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洪文把车开到五龙桥附近,停了下来。
“好了,华芳已经不安全了。”龚洪文说,“你们两个最好想办法回阳城去。经过刚才的事,国安只要通缉一男一女两个大学生和一个老头,我们就中了。”
“不行,杜仿芸的事情还没调查完,现在还不能离开华芳。”苏林说。
龚洪文不声不响指了指街对面的家电商场。
苏林和纱绫朝那边看去,只见华芳电视台上面播放着他俩的照片,下面一行字是“华芳惊现文物大盗”。
“你们好像还没有给我说过转龙盒是你们直接从博物馆拿的。”龚洪文说。
“是我拿的。”苏林说,“这顶多算是物归原主。”
“龚医生说的对。”纱绫说,“不能再待在华芳了。”
“还有线索的,还有线索的!”苏林说,他掏出来转龙盒,“转龙盒让我们去找杜仿芸,找不到杜仿芸我就不走!”他的手抖得太厉害,转龙盒竟然从手里滑落,掉到车座上。
“苏林,你需要休息。”龚洪文看着苏林,认真地说。
“但是……”苏林捂着脸,“就差那么一点点……”他摇着头,几乎哭了出来,“我爸爸和妈妈还在国安那里,我要是搜集不到点线索,我回去又有什么用?这整个国家都是共产党的,走到哪里都是一堆一堆的国安,我能逃到哪里去?真与其就这样走,我还不如直接去自首。”
车里一阵沉默。
“我爸爸相信陆原,把转龙盒放在他那里,就是为了万一他出事,我也能找到线索。好端端的线索摆在眼前,我居然把握不住。”苏林哽噎起来,“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或许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纱绫说。
听到纱绫有主意,苏林来了点精神,稍稍抬起头看着她。
“龚医生,我们回你家吧。”纱绫说,“最后麻烦你一次。”
龚洪文再没有推辞,开着车就走。
“你提醒到我一点,苏林。”纱绫说,“以前你爸爸是因为信任陆原,才把盒子放在他那里,方便需要的时候去取。一来转龙盒本身不适合你爸爸自己保留,二来他信得过陆原,才这么做的。龚医生今天不是说了,杜仿芸家送那个花瓶的时候,请龚医生务必妥善保存,因为龚医生有资格。所以我想,那个花瓶里很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们没有明说而已。”
“对啊。”苏林的脸色回复了不少,“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回去就把那玩意砸了看。”
“嘿,我可是听着呢。”龚洪文说,“你们是说要砸我的宝贝?”
“你还把它当宝贝?”苏林说,“龚医生,现在龙吟社的事情已经被我们闹大了,作为一件杜仿芸家送的东西,我觉得你还是尽量远离它比较好。赶紧砸了确认一下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然后把碎片全部扔掉。玩意国安查到你和杜仿芸家有关系,黄弢他是见过你的,你如何脱身?”
“还有你的车子也太显眼了,他们肯定早都记得你的车牌号了。”纱绫说。
“不用担心,我挂的假车牌。”龚洪文说。
另一边,黄弢打通了张震的电话,报告了当天发生的惊心动魄的几幕。
“那小子真不是省油的灯。”黄弢说,“不过我手下找到了杜仿芸的爷爷,该调查的都调查完了。我估计那小混球也不敢再在华芳混了,很可能回阳城去。我会部署拦截工作,张队长你也好好准备‘迎接’工作吧。”
安全起见,龚洪文没有把车子直接开回家。他吧它开到古道路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停着,然后和苏林还有纱绫步行回家。三人尽量找偏僻的小道走,以免被人认出苏林和纱绫的样子。
回到家,龚洪文老伴一看见苏林和纱绫两人,脸上的皮肤马上绷紧了来,恶狠狠地看着他们,拿起扫帚就想打。
“不要急,放下。”龚洪文说,“新闻上搞错了。你看他们长得像盗窃犯吗?”
老太太抬了抬老花镜,好好看了两人一番。
“真的不像。”老太太说,“哪有长得这么眉清目秀的两个小偷?”
