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肩黑髮略遮面容，少年沉靜的表情非常專心，正在聆聽某種聲音。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if3YBnGu
異常的青藍光粒包圍其身，使飛浮空中的他顯得更不自然，卻又無比真實。這是武裝機組．翔的「ＡＩ人格形成模型」，藉賦予擬真的虛構人類形貌，承載ＡＩ無限向人類趨近成長的「心」。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9uCp4Wqzw
燦自然也有一個。此時踢著小腿抒發無聊，周遭瀰漫鮮紅光粒的米色無袖洋裝少女，便是燦的「ＡＩ人格形成模型」。膨鬆亞麻色雙髮束垂於胸前，修飾其圓潤甜美的臉蛋，亦增添符合它人格形象的稚氣。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WVr7BbfA
在浮空的少年少女身下，則是它們的機組本體，各自攜帶兩、三罐比凜山土壤樣本。
『翔，你有聽出什麼線索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0YjTKFmEi
『目前為止，仍是中年男性的日常閒聊。內容有關他們各自的小孩。』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9ZOm2xCQS
『還沒有能夠判斷他們行動意圖的關鍵對話呀……』抬頭前望，指尖點下巴，十足的少女慣用動作。燦無論人格模型或機組本體，皆喜愛大量模仿人類的多餘動作（即使有些浪費動力），來維持「自我認知」；相較之下，翔的行為舉止則較符合一般人對「機器人」的想像，只執行必要動作。可是在評估報告裡，卻是翔的ＡＩ人格比較成熟。
『好讓人在意喔……這一帶真的如翔所說，僅這批人四處徘徊呢。』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IOM5OjrY
燦自言自語，翔並不搭理。機械的時間概念既精確又模糊，可以算出準確毫秒，卻也能熬過漫長等待。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s84QEjtp
關於翔之前那個「否定變因導出肯定結果」原理，燦反覆詢問了三、四遍，仍舊無法理解，話題不了了之；翔建議「尋找生活中的心靈衝擊」，特別是從自己主人身上探索，那有助於刺激ＡＩ迴路成長。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AGl1KE4tJ
對天性會趨吉避兇的人類而言，此「自行脫離舒適圈、接觸多樣變因」的概念，應該頗難接受吧？
『咦……最常說話的那個人，是老闆啊？』燦亦開始聽起遠端音訊。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WOcmcYdm
『也可能只是領隊。已證實的僅有「這群人的帶頭者是他」。』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NB8Z9qvL
『唉，你們還真是一點隱私權概念都沒有呢。』蘇菲娜突然插話：『那我就暫時先中斷通訊了，你們持續傳遞封包回來，確定有連線即可。人家的私談內容我沒興趣聽。』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i1qIlVnE
『哇——對不起嘛！蘇菲娜小姐，我們也是太過無聊……』燦急忙辯解。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3ySZeAOR
翔平靜回答：『我覺得有監視必要。』
蘇菲娜雖有聽見，但未表示贊成或反對，逕自切斷通訊。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D66xJ3iB
翔喃喃念著：『芊琪……提出此名的男人說是其女兒，那麼她的姓氏亦是「葉」囉？』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UW08f9r4
燦一時興起，開始搜尋比凜山的工商資料庫。對照老闆姓氏、車隊車型資訊、成員臉譜等。由於線索太少，找起來宛若在玩耍似的，隨意瀏覽的成分比較大。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hD8Uq5Bm
『的確有老闆姓葉的採伐業者喔。』燦說。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b7CTTalv
『也不知道是否同一人。我們並不握有台灣森林警察的權限，無法代為偵察。』翔的機體與ＡＩ人格外表極度平靜。但此言顯然比懷抱遊戲心態的燦還要在意，彷彿巴不得現在就起飛，實際以影像觀察那群人。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LlYG78Zu
