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飞机并非直达旧金山。和大多数飞越太平洋的航班一样,这趟达美公司的航班将在东京作短暂停留,然后一口气横跨太平洋。
苏林就像个逃难的难民坐在飞机上,想不出来到了美国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可见。飞机里的人,都是去美国旅游的、探亲的访客,回家的美籍华人。当然,也有几个典型的欧洲裔白人,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点缀”在座舱里。有的年轻父母带着自己不到一岁的孩子在飞机上,婴儿哭声震天动地。他无意和别人攀谈;他和他们不一样。
下了飞机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抵达美国领土。苏林握紧了自己的护照——里面还没有任何签证呢。
三个多小时后,飞机顺利抵达了东京机场,全球最繁忙的机场之一。
会讲中文的乘务员讲着一口奇怪的国语,指引飞机上的人走过通道来到候机室。中转的乘客只能待在候机室。拿中国护照的人想踏上日本国土,必须有日本签证。
苏林无聊,机场里到处转悠,忽然发现一家日本拉面馆。唐朝时期日本派了几百个僧侣到长安留学,他们最大的贡献就是把中国汉字带到了日本,结束了日语只有语音没有书写文字的历史。日文里含有的大量汉字就是来源于此。比如“拉面”二字,每个懂汉语的人都能看懂。
不仅如此,机场里有和服店,有茶馆,茶师会沏茶,还会用最标准的茶道服务客人。可悲的是,这些从中国飘摇过海得以比较完好保留的中国本土风俗文化,经过共产党政权“三反五反”、尤其是破四旧、立四新的“文化大革命”,传统文化的精髓几乎消失殆尽。现在的年轻人,即使知道端午、中秋是哪一天,对端午节、中秋节等传统文化的来源也不甚了了。对圣诞节和情人节这样的西方节日虽然热衷,但也是只注重其形式而忽略了文化内涵。
甲午中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中国的理由之一是“中国人被蒙古人和满人征服,中华文明遭到践踏,只有我日本继承了大唐以来的中华文明,中国人理应复兴中华文明”。想来确实有那么点根据。但是蒙古人和满人对汉人文化的破坏比起“文革”来是小巫见大巫。
日本人大可高声宣扬“吾乃龙的传人”。
中华民族呢?真正的龙的传人都怎么了?
苏林想不下去了,决定找个地方待着。去美国是正确的,或许只有基督教的两大教义——爱和公正才能拯救中华民族。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学习美式民主,民主制度才是国父孙中山的本意。
刚坐下来,苏林发现背后一排座椅上面坐的也是几个中国人。说着一口地道的湖南话,他听不懂。回头一看,那里坐着二男二女,其中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好家伙,刚才你也是在飞机上大闹天空的家伙之一吧。
两个男性中的一个看上去不太正常,目光呆滞,会笑,几乎不说话,不与任何人目光接触,明显有什么精神疾病。
苏林投去的目光被那几人看到了。
“你好,小伙子,你也去美国的吗?”其中一个男人用湖南腔的国语问苏林。那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剃着光头,一看就给人以男子汉气概的深刻印象。
“哦,是的。”苏林赶紧答道。他有点后悔盯着神态不正常的那男人看。
“我叫辛士贤。”大块头湖南人伸出手来做了个握手的动作,“我们也是去美国的。在泰国躲了一年,终于可以去美国了。”
辛士贤?!苏林赶紧和他握了手。
“难道你就是天安门三君子之一的辛士贤?”苏林问。
“你连这都知道啊?”辛士贤惊讶之余笑了起来。
“嗯嗯。”苏林答道,“我叫苏林,贵州来的,我在贵州师范大学学历史。当然我知道的历史不光是教科书上那些。”他又看着另外那个男子,“那么那位就是……”他不确定那是古士田还是余晓兵。
“余晓兵。古士田早跑加拿大去了。”辛士贤说,他开始介绍他周围的人:“这是我老婆杨佳姚,那边是余晓兵的妹妹余晓珍。我们昨天在曼谷上飞机,准备飞芝加哥。”
那么杨佳姚手里的小东西就是刚才大哭的小崽之一了。
“哦,我是飞去旧金山的。”苏林说,“还要飞十来个小时,我实在怕坐飞机。”
“没事,我也不经常坐。”辛士贤说。
余晓兵和辛士贤还有古士田,他们三人被称为天安门三君子。1989年6月,在天安门集会的时候,出于义愤,在鸡蛋里注入颜料,朝着天安门城楼上的毛泽东像扔过去,被在场学生扭送给中共公安,遭受了牢狱之灾。余晓兵发生了什么?有精神疾病的人,他能做向毛泽东像砸鸡蛋这种事情吗?