龚洪文招待苏林和纱绫坐下,把杜仿芸家送的花瓶搬到了茶几上。
“你帮我太多忙了,龚医生,我不知道着呢么感谢你。”苏林边走边说,“害得你车子都开不成了。有朝一日我再报答你吧。”
“我不要你报答。”龚洪文说,“我是自己对那个秘密感兴趣才和你合作,不是帮你。我希望你能揭开谜团,把秘密公诸于世,我这把老骨头就没得遗憾了。我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还有理想这种东西。只要死前没有遗憾我就满足了。”
“好吧,那么我就把该问的问题先问完。”苏林说,“杜仿芸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父亲叫杜吕午,母亲叫徐丽。”龚洪文说,“十八年前在医院经常见到他们。没想到第二年全都死了。”
“我明白了,”苏林说,“最后的机会了。”
“最后的机会,你打算怎么做?”龚洪文问。
“我不知道。”苏林说,“也许该像黔诚一样对神祷告吧。希望那瓶子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瓶子里是肯定倒不出东西来的。”龚洪文说,“不过我没有研究过有没有夹层。反正我留着那个瓶子也不安全,交给你处理了。”
“也不是绝对的。”龚洪文说,“坏人,信不信神他都是坏人。好人,信不信神都是好人。”他把花瓶拿了起来,“好了,苏林,你打算酝酿到什么时候?再不打开,里面有东西都要霉坏了。”
红色花瓶上面雕刻着盘龙和转凤,以荷叶勾边,瓶口直径约摸十厘米。
沉重的感觉涌上苏林心里。没有时间了,再不离开华芳,恐怕就没有机会了。黄弢肯定正在作拦截他离开华芳的部署,张震多半也在准备欢迎他去阳城。心里还是很矛盾,在阳城拿到苏易仁留下的线索,辛辛苦苦来到华芳,最后的希望却只能放在一个花瓶上。他很想坐下去和杜仿芸的爷爷杜佰先好好谈谈,听听有关龙吟社的故事。龚洪文知道的再多也只是个局外人,不如龙吟社成员本身来的直接。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苏林又想到了万伯。万伯好像总是知道他的行踪,给与他帮助。过去来接到过万伯的三个电话,都带来了不少的帮助。苏林几乎肯定万伯就是龙吟社的人,因为某种原因伸过来援助之手。下一次如果万伯再打电话,得多问几个问题,即便万伯不透露身份。花瓶里如果是空空如也的话,只有万伯才是唯一希望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他拿起花瓶,小心地抱在怀里。花瓶并不沉,红色的彩瓷摸上去光滑,细腻。他顺着瓶口一直摸到瓶底,指尖没有半点因为做工粗糙带来的刺手感觉,光滑如水。
花瓶里装着最后的希望。
纱绫心情复杂地看着花瓶,出于对苏林人身安全的考虑,应该希望里面有还是没有线索呢?
最好是有。苏林找到了线索,就可以获得最终的答案,找到龙吟社的秘密,拿到和国安对抗的力量。其实最好是没有线索在里面。苏林最近的举动一次比一次大胆……或者疯狂。他已经作出了把枪口指着自己脑袋的傻事,鬼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来。
还是找到线索吧。张震在前,黄弢在后。腹背受敌的状态,如果找不到任何线索,就只能屈服于对手了。
苏林把手伸进花瓶里。花瓶的内侧和外表一样,光滑如玉,瓶口到瓶底都是如此。手一接触到瓶底,一丝微笑挂上了苏林的嘴角。
“上帝保佑我的想法是对的。”苏林望着天花板。他发现了花瓶里的玄机——瓶底有个隔层。从里面感受到的深度,不符合外面看起来的长度。“龚医生,我需要一个小锤子。”他把花瓶底朝天拿着,“或者别的什么硬的可以敲碎这个玩意儿的东西。”
龚洪文马上让老伴找了个小钉锤来。
苏林接过钉锤,挥起就朝瓶底敲了下去。
一声闷响,瓶底是空的,里面塞着什么东西。这一下只敲出来一条裂缝。
苏林举起钉锤继续敲了几下,陶瓷瓶底像鸡蛋壳一样碎掉脱落下来,里面显露出来一团黄色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他把它扯了出去,拍去牛皮纸上的陶瓷碎屑。
龚洪文的老伴看得目瞪口呆,龚洪文就这么让个外人把她家的值钱古董给敲了。
龚洪文和纱绫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看着苏林手里的牛皮纸袋。
“我真是老糊涂了,这玩意在我眼皮底下待了十八年我居然不知道。”龚洪文说,“看来它是等不来你就不出来了。”
“我觉得这花瓶是你的,还是你来打开吧。”苏林说。
“你拿走。”龚洪文说,“我不想再和龙吟社沾上更多关系了,我老了,能够好好活到闭眼就满足了。只是闭眼之前我想看到你揭开龙吟社的秘密。”
“那我就不再让你扯上了,龚医生。”苏林把牛皮纸袋收了起来,“这里面的东西我知道就行了。”
龚洪文盯着苏林看了好一会,半天才反应过来苏林的意思是不让他看口袋的东西。
“行,你看着办。”龚洪文说。
苏林的嘴里咸咸的,胸膛里一股滚烫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前一天被纱绫的诚意感动的时候不一样,更多则是激动。他站起来就跑到龚洪文面前,伸出手。
龚洪文以为苏林先好好握下手,于是也伸出右手。
苏林跳上去就抱住了龚洪文,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和胸膛。龚洪文也伸开双手,轻轻拍了拍苏林的肩。一老一小拥成一团。
苏林很快站了起来,说:“交给我了,龚医生。一定会解开秘密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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