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奋战了一夜,吴伟和汪鸣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格外有精神。
厚厚的乌云遮蔽着天空,天亮的时间稍微拖后了一点儿。春分日刚过,从那之后的三个月里,白天的时间都会比夜晚长一些。
前一天夜里张震就部署好了今天的行动路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下去开着那辆黑色的三菱怕杰诺把汪鸣和张震搭上,去拜访一对夫妻。
苏易仁刚刚睁开眼睛。周末早晨,他和妻子都在床上多待了一会。他们一家从华芳搬到阳城还没几年。这套位于中天·托斯卡纳花园的房子几乎耗掉了他一辈子的积蓄。
他穿着睡衣,头也也没有疏,踱到朝东的客厅里,欣赏着种在阳台上的君子兰。他只喜欢种兰花。阳台上满满地摆了十七八盆兰花,其中大部分是君子兰。3月初春,兰花开得最为灿烂,嫩绿色的叶子和白色的花朵把阳台分割成了三个层次。
苏林这个学期才开学没多久,虽然家和大学都在阳城,苏林却不是经常回家。自从3月初大学开学以来,苏林就一个周末回过家。
苏易仁管教孩子的方法稍微有点严格,在家里,整天玩电脑游戏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对于苏易仁自己,他也是严格要求。大多数中国家庭里,女性都是主家务事的主力,特别是收拾东西和打扫卫生这样的活。在他们家,男“主妇”当仁不让。只有他才知道这个家该如何收拾。
比如茶杯,客人用的茶杯必须放在饭厅的桌子上面,不管有没有人用过,每周必须清洗一次。自己家用的茶杯必须放在厨房里,用完之后得随手清洗。他不相信洗碗机,只有双手才能把东西清洗干净。客人用的茶杯是透明、流线外形的玻璃杯,看起来清洁舒心,价钱也不昂贵;自己家用的则是他在博物馆弄来的清代青花瓷杯,古朴而内涵丰富。
家里的沙发上和茶几上,从来没有人乱扔电视遥控器或者零食袋子什么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咋一看,他家的房子颇像个没人住的样板房。
苏易仁对苏林在品行上的要求和他要求苏林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一样严格。
从事品德教育的主要是他的妻子张书琴。从小她训练苏林的坐姿,要他做到不管坐在什么地方,都必须稳重,想着头上顶了一本书,不能让书掉到地上。
这样的教育方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苏易仁夫妇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苏林喝咖啡的优雅动作把一个大三女生印象深刻地萌了一下。
这个周末苏易仁没有特别的计划。他打算花几个小时在书房里,写写书法。他还没去洗脸,就听见一串急促的敲门声,差点吓他一跳。中天的房子不是没有门铃。苏易仁不喜欢门铃的电子响声,就不往门铃的盒子里放电池。
汪鸣在门外按门铃按个不停,门铃一声不吭。他转而拼命敲门,手在门上面打个不停,唯恐惊不动里面的主人。他连续不停敲了两三分钟,直到里面的男主人高声喝问“这是敲门,还是砸门?”他方才住手。
门打开,汪鸣看到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中年男人,留有些许络腮胡子,身强体壮,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苏易仁虽然没有张震高,却比汪鸣和吴伟高出不少。肌肉的结实程度更是那两人不能比的。
只听那敲门声苏易仁就知道来者不善。他一向憎恶没有家教的人。敲别人家的门敲那么用力还敲那么长时间的,在他看了,都是道德品质低劣的表现。
苏易仁刚把门打开,汪、吴二人就要走进去。他张开双手,做了个“不”的姿势。
这时张震开口了:“你好,苏易仁先生,我是贵州省国安厅的张震,大清早来打扰你不好意思。”
“别给我假惺惺的。”苏易仁说,“你们又不是第一次来找我麻烦。我大老远从华芳搬来阳城,还是跑不出你们的如来佛掌。有事直说,没事请回。”
在这之前,苏易仁家就被国安登门拜访过两次。第一次是在2003年8月,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搬家来阳城。一次是在2006年12月,那个时候他们刚刚搬家来阳城。
