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白袍陷入了沉默,抿緊唇後在房裡來回踱步;彌秧默默把眼淚都擦掉,除了眼睛通紅外已經看不出異狀。
她們之間瀰漫著沉默,是白袍的嘆氣優先打破寂寞,開口:「妳一路趕來還沒吃吧……我去拿些熱食過來,先待在房裡不要亂跑,乖乖等著。」
彌秧點點頭,颯兒朵這才出去。
她再次吸吸鼻子,內心一片混亂像是在泥沼中打轉,雖然有多次解開封印詢問「憤怒」的想法,她還是選擇壓抑,怎麼想都不覺得「憤怒」會給有用的辦法。
小心翼翼捧起破碎成粉的心,混著淚水將形狀捏回去……彌秧感覺到有股溫暖貼上嘴唇,她回過神才發現颯兒朵吻了自己,可是那雙唇再溫柔,清澈的藍眼睛卻不敢看自己,硬生生在她好不容易黏在一起的心上刮了痕跡。
「走開……」
颯兒朵沉默半晌,這才將拿來的熱粥遞給她;彌秧接過開始吃,她只是暫時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什麼,選擇了迴避。
白袍在彌秧後方坐下來,故意往後仰讓背貼背——確定被趕不是她真的生氣時才鬆口氣,隨後心一橫,彌秧才剛放下碗跟湯匙,就被白袍壓倒在地,兩人終於重新對上視線,這次她沒有再拒絕對方給予的吻。
填飽肚子,彌秧看著白袍穿上衣物,自己則包著毯子等待對方穿好衣服後拿上次借走的衣服過來——經過剛剛的反覆深入交流,即使再難過也已經稍微可以釋懷,彌秧在心裡笑自己貪戀女色。
「如果他的存在可以影響妳整盤棋,那乾脆控制艾瑞克如何?我有找到限制惡魔的方法。」
「限制惡魔?妳是說那個傳說嗎?」颯兒朵想了想,突然一笑:「彌秧,難不成我當時在那裡找到妳……」
「嗯。」因為沒有隱藏的必要,她直接承認了:「找到時妳也找到我,需要什麼材料我都記得,只有一項非常麻煩點,天使的眼淚……不知道這個能不能換成——」
「可以換成精靈的血液。」颯兒朵知道她想問什麼:「彌秧可以將材料寫給我嗎?另外是做什麼用的?是讓他喝藥還是?」
「類似我脖子上這種,能戴的。」彌秧隨意指著脖子,颯兒朵的笑意忽然增濃,因為她的手指向被種草莓的地方;彌秧只當對方吃了自己所以很開心,繼續看白巫師表演穿衣秀。
「彌秧——救我!」
彌秧聽見外面傳來的聲音時翻白眼,不就幸好她們已經做完了?看著艾瑞克直接撞破白巫師暫住的房門——或者說土牆,著急的惡魔破壞力百分百,他身上纏著一圈又一圈寫滿咒語的繃帶,後面緊跟著防護學老師的聲音。
「你別跑!」
然後艾瑞克看著彌秧吸吸鼻子,下秒一把長槍飛過將他整個惡魔釘在牆上。颯兒朵笑容燦爛、手指發出喀喀聲,她聽見艾瑞克哭號的當下一秒將衣服穿好,但是彌秧只來得及用毯子緊緊包住而已。
「妳沒有殺死他吧?」彌秧確定自己沒有春光外露,對方不該生氣才對,會生氣的理由大概是她在炫耀自己身材好卻被打斷。
「沒有唷。」
「好痛啊!痛死了啦——我什麼都沒有看到,颯猊恩放我下來啊!我又不是找妳!彌秧快救我,防護學老師是變態!他把我這樣那樣還不夠又綁了這些東西,痛死我了啊——」
「你自己扯下來啊。」彌秧嘆口氣,她現在跟艾瑞克半斤八兩,颯兒朵為了防止她曝光把毯子弄得緊緊,搞得她像是蛹一樣,露出一顆頭而已。
「我就是扯不下來才找妳啊!」艾瑞克哀號著,防護學老師尷尬不確定他該不該踏入白巫師的地盤,決定站在應該有門的地方,朝裡面說著:「颯猊恩,艾瑞克我將他綁住了,暫時是沒有任何威脅,我想不需要有所顧慮。」
「你的顧慮是怕我又殺他一次吧?」颯兒朵嘴角翹起、手指一彈,空間袋自動拉開從裡頭飛出一套衣物,其它毯子主動在彌秧四周建起遮布、衣服飛來讓她穿上,颯兒朵再次畫圈,本來站在外頭的防護學老師被拉進來,艾瑞克破壞的地方也恢復原狀。
「放我下去!」
白巫師看去一眼,惡魔乖乖閉嘴。
「再有第二次,我直接滅了你。」
「颯兒朵。」彌秧還在穿衣服,嗅一嗅上面都是愛人的香氣。
「我不管,這情況我無法容許第二次。」白巫師的語氣雖然十分輕快卻令防護學老師發毛,因為她這樣說時總沒有好事,果然白巫師的下一句就讓他眼角抽搐。
「難道彌秧捨得讓其他人看見我的裸體嗎?要不是我反應快,他早就把妳看光光了!」
「我捨得,但是別人想看也看不到,妳的反應那麼快。」
「艾瑞克……」防護學老師一臉鄙視看過去:「女人在換衣服,你跑進來?」
