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要……’那司机终于说了句我听得清楚的话。
“‘怎么不要?你得马上止血。’我说。
“‘他们……’司机像是在讲悄悄话,‘他们骗我。’
“‘谁?’我问。司机当时肯定脑震荡了,我只当他是神志不清在讲废话。
“‘他们说没事……’司机的声音还是小得听不见,我只看见他发乌的嘴唇有轻微的张合,‘……说会等我……让我撞……’
“我还以为听错了,让他撞车?我心里一沉,忘记了小轿车那边的惨状,不小心又看了一眼,天啊,我真的吐了出来,吐了一排水沟,联欢会上吃的全吐了。”
杜吕午被撞死的惨不忍睹的画面一直缠绕在李兴回忆里,挥之不去。话到这个份上,那画面又一次席卷而来,把他肺里的烟雾抽回到喉咙里,呛得他咳个不停。
苏林赶紧起身拍李兴的后背,说:“对不起对不起,勾起你恐怖的回忆。至少你把重要的听到了。”
“这还不够。”李兴喉咙里痒痒的,忍不住猛咳了几声,吸进去的烟雾全呛了出来。吓得吸烟室里那两个男人赶紧收了东西跑到无烟区去。
“然后我一直站在那里,背对小轿车,看着吉普车司机。他妈的,中医院离老干所就十多分钟路,但是因为大年三十,封路,路上都是人在放烟花,没得车走的地方。救护车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才赶到现场。我基本上一分钟看一次表,我那个着急。等救护车到了,人早都没命了。吉普车司机是我看着死去的。”
苏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李兴恨得咬牙切齿,“公安、国安是和救护车一起到的。他们晓得我是记者以后,脸色都变了,想都不想就警告我这事不准报道。老干部们比较讲义气,说那么大事情哪能不报道。二天他们也出了车祸,是不是就这么算了?老干部们以前也是局长了,科长什么的,官职不小,说起官腔来对国保、国安还有点震慑作用。国保、国安没得办法,只好同意报道。后来嘛……你也知道的,他们天天跑来和我‘商量’如何报道,报道‘尺度’等等的。”
吸烟室里的烟味淡了下来。
“这说得通……”苏林说。
“我应该感谢他们这种歇斯底里的做法。”李兴说,“不然我那里会把吉普车司机的话当真。就是他们后来来的这些国安和国保让我非常确定司机说的是真的,是背后有人指使他去干这事的。”
“他们给你的压力不小吧。”苏林说。
“都把我压到阳城来了。”李兴说,“他们也问过我当时的情况,我一口咬定我到的时候人全都死了。他们也没得办法,谁让他们当时想放吉普车司机生?不过我也知道,我肯定是调查不出来真相的,他们盯我盯得太死。”李兴的脸色平静了下来,又点起一支烟,“我就一直盼着,盼着第二个人出来调查这桩人为车祸。我等了十七年了。苏林,你多少岁了?”
“十九。”苏林说。
“差不多是你的年龄。”李兴说,“后来我的调查都是偷偷摸摸搞的,他们还是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我好歹是个记者,晓得该咋个着手。既然他们不让我去碰杜家那边,我就从打算先找到徐丽。”
“可是徐丽……”苏林说。
“这是我后来调查才发现的。”李兴根本不给苏林讲话的机会,“这一点真的太奇怪了,简直不可能。”李兴越发激动,赶紧吸烟压压情绪,“徐丽简直是人间蒸发了。车祸一出,再也没有人知道徐丽去了哪里。车祸当天晚上我试图和徐丽联系,当时手机还不普及,我亲自上门去找,徐丽不在家。我基本上把她所有亲戚朋友家都问过了,都没得她的消息。她消失之前也没得任何征兆,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她要出远门或者什么,就这么蒸发掉了。”
“那会不会是也被国安悄悄除掉了呢?”苏林问。
“我开始也是那么想的。”李兴说,“所以后来我又去找了杜佰先。我不知道杜佰先是如何给你描述徐丽没有死的画面的,我只知道他给我说徐丽没有死的时候那个语气,真的把我说服了,我相信他的话一点不假。”
苏林想了下杜佰先说话时的样子,趾高气昂,字正腔圆。“我儿媳妇没有死!”当时杜佰先严肃地说。那也是杜佰先唯一看似正常的时候。果然杜佰先不是真的老年痴呆,只是在假装。关键的点他记得非常清楚:徐丽没死。不光指的没在车祸里死掉,还说的没在其它地方死掉。她究竟在哪里?