国安的两次探望,都带了点慰问品,水果、补品什么的。这些慰问品的结局都是被直接喂给垃圾桶吃了。他还清楚地记得国安第一次到访的情形。
那个时候,苏易仁还是华芳市第一中学的英语教师。当时虽然是暑假,不过高三提前开学了,为了给面临高考的孩子们多灌输点高考的技巧。
“记住,enjoy这个词后面只能跟-ing形式,这是个必须死记的点。你们看到enjoy(享受),就该想到一直享受下去,永远不停止,所以就去-ing吧。”苏易仁说。
窗外,戴着瓶底眼睛的教务处主任陆原走了过来,对苏易仁挥了挥手。
“你们应该感谢教务处主任。”苏易仁说,“他除了会开除学生,偶尔也会给你们适当地放个假。Enjoy it(好好享受一番)。”
说罢,苏易仁来到陆原那里。
陆原有点语无伦次:“不要紧张,有什么说什么。他们……他们肯定抓不到你的把柄的。你就讲你知道的。学校肯定是帮你不帮他们。他们肯定也没有什么好问的。苏老师你是个好老师,我们肯定你这些年来的作风,肯定没问题。你只管说就是,有一说一……”
苏易仁一边数他说了多少个“肯定”,一边打断他说:“他们是谁?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也不晓得,说你去办公室就知道了。”陆原说。
苏易仁一头雾水。陆原又说不清楚话,他只好先去教室办公室。他多少了解陆原一些。这人在教务处主任这个位置上有一些年头了,上不去也下不来。他人没什么本事,就是记忆力好,人称华芳一中的移动档案袋。
办公室里当时就四个人在:校长、党支部书记和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苏易仁看看校长,又看看书记。他很确定他不认识这两个男的。
他试着问:“校长,御驾亲征有何吩咐?”
校长还没开口,两个西装男就走来上和苏易仁握手,自我介绍说他们来自华芳地区国安处,有几个问题想问苏易仁。
苏易仁莫名其妙的像被审问一样和两个国安坐在一处,校长和书记都被支开了。
国安的第一个问题是:“苏老师,你对历史有什么看法?”
苏易仁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先是想批评一下这个问题问得有多不专业,为了省事,他直接说:“我是教英语的,对历史不了解。”
“家里人有人对历史感兴趣吗?”国安问。
这个问题让苏易仁很得意。他嘴角一翘,说:“我儿子。我儿子就差没进中科院了。你们去全中国找,找不出几个比他更懂历史的同龄人,不管中国历史还是世界历史。”
没有问问题的一个国安以非凡的速度把苏易仁的话给记了下来。
“他对哪个时期的历史最感兴趣,你知道吗?”国安又问。
“我不知道,我对历史没兴趣。他也对英语没兴趣。不过他的英语也不差。”苏易仁说。
“你教过他历史吗?”国安问。
“我教英语不教历史!”苏易仁强硬起来。
之后国安又问了几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就和苏易仁握了手走了。临走,还不忘了把慰问品——一个装着五百元人民币的红包放到他手里。那五百元钱是苏易仁生平最不敢花的五百元钱。
2006年,苏易仁刚刚被,调到贵州商务印书馆当翻译,又被国安拜访过一次。问的问题也大致和上一次大同小异。
这次,苏易仁感觉到国安是玩真的。既没有带慰问品,也没有前几次那样虚情假意的客气。
张震很快就拿出来一纸拘留证明,被拘留人那一栏赫然写着两个名字:苏易仁,张书琴。
苏易仁气得嘴唇抖个不停。他拼命咬住牙齿,企图控制自己不要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国安的这次到访在预料之中,但还是突然了一点,尤其是快了一点。国安的前两次不请自来字很少说明了他们一直在关注苏家。他没料到的是国安竟然直接就要拘留他和他妻子。
“请你配合,苏老师。”张震沿用了苏易仁以前的称呼,“我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待我们把情况搞清楚了,就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满意你妈个头。苏易仁心想。他恨不得一把捏碎眼前这三个国安的脑袋。那是不可能的,他最好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情。他和他妻子想必是跑不了了,他不知道苏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眼下最需要联系的就是苏林。
“书琴。”他回头对卧室里喊道,“打个电话给苏林,说我们要出去旅游了!”