「我哪知道她沒穿啦!而且我什麼都沒看到就被釘在這裡了好嗎?能不能將這把槍拔掉啊?我又不會亂咬人還是——唔唔唔唔!」艾瑞克又被禁言了。
「你有時候能不能看下氣氛少說十句?」防護學老師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把艾瑞克埋入土牆中。
彌秧換好衣服把周圍的毯子推開,然後仔細看艾瑞克,他的嘴巴被貼上一張羊皮紙,彌秧懷念這招靜聲咒,當時貴族小學徒來找他們,艾瑞克一路上太吵就被封嘴巴了,不過——
她皺出不開心的表情:「槍可以拿下了吧?他又不會做什麼,妳越逼他越喜歡作對,真的沒必要一直自己人對付自己人,非要把人打到敵對才開心嗎?」
颯兒朵哼哼幾聲:「妳剛剛跟我提的東西一天沒做好,我就一天不放心。」
「什麼東西?」防護學老師左右看:「妳們達成什麼協議?」
「為什麼他看到我一點也不驚訝?看見艾瑞克卻嚇得跟見鬼似的。」彌秧無視防護學老師的發問。
「因為他是協助者,自然知道我之前安排了什麼,很多東西不是一個人就能完成,背後得需要推手。而這計畫原先只犧牲妳,但是艾瑞克先生太有求知慾造成自掘墳墓,因此現在人回來他非常驚訝。」颯兒朵只回覆彌秧的問題,屁股往後坐上空氣椅子,漂浮在半空。
彌秧想到凱特也喜歡坐空氣椅子,對於這兩人相似的習慣有點吃味——她要不要也學空氣椅子比較好?
「介於艾瑞克先生與彌秧之間的關係,我希望你最好順便告訴我,為何之前多次違抗我的指令幫助這小子查他不該查的?」
颯兒朵這句猶如捕刀,防護學老師臉色一變,彌秧看見艾瑞克努力掙扎卻只能認命的模樣也跟著好奇,哪怕無法理解突然提這個的用意,白巫師總是從奇怪的地方切入神奇的點。
「就如我之前跟您說的。」防護學老師直視她的藍眼:「您有自己看重的學生,相對之下我也會有……艾瑞克的資質正是我看中的,就只是這樣而已,有時候老師難免會偏心幫自己的學生多事不是嗎?」
「我幫彌秧是因為彌秧只屬於我,裡裡外外都是我一個人,你們只能看不能碰,還需要多解釋嗎?」颯兒朵笑笑地宣示主權:「就單純的師生關係而言,你幫太多了。」
彌秧在心裡小吐槽,白巫師可以如此理直氣壯的吃醋嗎?
「但是,只有這樣啊。」防護學老師頓時啞口無言:「您逼我跟艾瑞克成一對?我沒那方面的性向,而且完全契約是兩方得心甘情願,您看這隻猴子像是會乖乖配合嗎?」
彌秧噗的一聲笑出來,看到艾瑞克扭來扭去猜他在附和。
「但是我非常不放心,這傢伙一天到晚都跟著彌秧。」颯兒朵繼續表達自己的不滿:「你不把他框起來,我就直接滅了。」
「颯兒朵!」
「妳乖點。」
防護學老師一臉想掐死自己的樣子,如果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大名鼎鼎、無人能敵的偉大白巫師,估計拳頭早就飛過去了,防護學老師硬是把吐血的心情吞下去:「您應該明白,哪怕我能用契約牽制艾瑞克,艾瑞克如受宗罪控制我也無法壓制,最後他可能還會被用來反牽制我。」
「你覺得我會愚蠢到連這點都不知道?」
「我的意思……」
「心甘情願點。」颯兒朵勾勾手指,艾瑞克瞪大眼睛,因為那把槍稍微轉動了一下,由精靈王打造的永夜長槍痛得他維持不住人形,瞬間回到原本的惡魔型態,羊頭的惡魔扭動掙扎,纏在身上的繃帶發出白光瞬間逆轉成黑底,浮出一道道金色文字。
「艾瑞克!」彌秧急了,她知道在這樣下去對方會灰飛煙滅,立刻衝過去把永夜長槍拔下來,氣得扔回去給颯兒朵:「我以為說好了不要對他動手!」
「親愛的,我們做愛時沒有提到別人吧?」
防護學老師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彌秧看到颯兒朵收回武器後心裡放下大石,急忙扯掉艾瑞克身上的繃帶,他只剩微弱的呼吸聲在羊頭骨裡嘶嘶響起——彌秧右手摸上傷口的位置,放出惡意讓他修補身體。
「我決定三天不跟妳說話了。」
「咦?」
防護學老師揉揉太陽穴,距離上次見到彌秧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要他把現在跟過去連結實在不是簡單的事情,尤其這兩個貌似還發展出不該有的肉體關係……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仔細回想一下,搞不好她們從以前就開始了?