“那么大个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苏林说,“要不是被失踪了,就是跑到什么地方去躲起来了,搞不好早都不在国内了。”苏林一直不太自在,他不喜欢这种在公共场合说正事的感觉。他压低了声音说:“国安那边也搞不清楚徐丽为什么消失,所以才逼你写他们家三口人都在车祸里死了?”
李兴一个劲地点头,说:“当时我还没调查那么多,死活不同意,明明死的是两个人对不对?再说,一般在搞死亡人数的时候,只有把数字弄少的,你懂的,哪有弄多的?所以我就说干脆来个模糊语,说全部死亡,他们也同意了。至于后来怎么传的,那就是他们的工作了。”
“也难怪。”苏林说,“徐丽凭空消失了,大家肯定都认为她也死了。”
“这幕后肯定有人在做手脚。”李兴说。他开始酝酿起来,坐直了身子好好吸了一大口烟。苏林在一边暗暗叫苦。
“很有趣,不是吗?”李兴说,“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国安再也忍不住了,把我请到阳城来了。案子就一直悬着。”他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个案子我再也调查不下去了,只能罢了。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会后继有人的。这场车祸远远不只一场车祸那么简单,是不是。国安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放开让我去报道的话,我根本不会起那么多疑心。他们三天两头骚扰我,反而让我觉得不对劲,一调查,牵扯出来那么多玄机。”李兴周围的紫色烟雾越来越浓,“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他们制造这场车祸的动机,我估计我一辈子都搞不清楚了。不过我有个直觉,他们不得不做这件事情。杜家有不得了的大秘密。”
那个秘密就是苏林正在寻找的东西。
“苏林,你晓不晓得那个秘密?”李兴问。
“不晓得。”苏林摇摇头,“不瞒你说,我就是在调查那个秘密,才找你来的。你调查的内容对我很有帮助,好多事情我理清了头绪。”
“杜家我也不是一点都没得走访。”李兴望着天花板,“这家人本身就很奇怪。杜佰先、杜吕午、杜仿芸三爷仔就不说了。试着往上找他们家背景,我发现,他们家也许和国民党高官有什么关系,才会被共产党追杀;或者以前是地主,惹到共产党了。问题是,杜佰先的父亲杜信好像是不存在的,没人知道他父亲是谁,连个姓名都没有。”
李兴在纸上写了杜信的名字给苏林看。苏林拿着端详了一下,回忆起杜家的几个名字来,想不出个所以然。
“那不可能。也许是被收养的,改了姓。”苏林说。
“鬼知道。”李兴说,“反正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苏林。你还年轻,不说为了我吧,为了这个案子的真相,我会尽力帮你。话虽如此,和我联系的时候你还是隐秘点为妙。”
苏林已经被枪指过了,没什么好怕的了。人为的车祸……失踪的妻子……残缺的背景资料……他琢磨着。搞不好他弄丢的那个羊皮纸信封里记载的就是和这些有关的东西。不对,那是杜仿芸出生的时候杜家送给龚医生的,是在车祸之前。既然是作为感谢接生医生送的礼,和杜仿芸身世相关的可能性相当大。
苏林又开始后悔自己把那东西弄掉。他没之前那么失落了。不弄丢那羊皮纸信封,他不会想到来找李兴。或许在李兴这里了解到的资料更有用。