『漸漸朝我們剛才採樣本的方向去了呢……』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uiAlIIRl
那裡，便是三隻眼蟲型木靈．長索曾經出現的地點。
◆
覆瓦如瞼，燕脊似眉，正面兩扇木雕花窗，映入來客的驚豔。盡力將台灣漢人文化歷史元素集合一身的民俗館，宛若沉默的暗褐紅隱者，盤坐於淺色現代建築間。中央大門深鎖，只能從兩側入口窺得院內景象。隔了點距離，多了點神秘。幸好比凜山綠意足夠，令這棟遷建古蹟的存在不致太過突兀。磚紅、深褐、灰白，都是納蕾莎平日罕見的顏色，讓她一時間覺得好像被拉進某個陌生時空，佇立矮圍牆前發呆。
轉頭確認天音，還在。她往兩人附近的一塊小型看板指去，那上面顯示著各國語言版的簡易說明，以及方整的ＱＲ碼。大意是說：請用手機掃過ＱＲ碼後，將電子紙長條螢幕保持「拉開」狀態，可以取代虛擬實境眼鏡，觀看館方為各項文物準備的導覽或重製影像。當然，仍能另外租借功能更齊全的虛擬實境眼鏡。
略過吐嘈「還有人在使用ＱＲ碼這種舊系統啊」，納蕾莎克制不住好奇，拿耳掛式手機掃過看板，再拉出長條觸控螢幕，把它當作「手持的ＨＭＤ投影」，朝正門望去——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NgY6BbBA
現實的建築、現實的真人遊客之間，穿梭著歷史學家、畫家們繪製、重新建模的古代民眾想像投影。配合建築物本身年代，復原該時期的民俗風情。一些欠缺實體展品的文物，亦以此種方式補足。
「哇……」盡量壓低聲響，驚嘆仍由納蕾莎口中逸出。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WcpRFVig
「這棟民俗館主要展示漢人文化。比凜山另有原住民、日治時期、茶文化、二十世紀生活等展覽館喔。」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BrUD0nZs
「別、別胡鬧了，怎麼可能逛得完啊！」突然想起自己只有一天半時間，納蕾莎急忙拒絕。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6KsqJdY6P
「嗯，其他的有機會再逛吧。當作妳再度來比凜山的動力。」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CSU3snqJ
也當作自己返鄉的動力，天音默念。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V6wkgyAN
至少今天她另有打算。不願辜負翔喚醒的記憶、不可忘記自己曾說出「人生沒那麼多反悔機會」的立場。她一定、一定要將這份「過往陰影」抹去……
相較已經習慣展館內容，逛得漫不經心的天音，納蕾莎倒是睜大眼睛一一細看、記錄。從廣場上的半月形巨大池塘，到小得單手可掬的陶瓷茶杯；由古代女性的針織刺繡，至廟宇廳堂的木樑石柱、浮雕窗花。她反覆聆聽解說、拍攝照片、書寫筆記，專心得彷若發現新世界的學者。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nHTwBfpou
天音忽地感到不捨。如果此行無法讓納蕾莎盡興，只顧著解決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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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般的粉嫩小手輕輕敲擊天音肩膀。轉頭，迎來一張比鵝蛋稍大，五官極其端正、膚質細緻美麗的臉龐。雖然面無表情，卻絲毫沒有壓迫或異質感，反而亮眼驚豔；搭配其半撒嬌的親和身段，甚至留下俏皮印象。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zNaX28C0
「姑娘悶悶不樂，是敝館招待不周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zxSc9uNO
背後，工作人員操作著八十幾公分高的大型木偶，用流利台語向天音搭訕。
「啊……」天音有點錯愕，一時間不知該回答什麼。幾公尺遠的納蕾莎卻三步併作兩步撲前，雙眼發光問：「這就是那個叫做pòo-tē-hì（布袋戲）的戲劇所使用的puppet（木偶）嗎？」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Hdcap0eO
由於她入境隨俗地說中文，只夾雜兩個英文詞彙，工作人員順勢自然應對「是」，卻忘記詢問對方懂不懂台語，導致話出口後，納蕾莎怔呆兩秒，回頭問天音：「為什麼他說的不是中文，而是義大利文？」