“呃……”苏林犹豫了一下,“介不介意告诉一下,余晓兵先生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都是监狱里的人打的!”余晓珍一口说道,她语速很快,好像有种不安全感催促着,“我哥进去时候还是好的,出来就成这样子了。”
余晓兵抬起头看了下苏林,笑了下,又恢复了那个呆滞的样子。
“我明白了。对不起,问这样的问题。”苏林说。他根本不愿意去想,余晓兵在监狱里发生了什么。
太神奇了,居然在东京机场遇到天安门三君子中的两位。
等下,既然他们就是天安门事件的当事人,说不定知道点关于龙吟社的消息。苏林决定碰碰运气,看能否打听到自己感兴趣的消息。
“你们当时在天安门广场上,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什么神秘组织领导学生抗议什么的?”苏林问。
辛士贤完全不明白苏林在说什么。
“你们不一定听说过那个组织的名字,但是他们应该组织学生搞过什么活动,比如请愿了,要求对话了什么的。”苏林补充。
“东岳,有没有?”辛士贤问余晓兵。
“纠察队吧。”余晓兵的声音像蚊子叫。
“哦对。”辛士贤说,“当时的纠察队都是一个什么组织组织的,他们把大学里比较有领导能力的一帮人分成好多个纠察队,把有暴力倾向的学生全部清除出天安门。毕竟当时是和平请愿,我们没用暴力的。”辛士贤无奈地笑了笑,“我们扔玩鸡蛋以后就是被纠察队抓住送给政府的。过去多少年了,我也不记恨他们了。”
这说得通。原来龙吟社在天安门做的事情不是和学生一起对抗政府,而是保护学生不遭受政府的迫害。
“纠察队可厉害呢。”辛士贤又说,“坦克人你知道吧?”
“嗯。”苏林答道。网上有一段广受海外和外国媒体关注的视频,当时坦克开进天安门,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学生迎着隆隆开过来的坦克走过去,挡在坦克前面。坦克往左,他往左,往右,他往右。这个勇敢的、视死如归的学生,以他的血肉之躯做赌注,延缓了坦克开进去镇压学生的进度。
“那人就是纠察队队长。”辛士贤说,“要不是坦克早从他头上压过去了。坦克里的人一看是他,都不敢动。”
杜吕午。苏林的第一反应。
1989年到2009年,二十年过去了,共产党政府一直在销毁证据,以掩盖起屠杀学生的事实。关于这一细节的证据,如今很难收集了。苏林只能猜测那是杜吕午,根本无从证实。
“说到坦克压人,你应该去找文谦。”辛士贤又说,“你还不知道吧,坦克不但进来的时候压人,学生已经开始撤退了,他们还从学生身后压过去。文谦就是那个时候被压的,两条腿都断了。去年不是办奥运吗?政府为了减轻外国人抵制奥运会的压力,他默许文谦流亡到美国去了。文谦他现在就住在旧金山。你去了旧金山可以找他问问去。”
“当然。”苏林答道,“必须的。”
关于六四,原来还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东西。苏林之前还认为自己的知识在同辈里面绝对是顶尖的,一和这些风云人物说话,才感到自己的浅薄。
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芝加哥有辛士贤余晓兵,加拿大有古士田,旧金山有文谦,还有一群龙吟社的弟兄。太平洋的彼岸没有防火墙,没有对网络和言论的限制,可以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汉朝和明朝的长城都没能抵御外族入侵,反而将外面有利于自己的先进思想和文化,有效地阻挡在了长城外面。共产党今天自己修筑的网络长城,连古代长城抵御外敌的功能也没有了,只有抵制外部先进思想和文化的功能。
苏林心情激动起来,以进为退的想法越发强烈。去美国不是单纯的逃亡,更是一次学习的机会。一百多年前,国父孙中山长期往返于美国、日本、香港和中国大陆,东西方思想在国父那里兼容并包,形成了放之今天亦准确的三民主义。当时的国父在清朝也待不下去。国父旅居美国夏威夷,谁又能说那是胆小的懦弱表现呢?