苏林的注意力回到了现实中来。吸烟室的烟味又开始浓重起来。李兴也放松了点精神,扔掉手里的烟头,重新点了一支。
“我是从案子调查到背后的秘密,你是从背后的秘密调查到案子,我们方向不太一样,专注点倒是很相近。”李兴说,“你这家伙很不简单啊,年纪轻轻就开始搞这种调查,这需要智慧和能力,尤其是需要责任感、使命感。”
“我也是有原因的。”苏林无奈地说,“我爸妈在他们手上。”
吃惊之下,李兴对苏林投去同情的目光,尔后,他重重地一拍自己的膝盖,同时伴以冷笑:“十七年了,国安这群混蛋一点都没变。我看,这种倒行逆施只会导致相反的结果。”
“你说的是。”苏林长叹一口气,“他们要不是抓我爸妈又逼我,我才没那么多心情去调查什么秘密,我有魔兽世界玩就够了。有时候我就想,世界上有两种女人,一种是温柔贤惠的,把男人照顾的体贴周到,让男人觉得对她愧疚,不爱她都不行。还有一种是无赖的泼妇,只会花男人的用男人的还说男人不够爱她,谁会爱这种女人?如果政府对我们像前者一样,我心甘情愿给他解谜。”
“呵呵呵……”李兴笑道,“政治本来应该是学术,但在中国,却是邪术。你这个年纪就开始考虑这种问题,对国家,应该是好事;对你而言,真不知是福是祸?”
“没有,我是学历史的。”苏林说,“我只是说说自己的真实感受而已。”
李兴说了那么多,苏林觉得自己不说点什么,对李兴来说有点不公平。他问:“李记者,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就不多问你了。”李兴说,“我想要的答案你已经告诉我了。就像我说的,我调查不出结果来的,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什么答案?”苏林一头雾水。
第五十一章
“我差不多该走了,苏林。”李兴说,“我已经把我调查到的结果很总结性地归纳给你了。其实我根本没有调查到什么有实际意义的内容。唉,要是知道徐丽的下落,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关于徐丽,我能告诉你的最后一点,就是徐丽这个女人很不简单,1989年‘六四事件’的时候她就在天安门,当过学生领袖。我想这和杜家的遭遇也有某种关系吧。”
太好了,苏林,这个关键的线索把杜家、龙吟社和“六四事件”联系在了一起。苏林越来越觉得,虽然最初是被动的,但自己被卷入的,是一桩具有非凡历史意义的,对国家民族未来有着决定性意义的事件。而今,自己就是这一事件今后走向和成败的关键人物。成功的迫切和失败的惧怕,使得他兴奋和紧张胶着在一起,心潮因此澎湃汹涌,力量因此成倍增加,以至于背上好像冒出好多汗珠。
“那么杜吕午当时也在吧。”苏林说,“他们两夫妻当时都在天安门。”
“没错。”李兴说,“我正要说。”他歪着头看苏林,那样子好像在说“你这家伙早都猜到了。”
“原谅我,苏林,要是我一直坚持调查就好了,就可以多帮你一点。”李兴站了起来。
“太谢谢你了,李记者,这些对我太有帮助了。谜底揭晓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苏林说。
李兴又笑而不答,做起握手的动作来。
苏林还没有预备好说再见,只好起身和李兴握手。苏林肚子里还装了好多问题要问,一点也不想让李兴就这样跑掉的。这次和李兴分别,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苏林心里一顿。
李兴对苏林点了点头,正要走,苏林赶紧问道:“李记者,你到底为什么要调查这个案子?国安百般阻挠,你就没想过明哲保身?”
