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洪门是诞生于清朝初年的一个真实存在的秘密组织,关于其创立时间、创立人物,民间流传着各种不同的说法。清朝时期的天地会、哥老会等神秘组织均为洪门门下组织。
中国国家安全部是一个中国政府对外的情报机构,成立于1983年,其前身为中央特科,成立于1927年,是一个典型的特务性质的组织。1949年后,“维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被写进宪法,国安部从此不仅对政府负责,也对中国共产党直接负责。
共产党政府在1949年掌握中国政权以后,通过公安部,以及1983年成立的国安部对洪门进行了秘密的镇压。此后洪门在中国大陆的元气大伤,但仍不妥协。大陆的洪门成员将洪门改名龙吟社,继续着秘密的活动。
序章
前苏联生产的白色拉达车走在环城路上。山城,道路起伏不平。杜吕午开着前苏联生产的拉达小轿车,爬一段冲一段,时快时慢,好坐过山车。
经过军分区训练馆后,拉达轿车距离目的地已经不到五百米。杜吕午的心情不安起来,热得刺激的暖流通过毛孔透到皮肤表面。他感觉出汗了,其实没有。他第一次带着孩子回父亲家里过除夕。
他还在不习惯把父亲的家称为父亲的家——他刚搬离父亲的家不久。他1986年正式离家到北京大学攻读物理,大学期间认识了北大著名的美人徐丽,徐就是他现在的妻子。1989年两人大学毕业,徐丽怀上孩子,两人“奉子成婚”,回到华芳办了结婚酒宴。1990年1月,小杜仿芸便降生到世上。
杜吕午还不敢相信自己喊爸爸的那个人已经当爷爷了。搞不好有一天,后面的孩子长大了,结了婚生了孩子,他自己也就当爷爷了。不是搞不好,那一天肯定会到来的。到那时候,不知道父亲是否还在世。杜吕午一边开车,一边漫无边际地思索着。
后座上坐着他的儿子杜仿芸。小家伙刚满一岁,安安静静躺在襁褓里,做着只有他才知道的美梦。儿子的小嘴微微张着,两滴晶莹的口水丝顺着细腻的小脸蛋流到襁褓上。尽管有安全带保护着小仿芸,杜吕午开车还是开得很小心。杜吕午把头顶的后视镜调得很低,频频抬眼观察后面的小仿芸,确保他没摔倒座位下面。小家伙还在享受着美梦,两只小手高高举着,好像在向谁索要什么东西。这小样子太有趣、太可爱了,杜吕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突然,一辆吉普车迎面而来……
第一章
2009年3月15日,晚上11点。
国安张震带着他的弟兄们加班。上班的地方是贵州省国安厅,位于阳城市市北路一个偏僻的住宅区后面。到了夜晚,阴森的围墙后面的国安厅大楼,只有张震的会议室还隐隐约约亮着灯。他带着两个手下,三人都身穿便衣,围在小会议室中间的方桌旁边。
会议室装着铁门,周围一圈还加上了塑胶,墙壁内部装饰的是木质隔音材料。从市北路外面看这座残破的四层楼房,真看不出里面的西洋景。会议室的门上随时都挂着一块坑人的牌子:机房重地,非请莫入。
一盏节能灯过犹不及地照着桌面上的一张柱状图,像是NBA球赛的赛程表,从两边的若干个分支汇集到了中间决赛的两个小方块。
张震的体型是三人中最高大的,他父亲来自山东,他本人保留了一些北方人的特征——身高一米八五,有点点胖,脂肪下面是结实的肌肉,那是在中央武警学校训练的结果。他右手里拿着一支原子笔,在左边一个柱状图的顶点画了个圈,表示那是他们要去寻找的目标。接着他又圈了一下目标后面的一个方框,在里面画了个问号。
散会前,张震特别嘱咐两个手下要小心行事,就算多花一些时间,也要在猎物根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逮他个措手不及。
贵州省国安厅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了。为此,每年的政绩考核,国安厅都是倒数的位置。贵州哪来那么多间谍,哪来那么多情报可供国外间谍收集?虽然,国安部的内部情报职责包括对国内各种异议分子的镇压。在贵州,细数起来也只有十来个小打小闹的吃民运饭的人,还不够国保立个小功,那里还轮得到国安争功。这一次却不一样,张震接到的是国安部的一个大人物直接打来的电话。不仅如此,大人物还越权跳过国安厅厅长,直接把消息传达到了他这个大队长。开始他有些将信将疑是不是接这个案子,但是没有资格怀疑上级。国安办事就是这样,上级不肯说的,下级一定不能问。
