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三十五話、誤闖

　　褐捲髮青年放開浮空鍵盤，吁出很長的一口氣。

　　「看來是沒問題了呢。」見駭客終於放鬆了些，原紛呈彎起唇。「就連你也會這麼緊張，實驗所的警備系統有這麼難駭入嗎？」

　　「沒有。駭入和竄改並不困難。」偏頭看著被修改過的監視器畫面以及電梯的運作，也許是因為昨天被其他駭客追蹤上的關係，楊靖銨總懷疑自己還做得不夠完善。「但是三區這裡的網路構成相當複雜，要在達成自己的目標下還不被人順著網線追來，很困難。」

　　「原來如此，所以艾雪才會要求我們幫忙。」原紛呈抱著胸，回想起來到這裡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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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起因於綠劫麾下的神祕駭客威脅他們前往三區協助拯救星瀨，然而三區政府剛下令禁止入境，想去那裡只能想辦法偷渡，再者楊靖銨的技術可以無視網路邊界封鎖，要幫忙的話根本不需要去三區。

　　本想以這個藉口推辭，但駭客卻點名他的身分，並提出「原家應該很想與綠劫建立合作關係」這一點，寫了一封信讓他帶給原家勢力。

　　覺得他的話很怪的原紛呈順手將信轉寄給原梧崎，本以為不會有回應，沒想到他表哥幾乎是秒讀，甚至立刻發起視訊請求。

　　「跨區傳送門已經準備好，你們準備何時出發？」

　　下任原家家主劈頭就是這一句，若非原紛呈這樣熟悉他性格的人，一定會認為他預謀已久。

　　例如身旁的這位友人。

　　「你怎麼這麼果斷？」有了上次在八區被算計的經過，楊靖銨實在無法立即相信螢幕上的男子。

　　「原家一直想要與綠劫的組織建立商業關係，奈何綠劫與凡多家族交流頻繁，卓先生一直苦於找不到空隙介入。」原梧崎沒有隱瞞的意思，乾脆俐落地將意圖道出口。「紛呈去幫忙就是賣一個人情，我們這邊也能藉此和綠劫方搭上線，何樂而不為？」

　　「……行。」面對這麼誠實的說法，楊靖銨也只能點頭。「但我們要怎麼過去那裡？傳送門不是僅限區內移動嗎？」

　　「因為跨區傳送門的技術剛好在這兩週穩定下來了。由於先前簽的契約，研究方同意在正式公開前就開放給原家使用。」怕兩個大學生不放心，原梧崎還多補充了一句。「已經過重重測試，這兩週也有其他人使用過，安全方面毋須擔憂，地址稍後就傳。」

　　六年了，新世代高科技的推進依舊如此快速。

　　經過層層檢查後，拿著通行證的兩人踏入傳送門中，僅僅是一瞬間便來到了第三區。

　　在門前等著他們的是一名身高約一米七、淺灰紫中分短髮的灰棕眸青年，五官好看卻過於稚嫩，與他臉上彎著的笑容碰撞出一種微妙的不協調。

　　「哈囉，你們就是楊靖銨和原紛呈？」青年笑瞇瞇地揮了揮手，順便拉出眼熟的虛擬頭像證明身分，果然是那名威脅他們的駭客。因為事前原梧崎已取得他聯絡方式，這樣的證明其實是多此一舉。「原家的辦事效率果然驚人，不枉費我洩漏真名與他們接洽。」

　　「真名？」楊靖銨開口。

　　「對喔，你們還不知道。」青年抓了抓後髮，另一隻手則朝他們伸出，釋出友善之意。「重新自我介紹，我的全名是艾雪．耶魯-格蘭達，叫我艾雪或『小老闆』即可，不用太拘謹，反正我也只是夜城左岸互助會裡的一名普通成員。」

　　普通在哪？

　　楊靖銨與原紛呈互看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相同的吐槽。

　　「那麼，帶你們前往工作地點吧。」勾了勾手指，艾雪讓遠道而來的兩名貴客隨自己上車，駛離傳送站。

　　總之，這就是他們現在會處在房間裡的原因。

　　房間所在矮房坐落在夜城外圍。其實進門時，這個房間裡還站著一位青年，自稱是私家偵探，如果有緊急情況會來找他們，留下不明所以的微笑後便從容離去。

　　那時他們才看清桌上開著的主機本就運作著某些入侵程式，由於從小老闆那邊聽說過事態的緊急，楊靖銨接手後沒多想，連接行李中的「拼圖」來加速過程。

　　「雖然我們被關在這裡，但我覺得艾雪應該不是壞人。」看著實驗所裡那些未經修改的赤裸畫面──手腳彎成奇怪形狀、口吐白沫與翻白眼的「實驗品」，明明已經痛苦至極，卻硬是被藥物吊著一絲意識，要不是楊靖銨調了靜音，恐怕這房間裡會被此起彼落的尖叫佔據。「比起這些實驗者好多了。」