“没什么。”李兴坦然地笑了起来,“良心。我是记者,不能愧对自己良心。”
苏林肃然起敬,对李兴无言以对。他呆呆站在那里看着李兴的背影走出宜北町。李兴的身材很普通,不高也不矮。却像巨人一样走了出去。所有为了真理而奋斗的人都是伟大的。
他手里的小纸条就是揭开谜底的关键。
从宜北町出来,李兴没有回去上班,和苏林见面后他先去吃了顿简单午饭,然后回到了市西路的家里。
市西路堪称阳城市的跳蚤市场,各种假冒伪劣产品把整条街堆得水泄不通,导致这条本来能容纳四辆车同时通行的大道根本不能行车。街道背面的居民楼下,人们努力地进行着生产。做呼啦圈的、扎扫帚的、做木工的到处都是,活像九十年代初的香港。市西路也不缺乏外来务工人员,尤其乡下来城挣钱的打工仔。庞大的人流量注定了这个地方的治安状况恶劣。
市西路往南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就是南明河,穿过阳城市的小河。阳城和华芳这两个城市都很幸运,依山傍水,四季如春,自然优势得天独厚。
李兴家就住在市西路背面的宿舍区里,他家厨房向北,刚好对着南明河。李兴每天都走着穿过市西路,每次走这条路都像一个噩梦,耳朵都给闹炸了,垃圾随处可见,还得特别小心注意兜里的钱包。走到河边,不同的是,这里稀稀疏疏几乎没有人走;相同的是:遍地都是市西路那边扔过来的垃圾。
李兴决定缺勤。他太兴奋了,时隔十四年,终于有人找到他谈论杜家的案子。他很肯定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了却了这桩心愿,就算缺勤被总编“歌颂”两句也无所谓。他如同往常一样走到自己家楼下贴满野广告的楼道口,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李兴只顾自己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跟踪。再说他早都习惯了被国安跟踪,就像张震习惯被人群白眼。他回家的路上,被两个人从市西路口一直跟到脏兮兮的楼下。
“李记者,大星期一不去上班,还想给大学生树立好榜样?”
李兴知道是国安来了。那人还提到大学生,李兴揣测是不是早上和苏林见面的事情被他们给知道了。搞不好另一波人现在正在苏林屁股后面。
“说什么呢?”李兴边说边回头。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李兴。跟踪他的这个人曾经是他在华芳调查杜家车祸时采访过的对象——文秘书长。他和他合作过一段时间,两人都为国安制造这场车祸而好奇。遗憾的是文秘书长最后投向了国安,反过来和国安一起向李兴施压。同样,时隔十四年,他花钱求佛拜观音只求余生再也不要看到这个人。貌似钱被和尚拿了,佛主和观音没有收到好处——文秘书长又出现了。他还带了个跟班——张震。
“我就开门见山,老朋友之间用不着客套。把你告诉苏林的一字一句告诉我。”文秘书长说,“态度好点,帮我抓到苏林,我既往不咎。我晓得你和我分道扬镳以后还有别的收获。只是你都不肯说。我不是冷血动物,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想想清楚,李兴。”
“我不认识什么苏林!”李兴气急败坏地大喊,“你毁了我前半辈子,现在还来糟蹋我后半辈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玩够了!”
李兴早都预感到了这个结果。从发现徐丽人间蒸发的时候开始,他就总觉得国安会再制造一场车祸,目标就是他。十四年来,他隔三岔五都在梦见自己被车子撞死,尸体一半在车外,一半在车里。每次都被惊醒。他不会吐露半个字给文秘书长的。他不能出卖苏林。
文秘书长完全不为所动,掏了把左轮小手枪出来指着李兴,说:“我没得时间和你闹。要么配合,要么去见阎王。”
李兴对那冰冷的枪口一点也不意外。他朝路边看过去,试图呼救。路边行人可不领情,看到有人被用枪指着,纷纷绕道而行,把李兴唯一的希望给带走了。
“你永远得不到答案。”李兴心情激动起来。死定了。他没有眼前那个人的权力,他只有头脑和知识。拥有这一点就足够了。金钱和权力换不来真理。“我不会说的。”
“你是逼我去问那个大学生喽。”文秘书长冷笑一声。
“你得不到答案……”李兴嘴角翘了起来。
“呯!”“呯!”