三个国安又试图进门,苏易仁再次把他们拦了下来。
“我妻子还没起床,麻烦你们放尊重一点。”苏易仁说,“我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也请你们尊重我家人的隐私。”他知道自己只是在拖延时间。既然拘留证明都打好了,搜查证可能就在张震身上带着。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拖延多久,只想耽误一秒算一秒。
这时张书琴穿好了衣服,走出卧室问:“去旅游?你没说过去旅游啊。”看到丈夫把三个男人拦在门外,张书琴立刻明白过来,走到电话旁边拨起号码来。
张书琴也很不安,拿着座机的听筒,几次按错数字,只好又按下挂机的按钮,重新拨起来。她的手在颤抖。
电话通了,嘟——嘟——
张书琴不时回头看看门口,苏易仁还是拦在那里。
嘟——嘟——
苏林一直不接电话,张书琴得要命。
电话通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张书琴马上按下挂机键,又拨起苏林的手机号来。她太着急了,甚至忘记了按重拨键。
张震等得不耐烦了。他掏了掏外衣夹层里的口袋,掏出来一个小本。他把它递到苏易仁跟前,说:“苏老师,我们专程来拜访,你不会就想让我们一直站在贵舍门口吧?”
苏易仁接过小本,手感硬硬的,封面上什么也没写。打开里面,是一张白色的打印纸,顶头印着大大的“搜查证”三个大字,上面还有一行“阳城市公安局”小字,盖着红色的公安局公章。下面的内容则是日期和允许搜查苏易仁家的内容。
苏易仁拿着搜查证看了又看,仿佛在辨认真伪。
这时,吴伟和汪鸣大摇大摆从苏易仁身边挤了过去,鞋也不脱,光亮的地板上立刻留下几个鞋印。
第七章
前一天晚上,苏林被东跑西跑被折腾得够呛。他倒在旅店的床上,尽管不是那么舒适,他还是睡得很沉。昏昏糊糊的,他梦到了自己六七岁时候在家玩游戏时的情景。
苏易仁坐在苏林的对面,两人在走国际象棋。苏易仁的一边只损失了两个兵,苏林只剩下国王和王后了。那个可怜的王后也是父亲故意留给他的。苏林的国王被苏易仁的骑士和城堡逼在角落里,寸步难行。之前的好几步,苏林都是在挪动王后拖延比赛。
苏易仁觉得时候到了,把自己的王后走到底线,说:“checkmate(将死)。”
“哈哈,你输了!”苏林笑着说。他拿起自己的王后,直接吃了苏易仁的国王。
原来苏林的王后一直在左右挪动,但是无论怎么挪都是一个可以直接瞄准国王的位置。这一点被胜券在握的苏易仁给忽略了,王后一走开,国王就暴露在苏林的王后矛尖。其实苏易仁挪开王后的步子在标准赛里是不允许的。
“好家伙!被你算了!”苏易仁摸摸苏林的脸蛋,“不是我输了,是你赢了!”他一把抱起苏林,在家里转圈。
张书琴走了过来,笑着说:“难得,老子被儿子下输了。”
“哈哈哈哈。”苏林笑的嘴都合不拢,“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
苏林一边幸福地笑着,一边醒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早晨10点10分。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的座机号码,还有两条短信。这个时间爸妈早都起床了。他将就未接来电拨了回去。他坐起身了,清了清嗓子,不想让妈妈听出来他这个时候还在睡觉。
连打了两个,都没有人接。爸妈没没出门吧。他心想。
苏林挂了电话,拨了爸爸的手机号。刚打出去,语音信息很耿直地回答他说对方关机。他又打了妈妈的,还是关机。
只要睁开眼睛,他们都会立即开机的。苏林心想。他有不好的预感。
“呜——呜——”手机的震动声把苏林的思绪打断了。
手机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接了电话。
“喂?谁啊?”
