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菱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阳城郊外。苏易仁只觉得下车的地方像个避暑山庄,不到夏天不会有什么生意。国安的用意也很明显,是故意带他们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的。
下了车,张震立刻命令几个手下带苏易仁和张书琴到客厅去吃午饭。他本人没有立马进屋,还留在车里。
天下着雨。时间已经12点多了,中天·托斯卡纳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按照他的设想,苏林应该早都回到家里被埋伏在那里的国安逮个正着了。可是苏林根本没有回过家。留在那里的国安没有发来消息,窃听器也沉默了一个早上。
张震想,先吃了午饭再说,反正苏易仁现在跑不了,有的是时间问话。他关了车门,正要下车,又看到了车子里一个黑色皮夹,那是扣留的苏易仁和张书琴的随身物品的包。张震虚起眼睛,心想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给忘了。平时他不会犯这种错误。这次的行动太机密,连国安内部都要隐瞒,带来的压力太大。
他把皮夹子拿了起来,打开看,里面苏易仁和张书琴的钥匙串、手机、手表一类的东西。他拿出苏易仁用的摩托罗拉u9手机,开机,虚起眼睛看着手机的开机动画。张震有点快失去耐心了,他觉得手机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他摸索了一下,找到了短信息按钮。点进发件箱,第一条便是发给苏林的短信。一看时间,早晨九点三十四分。那会不正好是他刚到苏易仁家的时间吗?不会错的,他的命令是九点半上楼,四分钟之后恰好是他们被苏易仁拦在门口的时间。他绷起脸皮,点开了短信内容:“木木,我们出去旅游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你别忘了和务又见的儿子下棋,在不在家都可以。记住,走好第12、21、55、56步。上次我输给他,就是败在这几步。”
好家伙,这就是苏林没有回家的原因。
张震把苏易仁的手机随手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他不想在饭桌上破坏气氛,不过他很明白饭后该说什么了。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我是张震。现在开始把每个打到苏易仁手机和家里的电话号码和地址都记下来,苏林的也一样。和移动公司联系,尽快捕捉到苏林的位置,越快越好。电话谈话内容和电话留言全部录音,一旦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打完电话,他动了动脖子。好个苏易仁,本来不打算启用国安厅通讯部的,这下被你搅和了,不得不叫那边帮忙。张震也不着急,毕竟苏林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比起国安来太微不足道了。
张震进屋之前,饭桌旁边就五个人。大厨做了十菜二汤,满桌子摆得五颜六色。避暑山庄的装修比较简陋,几张长沙发在大厅,柜台和墙壁都是黄色的木头装修的,吃饭的桌子是可拆卸式的木圆桌,上面盖了张白桌布。
厨师的手艺很过关,还没动筷子,菜的香味就飘了过来。汪鸣开了两瓶茅台,给苏易仁倒满了一杯。
“喝酒,吃饭,苏老师。”汪鸣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一会好做事。你们在这里的吃住都是汪鸣付钱,放心吃。”
苏易仁哪有心情吃喝。汪鸣和吴伟好劝歹劝,他就是不动筷子。
张书琴的心情和苏易仁差不多,出于礼貌,她夹了一筷子菜吃了。食之无味,在嘴里咀嚼了半天,张书琴还是咽不下去。
“苏老师,你不给面子了。”汪鸣说,“这顿饭我们都是粘你们的光,不然我们哪吃得起这么上档次的饭。赏个脸,你要是不吃好,身体出什么问题,我们交待不清楚。”
“你们是自找的。”苏易仁说,“当了国安就干国安的事,该吃的苦头还得自己吞下去。你交待不清楚关我什么事。”
“你……”汪鸣正要上前,张震就走了进来。
“吃饭,小汪,不许对苏老师没礼貌。”张震说。
“继续。”苏易仁说,“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这顿鸿门宴只有四个国安吃得津津有味。
张书琴看着国安吃饭,见这几人嚼食物的时候不闭好嘴巴,边吃边说话不说,有时还把饭粒和菜撒到桌上。张书琴觉得这不是文明的人类在吃饭,简直就是一群争食的动物,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
