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軀》GL-2018 - II - 15

羊\我說：

　　彌秧想睡久一點，卻還是不得不離開床鋪，拆下窗戶上的木板，外頭天才剛亮——遠方的訓練場上，已經佔滿一排排整齊有序在晨操的小戰士學徒，他們喝喝哈哈吼來吼去，一個指令揮拳、一個指令腳踢，全部安分聽著，像是精神抖擻的小獅子們。

　　她面無表情，回想著消音魔法怎麼用，想來想去實在記不起來，只好邊打哈欠邊甩右手，紓解昨晚的痠痛。

　　「唷！妳真早起！」

　　「嗯……」

　　當她聽見外面一堆人喊著早餐時，彌秧也離開客房快一步到靠近門口的位置坐著，一大早她沒什麼食慾，騙非凡說自己已經吃了，揮一揮自己帶出來的肉乾，在他面前咬一下，對方這才相信的點頭，去拿自己的早餐。

　　「不過妳該多吃一點，小孩子的發育期很重要！」

　　彌秧看一眼非凡推過來一大塊又一大塊厚切牛肉，胃瞬間糾結。

　　「我三十一歲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這個年紀，別人最青春洋溢的時期是一頭栽在夢想裡發熱甚至結婚生子，她卻像是剛從十六歲的夢裡出來，走入十七歲的成長中。

　　非凡誇張似的瞪大眼：「還行！三十一也是孩子！老頭子我都七十二了！」

　　這下換彌秧愣住，忍不住上下打量非凡。對方明明還滿頭黑髮、身材健壯，左看右看都是壯年男人，她皺皺眉頭，難不成現在的戰士跟法師一樣，到某種境界就得永生？

　　「你們戰士也能永生？」

　　「什麼永生？我們不搞那套，只是作息健康而已！」非凡笑著，顯然喜歡彌秧說的那句話：「快吃吧孩子！冷掉就不好吃了！」

　　「嗯……」彌秧不得不低頭看一眼前方的牛肉，用刀子切了四分之一，剩下全部推回去給非凡：「我吃這些就好，魔法師早上吃太多會——」她話還沒說完，聽見遠方傳來巨響，非凡的耳力也好，在吵雜的食堂中也聽見聲音立刻站起。

　　「慢慢吃。」他說著，與四名同為指導老師的戰士出去食堂。

　　彌秧摸摸下巴，抓一位學徒幫忙顧非凡的早餐，將自己的那片肉排給對方吃後也悄悄尾隨出去，完全不用隱藏自己的氣息，外頭的喧嘩聲已經將所有注意力拉過去。

　　地在震動。

　　彌秧走出去，前方數十名戰士手持著武器仰頭——

　　一隻非常巨大的荒野魔龍吐出火焰，火焰將戰士學院上空的保護結界燒成紅銅色，正常的防護罩是可以抵擋攻擊，但這一次感覺不妙。

　　從那隻荒野魔龍身上的鱗片能看出年紀不小，牠張牙裂嘴噴出的火焰竟維持整整一分鐘沒中斷，硬生生的把結界燒出一個洞，立刻用爪子撐開、將身體塞入，不讓防護罩癒合，使勁蠻力將裂洞撐大。

　　彌秧瞇眼，情況對戰士不利。

　　眼睛是最好攻擊的弱點，這隻荒野魔龍卻是盲的，該有眼珠的地方結成厚厚的一層死皮卻能活這麼久，代表其它感官敏銳。

　　彌秧覺得戰士們無法全身而退。

　　這等級交給活了不知道幾百年的颯猊恩，大概五分鐘結束；交給有「憤怒」的她，大概胡鬧亂打半小時，「憤怒」看不過去會要惡魔直接把龍帶走。

　　她不清楚戰士的等級怎麼分，但是這一看肯定是需要魔法師協力，彌秧又開始煩躁起來。

　　「鐵鉤拿出來了嗎？」

　　「拿了！」

　　「隊長，要攻擊嗎？」

　　「先別浪費箭矢。」

　　非凡指揮其他老師們，彌秧站在走廊看著他們，想也知道這次攻擊是為何而來。要是她受傷了，某位白袍會直接殺過來吧？到時絕對有趣……彌秧摸摸下巴，思考要不要她先自己內傷一下？

　　「校長呢？」

　　「校長說這等級的交給我們打發。」

　　「哈哈哈哈哈哈哈——」

　　彌秧為非凡的笑聲無言，對方是真心大笑，不把荒野魔龍看在眼裡那種，即使那隻龍看起來不好惹，穿過守護結界時立刻噴出火焰，戰士們拿著有魔法加成的鐵盾擋下，他們沒有硬扛，順著火焰推力往旁邊翻滾閃過，土地焦成漆黑。