　　「哼，天曉得。」楊靖銨冷冷地揮開那些令人反胃的鏡頭，準備灌注全力尋找星瀨的下落，卻在無意掃過的某個原始畫面中看見一道黑色身影閃過。

　　「這是……？」

　　實驗所的監控室十分忙碌。

　　「阿列夫先生，訊號因不明原因被干擾，聯絡不上前線同仁。」

　　對於成員的回報，年長的男人只是習慣性地讓雙手背在身後，看起來相當從容。「被修改的監視畫面呢？」

　　「正在復原。不過對方的攻勢沒有停下，所以直到現在都還在僵持。」

　　「哼。」

　　從監視的畫面中移開目光，老者轉向負責修復保全系統的程序員。「查得出入侵者嗎？」

　　「雖然還有很多沒釐清的部分，但是……」負責追蹤攻擊源頭的男子遲疑地瞥了蓋亞二把手一眼。「最初摸進後台的駭客，照信號位置看來，也許是『小老闆』。」

　　「可信度呢？」

　　「百分之百！」

　　「立刻派遣五域據點的小隊前往。」沒有一丁點猶豫，阿列夫果斷對傳遞訊息的同仁下令。「四肢打斷沒關係，記得留下活口。」

　　「明白。」

　　處理完一件事後，阿列夫回頭看向因線上戰爭而變來變去的監控畫面，只見走道上的成員一下子消失又出現，突然黑屏也很常見，也不曉得到底有多少勢力在背後作祟。

　　這間實驗所是蓋亞組織重要的一個醫療據點，前前後後也被攻擊過幾次，好在他們擁有特殊制裁手段，才能在一次次險境中守下據點。

　　「阿列夫先生，傳送空間已經啟動，正在上樓。」

　　監控員的報告打斷老人的思緒，他的手指比著其中一個浮空視窗──那是安裝在天花板上的一個監視器拍下的畫面，一張病床以及病床上的男子正隨著透明地板緩緩上升。「沒來得及提醒底下的弟兄……等等讓人下去通知？」

　　「由你決定。」阿列夫凝視著昏睡不醒的男子，無聲地嘆了口氣。「少爺呢？」

　　「已經醒了，這邊只剩下您而已。」

　　「是嗎，那我也該走了。」叫上兩名貼身保鑣，老人轉過身，踏著穩重的步伐離開監控室。

　　只可惜他沒有注意到、監控員也遺漏了，那個病床與沉睡者的畫面，本身就不是真的。

　　虞嵐峯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腳下踩著的地板也是透明色，本來的地面並不屬於「電梯」的一部份。從原樓層升上去後，四面透明牆消散，平滑的實心牆壁取而代之。

　　上升的速度很慢，讓他有機會觀察病床旁邊放的那一箱行李，隨手翻了翻，翻出一件蓋亞組織的制服，衣褲、手套、帽子等一應俱全，尺寸對自己來說有一點大，但還不至於太明顯。

　　雖然不知道在無處不在的監視器下現場偽裝有沒有用，虞嵐峯還是換上了一身軍裝，再把行李箱歸位，繼續等待電梯抵達終點。

　　抬起頭，原先的天花板向兩旁收起形成一個開口，穿越這個開口以後便離開了電梯井的範圍，持續上升的地面也終於停歇。

　　敞出一個缺口的天花板──現在是地板了──緩緩合併，透明地板也在真正的地面穩固後消失。

　　虞嵐峯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所在處是一條走道的盡頭，不確定到底是實驗所地哪裡，還沒時間思索，附近牆上便開出一扇門，兩名蓋亞成員從裡頭走出，看來是準備將病床搬走。

　　不過他們在看到虞嵐峯時倒是嚇了一跳。

　　「呃……請問您是……？」比較年長的一位成員緊盯著他肩上的徽章，小心翼翼地開口。

　　「下面出了些狀況，我負責監督電梯的運作。」虞嵐峯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他們很在意的徽章，推測自己可能穿到一件官位很大的衣服。「別在意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還不趕快去！」