吃完饭,张震叫服务员把桌子收拾了。这时,从楼上又走下来一个穿着正装的女人。女人年龄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相一般,头发盘在头顶。
“这位是国安厅的周梦梦。”张震说,“考虑到张女士是女性,我们特别安排了一位女同事来接待。等会张梦梦和吴伟会在二楼的客厅招待你,苏老师就在楼下和我说话,晚饭时间我们又在这里吃饭。”
“不行。”苏易仁说,“我绝对不和我妻子分开。你们这些人办事的方式我还不清楚?你休想把我们拆开。”
“很遗憾,苏老师,请你尊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张震说。
“哪一部法律允许你们随便限制公民的自由,闷不吭声就抓人?”苏易仁说,“把我手机给我,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
“律师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张震说,“现在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放心,律师一到,我就安排他和你见面。”
周梦梦也是张震静心挑选来办这次案子的人之一。周梦梦的父母以前都在贵州省公安厅工作。周梦梦大专毕业找不到工作,父母又不忍心把让她考个警察到乡下去,就拼命找关系送礼,想把女儿安排到公安厅。
公安厅人满为患,想走关系的子女数不胜数。公安厅厅长找到了国安厅这边,希望王厅长给他们缓解一部分人员压力。国安厅本来就没什么政绩,王厅长也不在乎多几个人进去混日子,就收了十来个,周梦梦便是其中之一。
周梦梦从小是家里的乖乖女,爸妈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过问为什么。到了工作岗位也一样。
张震亲自训练了周梦梦,觉得她是个好使唤的料,就对她特别照顾。而且,周梦梦不问为什么,自然也不会走漏消息。
苏易仁没有什么话想说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制体系,看来就是连自己找律师的自由也没有。他默默作了个决定,反正现在他处于弱势,在这荒郊野外和国安对抗是很不理智的,不如保持沉默。只要闭口不谈,不管国安想问什么,都随他们去了。
张震按照计划行事,让周萌萌和吴伟把张书琴带到楼上盘问,他自己和汪鸣一左一右几乎是把苏易仁驾着进到一间客房的。隔着一张双人床,苏易仁坐在一边,张震拿着几个册子和汪鸣坐在对面。汪鸣一看就是不说话的,自己找了个笔记本,拿了支笔准备作笔录。张震让汪鸣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苏易仁旁边的桌子上,一杯留给张震自己。
苏易仁盘算着,他觉得可以说的无关紧要的事,他就作简短回答,别的则避而不谈。
“轻松点,苏老师。”张震说,“我们就问几个问题,顺利的话今天晚点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苏易仁不说话。
“你应该猜到了,今天请你和夫人来,就是因为苏林的事情。”张震说,“你心里也有数。我首先想问,你参没参加过什么组织?”
“没有。”苏易仁说。
汪鸣立刻写下“没有”二字。
“那之前有没有过什么组织的人找过你,或者要你为他们做什么事?”张震问。
“没有。”苏易仁说。
“苏老师,你的证词对我们很重要。”张震说,“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么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的影响;如果是假话,那么对你会有很不利的影响。所以我真诚建议你对我们不要有所保留,我们也会全力保护你的合法权益。”
苏易仁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很浑浊、凝重。在这间房间里呼吸,苏易仁觉得非常困难。倒不是国安放了什么迷幻剂,而是这种无助的气氛。他心想晚饭一定得坚持吃下去,不然人饿垮了,还如何和国安较劲。
张震不慌不忙,手里换了个册子,说:“那么你儿子苏林有没有加入过什么组织呢?”
“我不知道。”苏易仁说。
“苏林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张震说,“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作文竞赛得过奖,应该加入过什么学生社团吧。”
“既然你比我还清楚,何必问我呢?”苏易仁说。
汪鸣原封不动地写下了这句话。
“我倒是但愿我女儿也有这么优秀。”张震说,“她和你儿子差不多年龄,现在上大四了。马上就要出来找工作,现在还没有个着落。”
这关我什么事啊?苏易仁心想,国安的势力那么大,不可能自己的女儿也安排不了工作。
“还有你夫人呢?”张震又说,“她有没有加入过什么社团组织?”