　　兩名戰士拋出鐵繩套住荒野魔龍的嘴，結果鐵繩立刻融化。

　　非凡接過流星錘，帶刺的兩顆鐵球笨重的拖在地上，他卻一臉輕鬆的拉住鐵鏈開始旋轉，瞄準之後拋射過去，鐵球擊中荒野魔龍的腦袋發出響亮一聲，他立刻下令全部退開，重新預估這隻荒野魔龍的力量。

　　流星錘敲下去即使是龍腦也會噴出來，然而牠卻只有呆滯半晌、搖頭，憤怒的噴出火焰、張開翅膀拉破綁住自己的鐵練，防護結界完全破碎，隨著牠一聲嘶吼下，周圍傳出許多動靜……

　　「啟用防衛計畫二！去通知小鬼們全進到鐵屋避難，全員老師出來備戰！聯繫那些魔法師前來助援，結界多久才會恢復？再去請示校長出來協助，不只有荒野魔龍也有其它魔獸，聲音粗判近萬隻！」

　　彌秧原本還悠哉的表情，瞬間垮下臉。

　　「是！」

　　老師們在非凡的指示下，整齊有序地分開完成各自任務。

　　這是……多大動作的來襲？

　　彌秧又再次藉由他人，感受到颯猊恩帶來的震撼。

　　這所戰士學院的學徒將近七千人，但是白袍居住的地方可是城鎮附近，人數近百萬；然而「憤怒」只敢派瘟疫惡魔的幼苗偷襲有颯猊恩在的城鎮，這裡就直接扔一堆魔獸出來，明顯不把戰士放在眼裡。

　　颯猊恩強的不像是人。

　　各種魔獸的咆哮逐漸逼近，彌秧轉身撞到人，立刻打掉對方的手，純銀手鐲發出嗡嗡聲，即使眼前是一臉錯愕的小戰士學徒，彌秧也毫不留情抓住對方的頭往柱子撞上去，沒有腦漿爆出也沒有血，撞上的瞬間化成一攤墨汁，手鐲的嗡鳴聲更大，震掉那些黑墨。

　　小戰士學徒剩半顆腦袋的臉扭曲笑著，彌秧一腳踹過去，那身體啪搭一聲撞在一道透明牆上，迅速擴張成一大片黑壁；彌秧轉頭就跑，身後傳來的笑意帶著瘋狂。

　　「幹嘛跑？」

　　彌秧翻白眼，遇到黑巫師不跑幹嘛？等著被抓？

　　她不打算回話，立刻往建築外跑去，單手抓住屋簷攀爬上去，這是唯一安全的路線。

　　她不能跟學徒們一起躲起來，也不能去到非凡那邊，更不能獨自往學院後方的空地跑，四周的嘶吼聽來就是被魔獸包圍了學院，往有人的地方走就是拖累，往沒人的地方走就是自投羅網，所以只能往上，至少她在最顯目的地方、也沒有人但又有人看見的地方。

　　安全。

　　彌秧拍著純銀手鐲，它再嗡嗡叫，自己也會受到影響。

　　「直接回來比較輕鬆呀。」

　　小戰士學徒也追過來，半張腦袋逐漸模糊成一團黑墨，彌秧感覺到一股魔威爆出，她沒有受傷但是被憑空出現的數道黑牆堵掉去路，或者說直接被困入正方形的黑色方塊裡，她與黑巫師兩人。

　　「真是的，還要這麼麻煩。」

　　黑巫師的臉慢慢恢復，彌秧若有所思問著。

　　「萊斯冠特？」

　　「唷，還記得啊？」萊斯冠特扯著嘴角，彌秧警戒瞪著，當時來不及仔細看對方的臉，但是從那聲音聽來就覺得耳熟，現在看到一張酷似萊斯夫人扭曲的面孔，她自然想起是誰。

　　「呵呵，黑巫師只敢趁白巫師不在偷襲？」

　　「是啊！白癡才會跟颯猊恩打好嗎？妳以為激將法有用？」萊斯冠特諷刺說著：「勸妳還是早點回來，這才是妳的世界，現在沒有颯猊恩庇護，王也只說要妳活著回去，沒說不能扭斷手腳。」

　　「或是折磨人的心智再帶回去？」彌秧嘲諷回去：「你不是討厭你媽？凌虐這點倒是學得挺像。」

　　「唉呀，一定要戳我痛處嗎？」萊斯冠特噗的一笑，原本亮麗的黑色牆面立刻凸出許多尖刺抵在彌秧脖子上：「認真點，妳要自己走回去還是我幫忙？別妄想外面那些有辦法救你，就算來魔法師還是什麼，連自己都救不了了怎會救妳？」

　　「你在說自己嗎？」

　　彌秧這句話成功讓他原先還輕鬆的表情抽起。

　　「你『們』萊斯救不了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生命被貢獻出去，明明都是同個爸甚至同個媽，卻因為比較晚出生，活脫脫從人變成素材，好可憐。」