　　即使過於兇惡的眼神被帽緣適當擋住，他裝出的威嚴還是很有效，至少兩名蓋亞成員畢恭畢敬地對他敬了禮：「遵命！」

　　他們將病床推進門裡的房間，虞嵐峯輕瞥一眼，發現那間房就像醫護室，放了許多醫療器材。

　　確定那兩人真的不再關注自己後，虞嵐峯趕緊拔掉那枚好像很高貴的徽章，確保自己看起來跟平凡小兵差不多。

　　以快速而不被起疑的腳步走在走道上，沿路遇到幾個蓋亞成員，都沒被注意，表示他這身偽裝很有效果。

　　確定自己不會突然被抓後，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出自己在哪裡。

　　一路走來，他很肯定這裡的格局沒一處有對上小老闆給的地圖，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辦公室、休息室、儲藏室、廁所……就連樓梯間的位置也在不知不覺間被自己找到。

　　加上從偶爾地板傳來那不明顯的晃動，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他彷彿已經知道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為了否定這糟糕至極的猜測，虞嵐峯往上爬了三層樓。

　　一出樓梯間，與自己預測的相同，一扇扇窗戶沿著弧形走廊連成一排，讓窗外的高空美景一覽無疑。

　　──沒錯，高空美景。

　　不可置信地按著窗戶，虞嵐峯瞪大雙眼，看著縮成巴掌大的城市建築，而且還隨著時間不斷移動。

　　當然，移動的不是城市，而是這個地方。

　　他來到了……「飛盤」裡面？

　　不對，蓋亞組織怎麼會持有飛盤？製作與操控飛盤的技術一直被青色盜團獨佔，也是青色盜團在檯面下總是具有影響力的重要因素，絕對不可能外流。

　　虞嵐峯捂著嘴，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在沉思一樣，實際上他也的確絞盡腦汁，想釐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首先是昨晚的空襲，飛彈的源頭追蹤到最後竟然消失在天際，當時小老闆判定是有什麼裝置藏住了飛行軌跡，但如果更簡單粗暴的推測，也許飛彈本身就是從天上發射的？

　　青色盜團製作出的飛盤注重隱形、力求瞞過所有事物的目光，從飛盤上發射飛彈，自然找不到源頭。而且這一路走來看到的內部結構，幾乎與發配給各分團的飛盤毫無二致。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怎樣？」低沉的嗓音倏地在背後響起。

　　虞嵐峯才注意到自己開口了，連忙轉身，看向接話者──擁有墨綠色長髮的少年，正是在實驗所遇到的那位疑似領導者的年輕人。

　　「對不起，我只是在思考一些私事。」虞嵐峯微微低下頭，被帽子擋住一半的銳利視線卻忍不住往上飄，果不其然瞄到了少年肩上的徽章款式。「您要去哪裡？」

　　「與你何干。」地位很高的少年對他沒什麼興趣，隨口丟下一句警語便離開了。「這陣子多留意一下，可能有老鼠混進來了。」

　　老鼠顯然不是指真的老鼠。

　　雖然表情繃住了，但虞嵐峯的內心其實顫了很大一下，他擔憂自己的身分被察覺，不過轉念一想，就連少年都沒認出自己，那麼只要穿著這身偽裝繼續行動，短時間內就不會有問題。

　　目前最大的問題反而是要怎麼從飛盤回到實驗所。

　　就像是為了指引苦惱的自己一條明路，配戴在左腕上的手環突然傳來有特定規律的震動，是同伴傳來的訊息，不斷重複著「山風」這個代號。

　　『什麼事？』虞嵐峯雙手交叉抱胸，讓打著暗號的手指不那麼明顯。

　　『我是阿證，剛才聯繫不到你。』回答來得很迅速。

　　想想大概是那個透明電梯有隔絕訊號的效果，虞嵐峯正打算將猜測傳出去，卻連帶意識到另一件重要的事。『那星瀨被關的位置，你們有收到嗎？』

　　連續震出了兩個「沒有」，表示柯洛芬也加入了會議。

　　虞嵐峯在心中嘖了聲，正準備連著實驗所電梯密碼重新傳遞一次，新的暗號便令他的手指打住。

　　『我被發現了，只好先撤退。』

　　『我跟蹤重要幹部，誤闖進飛盤。』

　　『等等，誰也在飛盤上？』這個靠震動來打暗碼的小裝置可沒有辨識傳話者的功能，讓虞嵐峯震驚之餘，也不忘確認跟自己一樣誤上賊船的同伴是哪一個。

　　此時，肩膀猛地被一拍。

　　在那之前毫無人類經過的徵兆，這麼一拍使他反射性地拔刀，等腦袋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周圍看起來什麼都沒有……但也只是看起來。

　　「阿證？」虞嵐峯試探性地開口。「你在嗎？」

　　左邊的袖子被看不見的東西扯了兩下，像是在應證他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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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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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話、誤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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