深紅，「憤怒」直接透過她的眼看信。

　　——你可以直接從我的腦袋看吧？

　　『我就想直接看！』「憤怒」說著：『很久沒上來呼吸，想親眼看不行？』

　　——沒有不行。彌秧扯著嘴角：「凱特，我暫時回以前的學校一下，颯兒朵說之前老師養的鐵甲犀牛死了，那支角我可以取回來寄給她。」

　　「先洗澡如何？」凱特終於捨得從桌上爬起來，單手撐著臉頰：「深淵的味道真——棒——啊！我突然覺得「宗罪」挺蠢的，打架派那麼多手下幹嘛呢？直接打開深淵就好啦，大範圍攻擊呢！」

　　彌秧低頭嗅嗅自己的衣服，認真說著：「還好，從戰士學院出來的戰士應該都習慣這味道。」

　　「媽的噁心死了！」凱特一臉厭惡：「滾滾滾，臭死了！不要傷害我敏銳的鼻子！」

　　『妳快臭死他！貼上去！抱住他！』

　　——凱特還有東西得教我。

　　「憤怒」回歸後，彌秧安靜的意識又熱鬧不少。

　　她乖乖回房間拿衣服，打算去河邊洗澡時想到上次差點溺死，「憤怒」看見那段回憶時哈哈大笑：『哈！妳怕溺水？妳現在是我的，死亡與宗罪為主，自己人會害自己人嗎？』

　　——會。

　　『操！什麼會？妳腦子——』

　　彌秧嘆氣，她不是故意說反話，只是不管怎麼想都不可能相親相愛吧？又不是友善、慈愛的光種。她無視「憤怒」喋喋不休的飆罵，下樓時問埋在藥堆中的凱特：「我現在有宗罪會吸引死亡嗎？」

　　「妳的腦子忘在深淵嗎？死亡凌駕於宗罪，還是宗罪凌駕死亡？」

　　「懂了。」彌秧嘴角僵硬勾起：「謝謝。」

　　「噁心！」

　　噁心完凱特的彌秧愉快地前往河邊洗澡，又愉快地到鎮上買東西吃，愉快地帶著鎮民送的食物回到屋子裡，「憤怒」不敢置信她在下廚，呆了許久才發現彌秧這幾天的情緒也很穩定。

　　隱藏在深淵裡的「憤怒」瞇起眼。

　　『白婊子對妳做什麼？』

　　——你希望她對我做什麼？

　　『妳太冷靜了！』

　　——這樣才好，不是嗎？彌秧繼續弄食物，回想在禁書區看到的食譜，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食譜被放在那裡。她持續唸咒壓縮鍋子裡的蔬菜，看到蔬果慢慢壓縮成小小一塊時內心十足興奮，這樣就不用怕消耗太多魔法後要到餐廳大吃猛吃，只要從袋子裡拿出小小一塊即可填飽肚子。

　　『肯定難吃。』

　　——蔬菜能難吃到什麼地步？彌秧在心裡吐槽完，將第一顆實驗品往嘴裡丟，瞬間嚐到蔬菜的清爽。

　　「嗯，可以噁——」

　　下秒吐出來。

　　彌秧立刻灌水，企圖沖淡嘴裡那濃郁到令人噁心的超濃縮蔬菜味，「憤怒」哈哈大笑只差沒把她的腦袋震壞，彌秧即使順利催吐，胃裡還是散不去快沖昏腦袋的噁心嗅覺，又持續吐了兩、三分鐘，幾乎把胃翻過來，凱特才悠悠走進來看她一眼。

　　「妳孕吐喔？阿颯的？」

　　「白癡嗎？」彌秧吐到虛脫，有氣無力再次漱口，拿起第二顆實驗品扔過去：「吃吃看？」

　　「這什麼？」凱特一臉嫌惡地打量著，當他拿近鼻子聞時，倒是滿面驚訝：「哇，妳居然做出傳說級的『軍糧』？這軍糧難吃到被封印，連我隱居都知道它的威名，那時候剩很多就搗碎成粉混水當催吐劑了，沒看過拿來吃的。」