“没有。”苏易仁说。
苏易仁很清楚张震说的组织是什么。那就是他希望苏林尽快找到的龙吟社。他在苏林小时候简单对苏林介绍过关于龙吟社的史料,当时苏林还小,没有太认真对待。简单说,龙吟社是明末清初年间诞生于中国大陆的一个秘密组织,至今已有三百六十多年历史。它不是个政党,但是组成这个神秘组织的人都是政治改革派。
这些改革者在保存一个秘密,一个决不能让政府知道的秘密。苏易仁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龙吟社存在的人员之一。至于龙吟社保存是的什么秘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见过龙吟社的一个成员,这个人告诉苏易仁,一旦秘密公布,会对共产党政府的统治造成灾难性的打击。况且,光是政治改革者本身,就是政府所不容许存在的。
正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苏易仁才对国安的多次造访不感到稀奇。他努力迫使自己不要去想和龙吟社有关的任何东西,避免自己说漏嘴。临时要想个什么谎言来遮盖龙吟社是不太可能的了,唯一能做的还是保持沉默。被动的是,苏易仁不知道张震对龙吟社了解多少,没法有针对性地蒙混过关。
这时,一个电话打到了张震的手机上,打断了他的问话。他看了看号码,是国安厅通讯部部打来的,心想一定是有了苏林的消息。他暂停了问话,离开客房去接电话。
“如何?苏林的位置?”张震问。
“我们没有追踪到他的手机,目前为止家里和苏林的手机都没有任何人打过电话。早上他们家里打到苏林手机的电话是最后一个。”电话那头说。
张震无奈,通讯部这些家伙能不能办点实事?
“我们查到了一点信息,不知道有没有用。”电话那头又说。
“说。”张震说。
“我们查到苏林的银行卡一小时之前用过,他几乎把钱取光了。取款地点是中国工商银行阳城市客车站分理处。”电话里说道。
“我知道了。”张震说,“和移动公司联系一下,追踪苏林的手机卡。把他的照片和特征简介准备好,一发现目标所在地,就立即报告当地国安处准备逮捕,别让他跑了。”
张震觉得苏林看了苏易仁的短信后,很可能打算逃到华芳去。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的老家。如果苏林一直拒不配合,会耽误他的计划。他也顾不得隐蔽性了,先把人抓住才是。
第十三章
苏林终于解开了谜底。
纱绫也很高兴,之前苏林讲到谜底的时候,不是学历史或者文学的人凭常识很难联想到陆游的诗。然而,那看似费解的谜语,被苏林说得头头是道。
“快说,快说。”纱绫笑着说,“我听着呢。”
“这太简单了。”苏林说,“我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他看着手里的诗,“我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他重复了一遍,“你看看我们头上那个大屏幕,被分成了好多小格。早上我还在给你说我经常和我爸下国际象棋,怎么就把这个格子矩阵给忽略了呢?”