张震之所以心安理得接这个案子,一方面是考虑到无论成败,对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坏的影响,另一方面,一旦把大人物的任务给完成了,他在上级心目中的印象将攀附到一个够如今的他仰望的高度。毕其功于一役,调离贵州,晋升到皇城天子脚下,离开贵州,这个全国倒数的贫困省,到那时,全他妈都是功到自然成的事情。
五天后。
苏林坐在下合群路的一间名为腾龙网络的网吧里,不厌其烦地玩着《魔兽世界》。最近网吧打折,花一百元钱申请入会,就可以玩二百多个小时。除了星期二、三、四这三天有课,别的时候,他都把时间花在网吧里。
早晨七点起床,从贵州师范大学直接走路到合群路,一般人都会选择公交车作为交通工具。苏林不那么想,公交车又挤又要花钱,有时间还半个小时等不到一辆。而走到网吧,也只需要二十来分钟。多少锻炼下身体,还节约了几文钱,何乐不为。三餐都在网吧吃,到晚上九点来钟又打道回府,直接到寝室睡觉,第二天又重复这个日程。
像苏林这样生活的大学生,在他们大学还有很多。日复一日,除了游戏里的角色在变,他的生活模式什么也没变。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从不逃课。他觉得,本来每周就只有三天课,再逃课的话学费实在是白交了。
最近几天,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令他不安的,微妙的变化。这就是,他每次走路去网吧时,都有两个似乎很眼熟而又怎么也想不起他们是谁,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打过交道的人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地游弋于他的感知范围。有时候他们在网吧里假装上网,有时候站在网吧门口,有时候两人甚至根本不在一块。这两个家伙还没有料到苏林的感觉神经有那么灵敏。但是苏林并不觉得他们是来跟踪他的。在阳城这种大城市里,各种复杂的人都有。说不定是网吧里的某个人被黑道的盯上了,最近准备出手。也即说,他们出现在苏林磁场附近,只是一种巧合加苏林的过度敏感,他们不是为苏林而来,而是另有猎物。类似的事情在大学里太多了,尤其是当两个男人同时想上一个女人的时候。
苏林还是决定避而远之,万一自己被误伤了,死在这破破烂烂的网吧里,岂不比屈原还屈,不比窦娥还冤。他决定把会员卡里剩下的时间玩完,就换一个老窝。他有过那么一个梦想:大学毕业以后继续深造,把研究生和博士一口气拿下,以便风风火火地走进大学教室,以教授的身份把自己脑子里的知识传授给下面愿意听课的学生。
冥冥中,苏林有点小期待。他期待这几天出现在他周围的这两个男人就是来找他的。他父亲苏易仁在他小时候告诉过他,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神秘的组织,专门保护需要保护的人。只要苏林多花点时间,一定可以找到他们。苏林开始过这个计划,最终半途而废。
又结束了一天的游戏征战,苏林离开了网吧,挂着油腻的脸,准备回去好好洗一把热水脸,倒在床上猛摁一通NDS游戏机,然后呼呼大睡。
苏林在网吧玩游戏时,那两个男人也假装坐在电脑前面,作网络聊天状。看到苏林出门,他们也从电脑前面站起来,结了帐跟着苏林出去。
就像不少毒贩也很厌恶吸毒者那样,网吧老板也有点不太喜欢这两个男的。他觉得,四十几的中年男人正是白天工作晚上顾家的年龄,哪有时间成天花费在网吧里。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就是在工作。
夜晚的合群路是最考验追踪者的路段。路的两边全部都是小吃摊,卖烤鱼的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小摊命名为“刘一手烤鱼”,只有上了五十岁的阳城本地人才知道那个刘一手是什么人。别的只知道他烤的鱼不错。有的店为了招揽生意,甚至把菜名翻译成了英文挂在招牌上。比如就把年糕翻译作“糯米发酵后捏成的团子”。小摊的样式千篇一律,自从2008年整顿过一次以后,所有的小摊都是黄色的招牌,一米来长的长方形小桌,和不高的小凳围在旁边。