　　彌秧陷入沉默。

　　「妳該不會是吃這個才吐吧？」凱特噗嗤鼓起臉頰、憋住笑意：「別說老子不好，要不要拿桶子過來讓妳拉肚子？」

　　「不用，我吐完已經好很多了。」彌秧滿臉黑線，嘴裡的味道還是散不去。

　　「嘖嘖，不簡單。」結果凱特又一臉驚訝了，滿是佩服看著她：「真的吐一吐就好，不想拉肚子？」

　　「為什麼我要拉肚子？」

　　「喔，因為啊——這是軍糧嘛，軍糧誰吃呢？它威名遠播就是因為拿去試吃的軍隊上吐下瀉整整一個星期才恢復運作，創造者差點被國王砍頭呢！看來從深淵出來就是不一樣，別人吐又拉一個星期，妳吐一吐就好！」

　　『看看我多棒，讓妳事先練出鐵胃！』

　　彌秧不予置評，滿頭黑線摸著胃，懶得理「憤怒」鼻子翹多高了。

　　「啊……別收，我拿去當武器吧。」彌秧阻止惡魔，改拿出小袋子將剩下幾粒軍糧都收入袋子，然後看向凱特伸手。

　　「這個我要自己留著——」凱特腳底抹油溜了。

　　「唉……」彌秧繼續摸摸自己的胃，正坐在地上休息時聽見鳥鳴，抬頭一望是白鳥從窗戶飛進來，她不禁放柔眼神、伸出手指讓牠抓住，遠方的颯兒朵不曉得是不是擔憂她才來看一眼。

　　白鳥叫了一聲，從空氣咬出一張紙條，彌秧心裡碎唸白袍其實不用這麼擔心自己……雖然感覺挺好的！她故作冷靜接過來看，頓時無言看回去白鳥，白鳥很開心地歪頭，彌秧伸手戳牠毛絨絨的身體用傳遞術，蜈蚣噗啾一聲變出來捲住白鳥，兩隻生物一起變成白煙消散。

　　——孩子取什麼好？我覺得彌秧秧挺好聽的！

　　以上，就是白袍寫的紙條內容。

　　彌秧繼續靠著櫃子閉目養神，多虧了軍糧她晚一天才出發，帶著布袋租了一輛馬車前往學校。雖然可以用傳送的，但是彌秧覺得自己需要補眠，昨天睡下去今天差點起不來。

　　「到了叫醒我。」彌秧一上馬車跟惡魔偽裝成的人類童僕下令，就喝了一瓶藥水，安安穩穩睡了三天三夜才被惡魔戳醒，彌秧動動僵硬的身體，看眼窗外已經到學校的山下。

　　——你先離開吧，我怕被別人發現。

　　『妳當我狗啊！』

　　——狗比你可愛多了。

　　『媽的我當時該拍死妳才對！』

　　彌秧伸懶腰完感應，確定「憤怒」乖乖躲起來後才下馬車。

　　馬夫看到她一個人下來，以為童僕還在車上，結果看進去卻沒有人，頓時結結巴巴狂揉眼睛、身體猛然一抖以為自己撞鬼——惡魔覺得有趣，故意半透明地出現在馬夫旁邊，戳他一下。

　　馬夫與惡魔變成的鬼魂童僕對上眼，瞬間嚇得尖叫、跳上馬駕車離去。

　　惡魔呵呵發笑覺得有趣，追在可憐的馬夫後面。

　　「我還沒付錢……」彌秧看著馬車瀟灑奔走的背影，召喚蜈蚣叼一枚金幣拿給颯兒朵，請她轉寄給馬夫，這樣能確保馬夫不被她的蜈蚣嚇死，或是快被惡魔害死前有白袍顯靈救人。

　　彌秧走上山，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校門口，伸手觸碰冰冷的大門，感覺到身後有股魔力波動，轉身同時一道人影走來。

　　「伊曼達？」

　　「好久不見，約書亞的東西有送到嗎？」

　　「有。」

　　簡單打過招呼，彌秧仔細打量伊曼達，他比上次見到還年輕，頭髮的顏色淡了不少，或許在過十幾年就會完全轉白——成為白巫師，颯兒朵的下任繼承者。

　　「已經是高階魔法師了？」

　　「嗯，我不只是高階魔法師，還有幸接任校長的位置。期望將來能做好這份重責大任，能追上颯猊恩校長的腳步。」伊曼達說著，領著彌秧進去，此時是下課時間，學校裡的小學徒在走廊上聊天，手上不是抱著羊皮紙就是書。