苏林又拿起笔,在纸上画起了线条,把《示儿》这首诗装在了方格子里,每个字占一格。
“你看,我们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标记好数字。”说着,他把数字写了上去。
《示儿》是首七言律诗,由上而下加上标题和作者的名字有六行,自左到右是六列。
一二三四五六七
1示儿
2陆游
3死后原知万事空
4但悲不见九州同
5王师北定中原日
6家祭无忘告乃翁
纱绫也觉得一目了然了。她让苏林把手机拿出来,对照相应的格子里面的字。先后是“12”,“21”,“55”和“56”。接下来,她得到了“儿”、“陆”、“中”、“原”四个字。
“这四个字代表什么意思呢?”纱绫说。
“这个估计只有我才明白什么意思了。”苏林说,“先是‘陆’、‘原’二字,这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名字,这家伙是原先华芳一中的教务处主任,还去过我们华芳的家几次。终于明白了,我爸就是要我去找这个人。”
纱绫对这个推理无话可说。但是……
“‘儿’和‘中’呢?”她问。
“这个我不太敢肯定。”苏林说,“但是这两个八成是‘二中’的意思。这个关系只有细心的华芳人才会发现得了,在华芳方言里,‘儿’字的发音刚好和国语里的‘二’一模一样。我是在学国语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当时就告诉了我爸,没想到给他拿用在这里。”
“那你先用华芳话说‘儿’再用国语说‘二’我听听。”纱绫说。
苏林照办。纱绫一听,果然听不出来任何区别。
“总的来说,贵州也算是北方语系的地区。”苏林说,“包括四川、云南和北边一点的陕西等等省份在内,我们说的方言只是部分的发音和国语不太一样,但是只要仔细听,其实差别不大的。比起南方语系的江浙、闽南和两粤一带,我们这些地方的方言和国语就简直没有区别了。来自北方语系地区的人去到南方语系地区,那和到了外国没什么两样。写出来都差不多,讲起话来就完全听不懂。”苏林把纸条收了起来,“就拿贵州来说,原住民有,不过很少。加上近代以来战乱不断,少数民族的数量锐减。剩下的不是被汉族同化,就是住在深山老林这种很偏僻的地方,语言和外界不通。”
纱绫听得津津有味,她还从来没听过自己家乡的这些历史。
“西南地区的汉族人,很多是‘中世纪’时期才移民过来的。”苏林继续说道,“我说的中世纪,是指从汉朝到明朝的这段漫长的历史时期。说到中原和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来往,可以追溯到汉武帝时期。汉武帝封了两个王:滇王和夜郎王,滇王的统治范围大概在今天云南,夜郎王你也很熟悉了,他的疆域大概就在今天的贵州。”
纱绫又觉得话题扯远了。
苏林赶紧把话题收回去:“我再说贵州。在中原被蒙古人征服之前,蒙古人从北方一直打到了云南,把整个西部都给占据了。这些蒙古人喜欢少数民族,憎恶汉族,所以他们先把西部的少数民族地区给占了。与此同时,他们也把北方的语言带到了西部。所以你看,从甘肃到四川,再从四川到贵州、云南这一串,说的话都和国语差不多。国语就是北京话的翻版,北京话就是典型的北方语系的语言。”苏林想了想,“这也就是我们贵州的方言属于北方语系的原因。”
“啊啊,身为贵州人我居然完全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纱绫说,“我只知道夜郎王以前是在贵州,别的完全不知道。说来也对啊,你看东南那些省份说的闽南话和南边的省份说的粤语,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另外一门语言。”
“那些就是正宗的南方语系了。”苏林说,“民国成立之初,国民政府想要规定一门语言作为国语。当时的中央政府大部分人都是说的粤语,临时大总统、国父孙中山本人也是广东人,说粤语。考虑到民族情感,他老人家把至关重要的一票投给了北京话,因此北京话成了国语。现在的政府称它为普通话。”
“话说回来,你不是说陆原是你爸爸在华芳一中当老师时候的教务处主任吗?”纱绫说,“为什么叔叔提示你的是二中呢?”
“这个我也不很清楚。”苏林说,“总之我现在要去找陆原,就按照提示先去华芳二中看看,不行再去一中也可以。”
纱绫听苏林用的人称代词不太对,马上说:“等下,你说你要马上去华芳二中找陆原?我没听错吧?”