“小苏。”辛士贤问苏林,“你们这辈人对六四知道多少啊?我看你知道的满多的。”他转向余晓兵,“是吧,东岳。”
苏林无奈地摇摇头:“大部分人不知道,知道的也不敢说。大家脑子里都有一个奇怪的共识: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得罪共产党就好。”
辛士贤点点头,沉默下去。
“我们时间差不多到了。”辛士贤妻子说道。
“走了。”辛士贤站了起来,又和苏林握了握手,“以后美国再见吧。”
“会的。”苏林和剩下的人也握了手,“后会有期,保重。”
辛士贤一行人就这么走了。后来直到2010年辛士贤和余晓兵做客旧金山,苏林在报纸上读到消息,又和他们见了面。
苏林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正式登上飞往旧金山的飞机。他只想着一件事——去旧金山找到文谦问更多关于龙吟社和天安门事件的关系。辛士贤留下的这个意外的线索很关键。
第六十一章
东京到旧金山,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边是晕机的恶心,一边是婴儿们的哭喊,苏林一路上没睡着。在东京登机的时间是东京时间凌晨4点(北京时间凌晨3点),十个小时后,苏林的生物时间是北京时间下午1点,不过,旧金山使用的美国太平洋时间是晚上10点。
从星期一晚上8点算起,苏林渡过了十七个小时,还没看到升起的太阳,接下来的九个小时里也看不到。
旧金山国际机场,苏林下了飞机,和其他中国人一起在入境通道里排起了长队。入境通道的地毯软绵绵的,踩起来很舒服,缓和了等待的焦急情绪。人很多,但是互相都不说话,大家都很紧张,生怕出什么岔子。
当天同时抵达旧金山的国际航班有好几次,走出机场的队伍比以往还要长。美国本国公民拿着美国护照从苏林右手边的一个通道走,边境官简单地给他们扫描一下护照就说“欢迎回家”。
苏林不甘心地拿起万伯给的护照又看一眼。那护照在浦东机场蒙混过关,在旧金山机场可能就行不通了。
队伍一点点前进。苏林希望队伍走慢点,不想麻烦找上门。但是又想队伍走快点,想早点亲眼看看美国是什么样子。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互相抵触,弄得他焦虑不安。
一旁的黑人警察经验老道,很快就看出来苏林的心里有鬼。他走到苏林身边,用纯正的美式英语说:“先生,不介意跟我过去谈谈吧?”
警察很礼貌,言语里把苏林放在一个更高的位置,对他非常尊重。
“没问题。”苏林硬着头皮说。学了多年的英语终于派上用场。对他来说美国人说的还是太快。
接着警察把他单独带到谈话室,进那房间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被原机遣返。走过去的时候苏林感到身后的人都在看他,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警察礼貌地请苏林坐下,然后请他出示证件。
苏林极不愿意把护照拿出去,但是还是只能照办。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他把万伯给的护照塞回到兜里,拿出真实的没有签证的那一个护照来。对于美国警察这种温柔的苛刻,苏林找不到什么好的对付方法。跑是绝对不行的,说不定还会吃子弹。
“你为什么没有签证?”警察查看了他的护照以后问问。
“总之就是没有。”苏林说。
“没有签证你怎么能登上飞机?”警察自己都诧异。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来了。”苏林说。
“我很抱歉。”警察把护照还给苏林,“我恐怕不得不请你回到飞机上去。”
这句话说的虽然很委婉,但警察不是在开玩笑,再不想出个什么点子就真的得回去了。万伯到底搞的什么鬼,真被原机送回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中国那边万伯肯定是处理好的,不然真的登不上飞来美国的飞机。可惜龙吟社在这样的事情上,真的是鞭长莫及的,美国这边不在他们活动范围内。
“为什么你不去打个电话?”苏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认真听警察说的话,以便不要误会英文的意思,“你告诉你上司我的名字,也许他们能为我找到个不用签证待在美国的理由。”
“那不可能。”警察笑了起来,“签证是你合法进入美国的凭证。”
“事实上我已经进入了美国领土,现在就坐在美利坚合众国的椅子上,不是吗?”