　　她彷彿看見過去的自己，那個傻傻的呆女孩，目光不停追逐白髮校長的身影，當她們視線對上時，誤將驟雨當成永恆，在漫長的時間裡，短暫地消逝。

　　彌秧問著：「看見這畫面，你有什麼感想？」

　　過去還是學徒的他們，就在這間學校裡發生了一些事情；她上次回來受到「憤怒」的影響，滿腦只有怒火，這次回來因為冷靜不少，感傷也隨之而來。

　　「世事難料。」

　　伊曼達跟擦身而過的小學徒打招呼，帶著她前往辦公室。彌秧回到這熟悉的地方，彷彿又看見颯兒朵帶著自己進來，兩人面對面吃著晚餐，她說不上為什麼一直懷念當時的她。

　　「這個。」

　　伊曼達從辦公桌下拿出一根粗長的鐵甲犀牛角，用手拍拍它：「這角不好取，還是戰士學院的老師過來幫忙鋸的。他們說如果要將這根角做成劍，絕對要先浸泡軟化水，不然垂子敲爛十支都沒用，如果沒有軟化水也可以用磨的，但是會磨到天荒地老。」

　　「謝謝，我知道了。」彌秧一手拿起這根鐵甲犀牛角，意外沒有想像中的重，甚至能說上輕盈、不會造成手腕扭傷，只是不好抓起來……伊曼達幫她拉住空間袋口，才順利塞進去。

　　「另外……有件事情我需要妳幫忙。」

　　「嗯？」

　　她該意外伊曼達有求於自己嗎？

　　身為貴族的他應該知道，人情債難還。

　　「這不好解釋，我帶妳過去。」

　　彌秧以為是出去學校，結果伊曼達卻是帶著她到貴族學徒的區域，兩人走向貴族學徒專用的練習場，彌秧下意識看過去旁邊的樹林，伊曼達嗯了一聲。

　　「妳身上有那個，能感覺到不對勁吧？」

　　彌秧這才想起伊曼達知道自己是宗罪代言人的事情，只是隨著那地方感應過去，卻沒有什麼突兀的地方：「不，我感覺不出來，那裡藏了什麼嗎？你無法解決？」

　　雖然實力在他之上，但是論腦力，彌秧覺得伊曼達解決不了的，自己多半也幫不上忙。隨著他們兩人靠近，彌秧慢慢感覺到腳步沉重，尤其在看見那間木屋時，頓時牙齒緊咬。

　　「我不知道那間木屋是用來幹嘛的，上一任校長也不知道，學校裡也沒有相關的紀錄，連過去指導我們的老師都不記得那間木屋的存在。」

　　彌秧藏住訝異——看來颯兒朵離開前把所有的紀錄都銷毀了？換個念頭想也對，颯兒朵已經找到能成為下任白巫師之者，那她沒有必要再繼續進行偉大的遠見吧？

　　繼續換個角度想，白袍根本一石二鳥。

　　得到宗罪代言人，又找到將來的繼承者。

　　「我也不知道，感覺不到異常，木屋怎麼了？」

　　「有幽靈。」伊曼達說著：「本來想當作學徒的草藥栽培室，但是有很多學徒——尤其是貴族學徒常常十個進去九個遇到幽靈，我進去總是沒看到，本來想請教會的人來處理，可是根據學徒描述的幽靈長相……我不確定該不該驅除，因為驅除是靈魂消散無法輪迴，如果可以跟幽靈溝通，解決祂生前放不下的事情就可以進入輪迴，但是我找不到祂以前的朋友，祂也不願在我面前現身，所以能幫忙的人，我認為只有妳了。」

　　彌秧聽完伊曼達這句話，腦內嗡鳴作響。

　　當時的不甘與痛苦嘶吼，一個人原來可以痛到粉身碎骨也比不過心碎，不敢置信的想法導致視覺錯亂，她在這裡見證了何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見證一個人的死亡。

　　緊緊閉合的嘴，不知何時咬破了唇、嚐到了血。

ns 18.68.41.175da2

III - 11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