“当然了。”苏林说,“我没有时间了,我爸可能已经被国安抓走了,我不马上赶往华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搞不好我自己也会被国安抓走啊。”
这话把纱绫给伤得不浅。她还以为苏林早都把她当自己人了,结果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想想也对,认识苏林不就是在昨天晚上?一天不到的时间里,两个人之间能有多深的交情?今天一早苏林不是还不要她帮忙的吗。纱绫感觉到自己就像回到了初中时代,以为自己和暗恋的男生互相喜欢,一厢情愿地去套近乎的时候蹭了一鼻子灰。
纱绫感到很失落。她拿起挎包,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雨不像他们进屋时那么大了,可也不小,走到雨里很快就会被淋湿。
苏林开始还以为纱绫是去找卫生间什么的,一看到纱绫朝着外面走,就知道事情不对了,赶紧追了上去。
“学姐,你去什么地方?”苏林问。
“回去。”纱绫冷冷说道。
“等雨小一点再走吧,我去帮你叫出租车。”苏林说。
“不用,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纱绫说,“一到重要的时候你就不需要我了。”
“我……”苏林无语。
前一天晚上认识纱绫开始,到现在纱绫这个失落的样子,和纱绫在一起的画面开始不断在苏林的脑子里闪过。他确实是为纱绫考虑的,他不想她也被卷进这个麻烦里,何况纱绫本来就上了国安的黑名单。
现在苏林得赶去华芳,四百里大路,四个小时车程,到了那边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没有理由带纱绫过去。
“学姐,我……”苏林说。
“你可不可以别再叫我学姐!”纱绫打断他的话,口气很坚决。
苏林又开始不敢面对纱绫的双眼了,这一次他是觉得纱绫的眼神太可怕。
“我就这么给你说吧。”纱绫抬起头,语气仍然很坚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麻烦,就算是,我也愿意自找麻烦。国安给我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你想让我就这么屈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一辈子畏首畏尾做个窝囊的人吗?我是个女生,我也有自己的梦想。我想做的是一名高级检察官,站在正义一边惩恶扬善,所以我才选择法律专业。”纱绫的眼圈开始有点红了,“而这些国安,这些本来应该保护人民的人,几乎把我的梦想给粉碎了。我过不了政审,所有的司法工作我都不能从事。”
纱绫的声音支离破碎,一动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苏林又急了,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想学纱绫早上做的一样,去抱抱她,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左顾右盼,在身上东摸西摸,最后掏出来一包纸巾,把它递给纱绫。
纱绫“啪”的一下就把苏林手里的纸巾给打飞到地上。纸巾掉在门外,很快就被雨水浸湿了。
“谁在哭啊?”纱绫深呼吸了一下,“你看见我在哭吗?你当我是你这样的小孩子啊?姐姐我已经大三了!”
话虽如此,纱绫还是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苏林,深深吸了几大口起,才把眼泪收回去。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失态,觉得不该在这个时候大吼大叫。被苏林这个有教养的弟弟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太丢人了。她都不想转过去了。
“总之,祝你好运。”纱绫说着又要走。
“学……”苏林差点又说错话,“纱……纱绫!”尽管很不习惯,他还是喊了出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纱绫停了下来,问:“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你。”苏林看着地板,声音小得他自己都不太听得清楚,“我……我的想法太自私了。”他咬着嘴唇,“我只考虑到事情对我的影响,没有想到你也是那个组织的……受害者。我不应该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
纱绫真是又想哭又想笑。才被苏林好好气了一下,现在他又一副无辜的样子在那里道歉。作为姐姐,纱绫想,自己是应该继续耍脾气呢?还是大度点原谅他。
“能交到纱绫姐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苏林的嘴角洋溢起了幸福的微笑,“对人又体贴又温柔,很值得信任,时不时又很严肃……有时候还有点可怕……”
“好了好了,够了。”纱绫忍不住笑了一下,“越说越不受听,再说下去我就成了老巫婆了。原谅你了!”
苏林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还没有完全原谅,我还生气呢!”纱绫说,“只是看你道歉那么主动,还花言巧语,我就先不计较了。我看也不用去外面吃饭了,浪费时间。直接去车站吧,我记得我华芳的同学说去华芳只有公共汽车可以坐,是吗?”
“对,华芳目前还没有火车站和飞机场。”苏林说,“不过好处是每半个小时就有一班车发车,随时去买票就可以上车了。”他看了看表,“现在马上一点,我们现在赶过去的话两点之前肯定能出发。”
苏林用了“我们”这个词,纱绫听了以后心里好受多了。看看屋外,雨几乎停了。她拉起苏林,一路朝着阳城汽车站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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