上了年纪的老板搂着二十出头的小秘就过来了,两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点了一堆东西放在桌上,在那里嘻嘻哈哈、挨挨擦擦地说着肉麻的情话。外地人也来这里,不熟悉情况的他们就像摆在店主砧板上的鱼,任凭老板下刀宰割。本地人则很精明,他们知道哪家的味道好,哪个老板比较公道。总而言之,天黑以后的合群路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眼神不好就会把猎物给跟丢了。
苏林刚走到上合群路和下合群路交界的地方,就被两个国安走上去给拉住了。国安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是两段熙熙攘攘的繁华的红灯区中间唯一一处黑暗的空隙。在这里拿下猎物,朝着旁边七天旅店的巷子里一拉,再用迷药捂在猎物的鼻子前面,就大功告成。
事情不像他们预想的那么顺利。两个国安的手刚刚与苏林的肩膀接触,苏林立即轻轻蹲了下去,侧身跑回了刚刚过来的合群路,站在街口小摊的灯光下面,对着他们两个做鬼脸。两个国安心想,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省得到手的鸭子飞了,以后就不好抓了。于是转身就开始追苏林。
苏林心中有数,那两个已经开始发福的国安,不是他的对手。苏林的个子不高,一米七五,他很少锻炼身体,所以很瘦。国安怎么也想不到,小时候的苏林家住在郊区,这个野小子从小漫山遍野地跑,爬树、爬墙,在玉米地里偷了玉米就跑,躲避农户的追捕,什么捣蛋事情都干过。和玉米地里密密麻麻的玉米杆比起来,合群路的小摊后面那些桌凳中间的缝隙堪称宽阔。他像个猴子一样地跳进桌凳林里面不见了。
两个国安无奈体型太大,学苏林一样跳到人群中间,不免太引人注目,只好一个走在街上,一个走在路边商店与小摊中间的狭窄过道,这样来围堵猎物。他们同时意识到,苏林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早知如此,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苏林会乖乖束手就擒。在此之前,还得先把苏林给找到。
苏林才不管两个国安为什么来找他。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苏林的第一反应是先把他们给解决了。两个国安愚蠢地决定了分开行动,让他高兴地差点叫出声来。他脱下了外衣,坐在一个烤鱼摊后面假装拿着食谱在看。三十秒前,两个国安一左一右从离他不到三米的距离擦肩而过。他放下手里的食谱,随手捡起地上摆的乱杂杂的电线中的一根,两步摸到走在小摊后面的那个国安那里,从国安脖子前面绕了个圈,狠狠地勒紧了。
国安被勒得上气不接下气,脖子又痛又痒,火辣辣的,只好弯下腰咳嗽。殊不知苏林已经捡起了一块砖头,劈头盖脸砸在国安的后脑勺上。这一下,脑震荡是肯定的,有没有生命危险就看国安运气了。
路边的国安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已经冲到了苏林面前,抡起拳头就挥过来。他还是没接受教训,被苏林一弯腰从他腋下躲了过去。体型肥大的国安被自己笨重的躯体冲撞到跟前的卷帘门上。那一瞬间,整条合群路像是打了个惊雷,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苏林若无其事又是一砖头,然后转身走人。
苏林的左边裤兜里传来了手机的震动,随即是歌曲《Trust Me》的旋律——他的手机铃音。
打电话来的是个陌生的座机号。
陌生的号码能让苏林兴奋。他期待着电话那一头的声音,最好是年轻女性的声音,打过来的目的则是约会。
苏林高中时交过一个女朋友,不过没两个星期就分手了。他渴望有个女朋友,但是他确实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勉强答应了她的告白,自己心里很不自在。他征求了异性朋友的建议,长痛不如短痛,横竖要伤害那个女孩子,早点了断的好。
手机铃声把他从想象的世界拖回到了现实中来。他刚走过合群路,准备转上延安中路。刚才那一幕精彩的搏斗,不过是他想象中的画面的很小一部分。
他掏出了他宝贝的诺基亚N85手机,接了电话。
“喂?”