“手续没有办完之前都不算入境,你仅仅是站在美国的土地上而已。”
“求你了……”苏林还不想使用逼不得已才使用的那个办法,“不要逼我说申请政治庇护什么的,去打个电话吧,先生。”
警察很不情愿听到“政治庇护”几个字。脸一拉下来就出去打电话去了。温和的感觉荡然无存。
只要不被弄回中国就好。他不是不想回国,只是不想回到共产党政府的高压下。很多人分不清地理意义上的中国和政治意义上的中国政府有什么不同。这恐怕是苏林唯一一个来到美国的机会。一旦被遣返,给亲胡派抓了,他的余生就很可能和自由两个字说永别了。
谈话间的仰视完全仿照美式审讯室。和电视电影上警察出现的一样——左手边的墙上一扇门和一块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玻璃,中间一张长方形桌子,两边分别有两把椅子。
狭小的空间封锁不住苏林向往自由的决心。他埋下头,开始对上帝祷告。只有上帝能帮助他了。
“在天父我们万能的主……”
他念起主祷文。
“愿你的王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神啊,助我一臂之力吧,我不是自己不帮自己,现在我真的帮不了自己,我只能祷告。
“赐予我们日用的饮食,赦免我们的罪孽,如同我们赦免他人对我们犯下的罪孽……”
力量不是来源于暴力,真正有力量的人才能给人以宽恕。
“带领我们远离诱惑,引领我们脱离凶险。阿门!”
神,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苏林一直很喜欢这段祷文,尽管不是个基督徒,他也把它记了下来。短短一段话既概括了对他人应有的宽容态度,也表明了对神的信任。
还有需要见的人没见,还有最后的一点线索没有摸清楚。谜底解开不代表游戏结束。事实上,这场游戏在苏林看来还缺少了点什么。虽说他推理出来的谜底是完美的,那场人为车祸就是最好的证明,线索不可能完全跳开天安门事件。自从1949年共产党政权建立以来,没有任何一次突发事件比1989年6月4日公开屠杀学生这一次更令人发指。既然龙吟社在当时在天安门有动作,肯定会影响不小。
难道这就是共产党自始自终都在厚着脸皮掩盖天安门事件真相的原因?苏林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不对,龙吟社不可能利用学生来发动暴力革命。龙吟社从来就没有利用过谁,它不是个暴力革命组织,反之,龙吟社是个工具。康有为也好,孙中山也好,他们都是在利用龙吟社作为完成大事业的工具,这才是龙吟社存在的真正意义。
今天看来,杜吕午和杜仿芸的辞世让龙吟社的存在失去了赖以信守的使命。不过龙吟社不至于就此消亡。最后的线索,不管是通过身在美国的文谦,还是以后回到中国调查,青山不能不保。
当前这种处境,真的不能回到中国。
那警察过了五分钟不到就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几张刚刚传真过来的材料。他又让苏林出示护照。
苏林照办。交接护照的瞬间,警察手里拿着的打印纸的余温传到苏林的皮肤上。苏林趁机飘了一眼警察手里的材料,上面写的全是英文,苏林一时间认不全,不过他看到了纸的左上角那张证件照。苏林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他自己的照片,他又不是通缉犯。仔细一看,混蛋!照片上还真就是他的样子!