两声无情的枪响,惊飞了电线上的一排麻雀。路过的几个行人看见有人中枪倒下,唯恐子弹也飞到自己身上,转身拔腿就跑。
“秘书长,你……”
张震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兴倒在血泊里,他压根没想到文秘书长会开枪。这下好了,他被卷进了命案。他本来只是想绕过国安厅处理这个特殊案子,然后升个一官半职。张震开始后悔了,要不是他正在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巧月发生那事,他搞不好已经退出了。整周强的强烈欲望迫使他步步跟进,先是把文秘书长引来阳城,然后陪同他一起跟踪李兴,严格说来,这算是知情不报。张震到现在还不知道被文秘书长杀死的是什么人。
“这是天命。”文秘书长收起手枪,“我警告过他,他偏生不信邪。看这架势,今天他肯定和苏林见过。苏林的任务也完了。和龙吟社有关的线索现在基本上全部集中在他身上。我倒希望李兴和苏林见过面,苏林晓得的东西会更多点。”
“尸体怎么办?”张震问。
李兴的尸体歪倒在地上,人死了,嘴角还在嬉笑文秘书长的鲁莽。那张笑脸让张震毛骨悚然,他竟然不敢去把李兴的眼睛合上。
“过后再说,先去拜访苏林。我这把老骨头也得对他洗耳恭听。”文秘书长说。
张震又很不情愿地跟着文秘书长走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之前的文秘书长一直是个冷静而大气的老人,怎么也不会急到开枪杀人的程度。文秘书长的变化就发生在来到阳城之后。他尽力清空大脑,想找出改变文秘书长的那个转折点。张震容许任何形式的审问,杀人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手机铃声不争气地打断了张震的思维。谁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难不成警察短短十分钟之内就发现尸体来联系他了?不可能。
张震掏出电话,原来是周梦梦。他放心多了,这下被吓得不轻。
“喂?什么情况?”
“张队长,通讯部又来消息了。苏林大约十分钟以前买了一张去上海的机票,时间是半小时后!”
又被苏林抢先了一步。
张震真想找个悬崖边大声呐喊一番发泄郁闷。他还在思考苏林为什么买晚上的机票的时候,就被文秘书长打断了,叫到市西路来杀人。他后悔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直接去机场抓苏林。市西路开车到机场再快也得一个小时。他不能拉着警报开,这事是绕开国安厅的,报告根本没法打上去。
正因为是绕过国安厅的,也没法派人把苏林从飞机里拖出来。
这下真的完了。苏林要是跑到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哪里还找得到他人?再说上海也不是贵州国安可以得心应手的地方。
“好消息?坏消息?”文秘书长问。
“苏林买了马上去上海的机票,真的给他跑了!”张震重重锤了下方向盘。
“哦。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文秘书长心平气和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把我的飞机准备好,去上海虹桥机场。”
原来文秘书长留的还有这一手。难怪他对苏林买机票的事完全不放在眼里。张震稍微理解了上层人物和一般公务员的区别。至少待遇上是天壤之别。他还不敢想象自己也有配有飞机。只要能骑到周强头上,别的都是空话。
“还等什么?我时间不多。”文秘书长说。
“没有。”张震说,“不好意思,我怀疑你老人家。”
文秘书长欣慰地笑了笑:“我这老骨头被怀疑得多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能事先给你们看退路,要不是你们做事不给力。虹桥机场必须把苏林拦住,不能让他再跑了。”
“那小子不要命的。敢拿枪指自己脑袋,他学他爸一样死不开口怎么办?”张震问。
“没这种事。”文秘书长说,“他不对老头子说,就用个年轻小姑娘去掰开他的嘴。”
“李纱绫。”张震恍然大悟。
“你什么时候抓的李纱绫?”张震诧异,“她不是一直和苏林在一起?”
“直到昨天晚上为止。”文秘书长说,“对付男人……就得用女人。不要磨蹭了,去阳城军分区。”
政府给这老头子配的是军用飞机。张震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干下去。被人利用的滋味确实不好过。他悄悄给自己定了条底线——在上海那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人命。命案给他的压力把周强那张丑恶的嘴脸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宁可忍气吞声在周强的气焰里面活,也不愿被丢进政府的监狱——没错,政府的监狱。
张震打了个电话给黄涛,有个帮手总比没有强。两个男人加一个老人,抓一个体型偏瘦的大学生完全没问题。等着吧,巧月,马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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