天音忍不住笑了出來。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QAxnvs8c
「他說的是台灣方言之一，稱為台語（Taiwanese Hokkien）；只是剛好台語的『是』與義大利文的『是』發音相似啦！」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pCJeNJ7s
「哎呀，原來這位異國姑娘中文說得如此好，害我險險以為妳也聽得懂台語。」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qott7eLS
雖然仍用台語回應，身穿藏青滾花邊襖裙、紮梳烏黑髮髻的亮麗女偶，動作精巧地遞上英文介面平板電腦，讓納蕾莎立刻調整及時翻譯選項，至少能明瞭工作人員「以木偶演出時」的大致語意。其餘口頭介紹，則回歸在場三人皆可溝通的中文對話。
談完布袋戲由福建泉州發源的歷史、於台灣蓬勃發展，甚至登上電視、大銀幕的盛況、歷經多種媒介平台演變、木偶工藝進化等項目，工作人員詢問納蕾莎是否願意嘗試操偶，她毫不猶豫答應，並展現軍人等級的優越體力——手勢筆直、完全不喊重、不叫累，讓現場其他觀光客也非常意外。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R2V5hj8B
「嗯？還滿簡單的嘛，手伸進去後，抓著中間這支鐵桿，用手指配合按壓各個調整鈕就能做出動作了。」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FdZKytiJ
她讓女偶擺動雙手、作揖、舞袖，模仿之前在展館裡見到的各種古人動作。即便不太自然，至少有模有樣。
天音與工作人員難得同時露出詭異笑容。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cr0DIkiw
「那是現代改良的操偶系統，為了讓觀光客能快速體驗操偶而發明的——」
順著工作人員指去的方向，一整列依照年代排序的布袋戲偶及其內部解剖構造，讓納蕾莎瞬間明白狀況。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HPIybUIu
「不會吧？木偶裡面其實是空的？」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MAG8f8WQa
「來，這尊妳拿拿看。」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k3N5DWY7
單手捏住藏青女偶的頸部，輕輕抽走它，工作人員換上褐髮紅戰甲的男性武將木偶，幫忙她套進右臂裡。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0hS7Dbii
納蕾莎面有難色。就算木偶能舉得一樣穩，但對她而言缺乏著力點。不斷探索應該將手指放在何處，一方面又害怕戳壞木偶內體，她很快便將木偶擱上工作人員手邊，要求幫忙。
「右手食指負責操作嘴板部分，拇指及中指抓住頸部擺動……其餘兩隻手指像這樣勾住旁支鐵絲……」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SGvmQA7u
聽完解說，納蕾莎不怎麼抱希望地再嘗試幾次。果然，恢復成原本構造後，操偶變成需要時間磨練的高深技巧。天音補充「台灣有很多類似的傳統技藝，得用漫長時光訓練得來」，面臨社會及自然環境年年變遷，再加上曾經出現的世代價值觀大逆轉，傳統技藝如今尚未完全消失，已是萬幸。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KzSBmaGO
「還敢說呢，妳自己不就是那『大逆轉的價值觀』一員？」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CvaFNdXr
納蕾莎突如其來揭露盲點，令天音像被腦門直擊般一陣頭暈——
——「什麼傳統文化、什麼環保意識，那些才最浪費錢啦！通通去死吧！」女孩撒潑大叫。
「我……我不是……」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E8Uz7pbx
「我也覺得『妳不應該是』，妳對比凜山的喜愛不像假的，但之間似乎卡著什麼疙瘩。」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gYX1HkN0
天音未再回答，眉眼低垂。幸好工作人員立即再以布袋戲吸引納蕾莎注意，將話題轉往野台戲、六角戲台、酬謝神明、廟宇慶典、祭拜儀式等事物。尤其釐清各種人形雕刻品——特別是「神像」與其他木雕人偶的差別，囑咐她「若要選購紀念品，必須特別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