　　彌秧滿意笑著，萊斯冠特也回著微笑。

　　一根細長黑刺已經刺穿她的嘴巴，硬生生地將嘴唇縫起。

　　「好，回去交差。」萊斯冠特彈指，黑牆粉碎成粉末，彌秧嗯哼一聲倒是挺配合地一起下去屋簷，也不顧撐開嘴皮會讓唇肉被勾出鮮血，硬是嚐著嘴裡的血味也要說話。

　　「喔，對。看你火氣這麼大，簡單來說也是我的手指對吧？既然你這麼厲害可以抓到我，那願不願意幫個小忙，去把一名叫凱特的黑巫師也帶來給我？」

　　「哈！」萊斯冠特大聲一笑，隨手一揮讓眼前數名魔獸更加邪化：「白癡才聽妳的，凱特？黑巫師凱特？智障才會去把那危險人物抓來給妳，我不像那些剛有力量就被衝昏頭的白癡好嗎？妳這等級居然是代言人？真讓我丟臉！」

　　「就算丟臉也要說個理由吧？」彌秧很滿意嘴裡的血味，往旁邊的地上吐。

　　「那個黑巫師凱特，是從白巫師自甘墮落成黑巫師，不是從宗罪這裡得到力量。妳以為我過去打招呼就能把人帶過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跟颯猊恩有一腿。」萊斯冠特的笑中帶刺，彌秧再次吐出嘴裡的鮮血，看見一根黑線又刺過來打算穿入她的嘴唇。

　　難怪她才覺得凱特的力量很奇怪。

　　至於跟颯猊恩有一腿，呵呵。

　　「下次我們聯手看看？」彌秧扯著嘴角笑著，不顧嘴唇撕裂出更大的傷口，硬是說話：「你恨颯猊恩，我討厭凱特；你幫我找到凱特，我幫妳處理颯猊恩如何？」

　　「妳有辦法？」萊斯冠特聽了又揮手召來第三條黑線，顯然要繼續縫住她的嘴。

　　「有，但是妳最好不要再讓我受傷。」彌秧的嘴巴鮮血淋淋，仍堅定鄙視眼前的黑巫師：「不然會死很慘。」

　　「喔？妳以為——」

　　他話還沒說完，彌秧也沒興趣聽下去。

　　一道強烈的聖光魔法陣在地上運轉，萊斯冠特瞪大眼同時，彌秧哈哈笑出聲。

　　「你浪費太多時間跟我廢話了。」

　　萊斯冠特吃力的扭頭閃過白槍，壓著濺血的脖子往旁一跳，原地消失。

　　「彌秧！」

　　颯猊恩一踏上土地，察覺到四周的混亂，直接放出了強大的魔威轟出去，彌秧回頭看，魔威掃過同時捲起土地的砂石，像是千軍萬馬踏過一般，只要腳黏在地上的魔獸全被絞成肉渣，原本還吵鬧的咆哮頓時中斷。

　　「在這等我。」

　　彌秧眼中閃過寒意，看著颯猊恩提槍迎上荒野魔龍。

　　遠遠地能看見，一頭燦爛金髮、身材纖細的男人閃到旁邊去，颯猊恩一槍往前劈，訓練場上裂出一條巨縫像張嘴巴咬住荒野魔龍，不需幾秒，原本還讓戰士跟魔法師頭痛的荒野魔龍瞬間被秒殺成肉塊。

　　彌秧一步步走過去，放眼望去每個人掛彩，對比颯猊恩到來的短短幾秒就清場乾淨，簡直滑稽到極點。

　　「孩子，妳有躲好……天啊，嘴唇怎麼這樣？」

　　非凡第一件事情，不是跟來支援的魔法師一樣圍到颯猊恩身邊，而是四處指揮收拾善後，看到她時大驚奔來，急急忙忙翻自己上衣的暗袋。

　　「沒關係，別浪費你的藥。」

　　「妳才別說話浪費自己的血！」非凡罵了一句，彌秧感覺到暖心，對方結束戰鬥第一時間不是上前跟白袍串門子，而是來關心自己。

　　「彌秧。」

　　颯猊恩暫時擺脫圍在她身旁的人，急忙站到她身邊去，非凡原本揮手要人走開，結果看到颯猊恩的臉時被震撼的結結巴巴。

　　彌秧翻白眼，可以不要她感動不到三秒就來搗亂嗎？

　　「你好。」颯猊恩先是露出完美笑容跟非凡打招呼，非常自然地擋在他跟彌秧中間，憂心忡忡的伸出手指撫摸她的嘴唇，彌秧感覺到嘴唇上的黑線消失了。

　　「非凡，不要愣在那，過來幫忙搬傷者。」

　　「啊，是。」

　　非凡本來還呆呆看著，可能是在想這白袍到底是人還是精靈？怎麼閃閃亮亮？直到自家校長開口呼喚，才回神過去幫忙搬傷患。

　　彌秧感覺到許多魔法師投來羨慕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沒好氣推開颯猊恩。

　　「妳該走了。」

　　「治好就走。」白袍說著，一把拉住彌秧推拒的手，又是摸上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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