看完,警察把护照丢还给苏林,笑着说:“欢迎来到美国。”
诶?苏林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还好照片是一样的。
警察打开了审问室的门,继续着他那温和的态度:“你可以走了,先生,祝你能有美好的一天。”
“谢谢了。”苏林淡淡答道,走出了审讯室。来美国真不是开玩笑,才下飞机就有了一次体验。
顺利通过入境安检,苏林来到了旧金山机场候机室。这地方上上下下三层楼,没几步就是一串台阶,非常容易迷路。
没有美元在身上,没有信用卡,没有手机,只能期待万伯说的接应的人赶快出现。兜里还剩一千元钱,他想找个货币兑换的窗口把它们换成美元再说。机场里人来人往,说着苏林不习惯的英语。在这里,他完全是一个背井离乡的陌生人,人生地不熟、求告无门。
他顺着台阶走下去,想先到一楼再说。台阶上迎面走上来一个老太太。苏林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给老太太让开路。谁知老太太走到他身边,眯起眼睛笑着说了声“谢谢!”
“不用……”苏林摸不着头脑,这么大点事,用得着这么大声道谢吗?完全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他心里暖洋洋的。被道谢的感觉很好。
下到一楼,万伯联系好的唐牧师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两人简单问候几句,唐牧师带着他上了车,一路开到旧金山的公寓里。
“累了吧?”唐牧师在车里问苏林。
“有点,时差没调过来。”苏林说。
“今晚你先休息。你来得是时候,现在我们在筹备纪念天安门事件二十周年的活动,明天有个新闻发布会要开。你作为刚刚从大陆过来的年青一代,是不是该上去讲几句?”
“当然。”苏林想讲的太多了,“文谦也来吗?”
“怎么能少了文谦呢?”唐牧师说,“他去年8月来的湾区,还没参加过我们的纪念活动。今年是二十年,他肯定是核心人物。我们都称呼他是天安门事件的活化石。”
断了的双腿,血淋淋的证据。不过,苏林宁可这些都没发生过。人民军队,人民子弟兵,却使用冲锋枪、坦克等等屠杀人民子弟。是的,军队附属于某个政党,真的太可怕。但是,这对独裁政权而言,用起军队来,却颇得心应手。所以,党指挥枪这一点,始终是不能改变的话题;所以,行政上都“退位”了,军委主席的宝座,就是迟迟不肯让出。垂枪听政,邓小平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其“理论”继承者,必然萧规曹随。
“我们这边有很多洪门成员。”唐牧师进入了正题,“以后估计你得和他们一起活动。在美国就不用像在国内那么偷偷摸摸了,你作为国内出来的代表,跟着他们学习一下吧。”
“你也是洪门的成员吗?”
“我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传道人。”唐牧师笑着说,“苏林你信主了吗?”
“还没有。”苏林说,“不过每次只要我向上帝祷告,上帝总是会回应我。我讲不出来为什么,可能我天生就和上帝有什么联系吧。我想好好学习一下,或许很快就可以受洗。”
“美国有的是机会。这个星期天就跟着我去教会吧。”唐牧师说。
“好的,谢谢邀请。”苏林答道。
美国的教会,不像中国的“三自”教会那样,处处受到官方的掣肘、打压,甚至是镇压。如果华芳的汤牧师也能来该多好,苏林心想。转念一想,不对,应该是在华芳有一个不受政府约束的教会,那才好。那就是苏林向往的,令人无限憧憬的景象
唐牧师家离机场还不到半个小时的路。下了车,唐牧师介绍苏林和自己的妻子、女儿认识。四人坐在唐牧师家里聊到深夜才入睡。谈话内容太多,但苏林没有提到和龙吟社及其秘密相关的事。杜吕午和杜仿芸都给中国政府谋杀了。传承了四百多年的血统断了根,拿出来也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没有实际意义。还不如多了解一下如何在美国生活。
第二天唐牧师早早就把苏林推醒了。苏林还不习惯时差,迷迷糊糊的就上了车。唐牧师先带他去买了套正装,换好以后直奔唐人街的国父纪念馆。
苏林一路欣赏旧金山的景色。三角形的美国银行大楼、花花绿绿的市场大街、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们全部和平地站在一起。难道这就是《圣经》里说的新的伊甸园——不分种族,人与人之间没有隔阂的世界。当然,美国毕竟还是一个人统治的国家,离伊甸园还差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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