“听着。”对方是一个很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你现在被跟踪了。不论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跟踪你的那两个人,你都必须听我的。”
苏林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传来——是发生刚才自己想象的那一幕,还是发生国安想象的,自己被按个狗啃屎的这一幕?3月的阳城已经比较暖和了,穿一件T恤衫和一件薄外衣完全能应付保暖,但是这股寒气还是非常明显。他感觉到鼻尖冒出了点点汗珠。他的判断力迫使他思考,打电话来的这个人到底是否值得信任。
“你是谁?”苏林问,他沉默了一下,又问:“我认识你?”
“后面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苏林,十八岁,现在上贵州师范大学历史系,大一。你在‘腾龙网吧’被跟踪了。你后面有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块头比你大,你打不过。前面一个问题你现在还不能知道。”电话那头干净利落地说。
“那我凭什么听你的?”多半是宿舍里那群室友搞的骚扰电话吧。
“要么你就会被他们逮住。”电话那头说,“你可以称呼我‘万伯’。听我的话,能帮助你逃走。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全凭你脑筋里的想象是无法打败他们的。”
苏林连吞几下口水。电话那头的那个人竟然连他喜欢想入非非这种事情都知道。这种事他没告诉过那几个室友,也是他的难兄难弟。
暂且不想那个人知不知道他偶尔的性幻想一类的黄色画面,那个人对他确实非常了解——他不明白,千百年来,多少人在呼唤自己的知音。真正的“知音”,太可怕了,我可不要——因为他喜欢幻想的事情,就连父母也没有告诉过。而那个自称“万伯”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自己为什么被人跟踪了?打电话来的这个人又是什么来头?这个电话是他有生以来接到的最奇特、最神秘的一个电话。
“你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考虑。”万伯又说道,“看前面,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苏林立时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的眼睛像被人操控着程序般不由自主抬了起来。不远处就是延安路和宝山路的交界处,丁字路口的上面横着一座巨大的圆形天桥,白天时候里面都是些卖女性饰品的小店,东西都是从跳蚤市场转手过去的。
“是天桥。”苏林说道。
“走上面,不然他们会在天桥下下手。”万伯说。
苏林将信将疑。
“现在把电话放回去,不要挂断,别让他们发现有人在指挥你。待会从天桥上走下去的时候你有十秒的空隙接电话。”万伯说。
尽管还是很犹疑,苏林不得不承认万伯说的对,他一个从来不锻炼身体的大学生,怎么能赤手空拳对付两个经过正规训练的特工呢?况且,现在既不知道对方来头,也不知道对方意图。说不定他们还带了武器。这个时候杀回马枪不是明智之举。就算是抽下下签,比较一下身后两个来者不善的家伙和打电话遥控自己的万伯,无疑是后者更值得信任。
苏林把手机放进兜里,走上了天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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