彌秧抽出身上的羊皮紙,寫寫需要的東西後塞給白巫師,靜待艾瑞克恢復神智後緊繃的表情才放鬆;颯兒朵不悅雙手插腰:「我受傷妳都沒有這麼緊張過……」她瞥一眼防護學老師,警告的意味濃重,防護學老師終於不得不妥協。
「好……我訂契約就是了,只要您別再欺負他。」
颯兒朵一個頷首,雖然達成目的卻悶悶不樂,她是故意傷害艾瑞克沒錯,但是有避開要害。透過先前的問話,她非常確定艾瑞克對他有足夠的重量才出此下策,目的是為了逼防護學老師多下一道防衛,避免在能壓制惡魔的東西做好前,艾瑞克就已經偷跑了。
「彌秧,妳稍微讓開一下。」防護學老師嘆氣,蹲在奄奄一息的艾瑞克前方:「你很清楚如果颯猊恩要殺是不可能手下留情,她卻放了一條生路,為什麼?」
「看在我曾經是學生的份上?」艾瑞克虛弱地嘲諷著,被防護學老師巴頭直接吃土,頭昏昏地爬起來:「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來啊。」防護學老師滿臉鄙視:「每次都不顧後果一頭栽下去,有幾條命可以給你玩?當初說了別探索真相,如果想知道就等畢業,結果你害自己的朋友死了幾個?他們本來不用頂替你的,都說了等一等還是皮癢講不聽。」
艾瑞克表情瞬變,防護學老師繼續:「我們現在不得不被綁定了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保護她,如果你還有腦袋就乖乖變回人類的樣子,讓我心裡好受一點!」
「什麼綁定?」艾瑞克感到不安:「等等——你又拉住我幹嘛?彌秧救我!有個變態教師抓我啊!救命啊!我不會又要被綁來綁去了吧?是說我被綁時妳怎麼沒有來主動救我呀?彌秧妳好狠心——啊啊不要碰我啦!」
因為我忙著跟白巫師交配。彌秧在內心回著,不確定防護學老師跟白袍之間說的綁定是不是……自己胸口上這枚?她忘記當時怎麼弄了,但是也不想問旁邊一臉期待她主動詢問的某白袍,因此選擇友好開門,送他們出去。
「艾瑞克,你先變回人類的樣子吧,不要為難老師了。」
「妳跟我不是同一國嗎!彌秧妳這個見色忘友的笨蛋——我自己來!我自己掙脫!」艾瑞克死命掙扎,防護學老師快要抓不住,已經被事情發展搞得頭冒青筋,一氣之下脫去外袍將艾瑞克整個包起來,隨手拿過颯兒朵熱心贊助的毯子將他雙重打包。
「唔嗯!唔嗯唔嗯──」
頓時一隻惡魔被包成行囊。
「我把他帶走了!」
彌秧嗯了一聲:「你們慢慢玩,我隨便晃一晃。」
「那要不要我跟妳一——」
門關上了。
颯兒朵看她真的不打算跟自己說話,只好獨自生悶氣了。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手段有些激烈,但是不這樣做防護學老師不痛不癢不會答應,只好傷心地寫信跟凱特抱怨,接受對方習慣性的已看不回,算了算時間,感應一下彌秧現在晃到哪去,確定沒危險後放開感知。
即使想一直黏在一起,她的時間也不允許。
在胡鬧之後,白袍繼續幹自己的正事——處理文件。
剛剛做愛時彌秧幫忙吞噬不少色慾,她能稍微減輕壓抑封印的負擔,目前「憤怒」正不爽自己的連結被斷這麼久已經持續一天都在衝撞封印抗議,她真的很想笑,白巫師能用百分之五去相信「憤怒」已經是最大的寬容。
它想得到什麼?
「憤怒」藉由彌秧非常理所當然般的配合,好像惡魔跟人類也可以當好朋友似的。這些不過是惡魔習以為常的扮家家酒,它們最喜歡在得到百分百的信任時一口氣破壞掉,那樣能催生更多的悲劇。
我還能做什麼?
颯兒朵知道封印只能延一時延不了一世,該面對的總會面對,她能做什麼將所有的一切於兩百年後結束?
是的,所有一切,不用再封印或是怕宗罪爬上來。
感謝梅林留下的一手好牌。颯兒朵苦笑著,這手好牌完全打不出去,她最後會讓彌秧自殺,其實也是為了讓宗罪們回去真正的地方;如果選擇不殺,彌秧就會一輩子與宗罪綁定,搞不好會受人恐懼、引來生命殺機……
我到底該怎麼做?
颯兒朵知道自己無法保護對方一輩子,她拿出彌秧寫的紙條,多虧凱特的菁英訓練,現在這些字不像毛毛蟲一樣難看,她下意識用指腹摩擦羊皮紙,感受已經不存在的體溫,遐想成她的掌心。
忍不住地嘴角上揚。
曾經什麼都需要她來幫忙的女孩,已經懂得自己尋找辦法解決。
那她是不是可以任性點?期待這個女人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某一天發現了什麼方法,可以解決她所有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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