“苏林,我是万伯。”
万伯自报姓名,把苏林的睡意驱走了七分。
“万伯!昨天怎么一直没联系我?”
“听好,苏林。”万伯的语气很冷静,“我估计你家出事了,但是建议你不要回家。国安不会无缘无故去追捕你,估计是你父母做了什么,或者他们手上有什么人家急于得到的秘密。总之,你也被他们牵连了。直系亲属是国安追查的对象,何况你满了十八岁是个成年人。”
“国安?”苏林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纱绫定义的国安,不禁一个寒颤。
“没时间给你解释国安。”万伯说,“总之他们很危险,无处不在。不过你还小,不是他们的主要怀疑对象。你父母现在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帮助自己,明白吗?”
“可是……”
“今天周六,国安也放假,到星期一他们才能正式拿到批准逮捕你父亲母亲。在那之前找到答案,他们也许就没事了。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你不要试图和我联系,专心找答案。我会联系你保重!”
苏林还没问下一个问题,万伯就在那边挂掉了电话。
这下,苏林对万伯的神秘身份更加疑惑不解。他凭什么一打电话来就说他家可能出事了呢?苏林自己确实没做过什么不利国家、威胁政府的事,这样想来,最大的可能性确实是父母那边有什么事。昨天纱绫也做出过这样的推测。家里的电话没人接,父母的电话持续关机,他的心情更低落了。
政府机关的上班时间是上午9点。算下来,留给苏林寻找答案的时间还不到四十七个小时。他后悔自己没提前几个小时起床。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苏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旅店过夜的。看了看旅店里简陋的床、床头柜和电视机,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苏林,你还在吗?”纱绫在外面问。
“在,等等。”说着,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穿衣服。
打开门,果然是纱绫学姐在外面。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运动外套和黑色牛仔裤,眼部淡淡地化了点妆,显得更水灵了。如果说做完发生的事情是一块烤焦的无法下噎的蛋糕,那纱绫就是蛋糕上用来点缀的那颗甜美的樱桃。尽管苏林还在为国安突然闯入他的生活而窝火,不过他还是很期待看到纱绫。
“懒鬼,十点多了还不起床。”纱绫坏笑说。
苏林看了看时间,快十点半。
“纱绫,我还是不要你帮忙了。”
纱绫斜着眼睛看了看苏林,仿佛她听错了什么。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纱绫问。
苏林一方不想把纱绫卷入其中,一方面觉得自己可以通过万伯那边获得更多的信息。还有一点,他不想在一个妩媚的学姐面前露出难堪相。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麻烦都找上了门。
“打电话回家了吗?”纱绫问。
“打了。”苏林说。
“然后呢?”纱绫盯着苏林,咄咄逼人。
“没……没事,他们都好。”苏林的目光游移不定,不敢看纱绫的正眼。
“好了,我们一起去你家。”纱绫说。
苏林不太喜欢纱绫这种不容商量的语气。他不但被纱绫当成不懂事的弟弟了,还伤害到了他身为年成男人的自尊。得想个办法打消纱绫跟去的念头。
“我家在华芳,我得去买车票,从客车站到华芳需要四个小时,加上在城里的路途怎么也得五六个小时,不堵车的话。”苏林说。
“那还等什么?”纱绫说,“坐出租车过去,等公交要耽误时间。”
纱绫回答的那么肯定,一点也不迟疑。苏林反倒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猜不透纱绫的心思,他俩不过是前一天晚上才认识的,现在好像纱绫已经是一个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的难兄难弟。好像他们两个的性别应该反过来,苏林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女孩,纱绫才是考虑周全的大哥。
苏林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烫烫的感觉,舌根那里咸咸的。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未来将会发生什么。纱绫也不知道。即便如此,纱绫还是愿意和他走在一起。他甚至都在想以后如何感谢纱绫了。
苏林站在那里半天不说话,眼圈开始泛红。
纱绫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她伸出手搂住苏林的脖子,把他抱到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她把自己的爱意倾注到了手心里,就像爱抚着未来的儿子。身为女人,能给男人的最大安慰,莫过于女人的温柔。
苏林的眼睛浸湿了,眼前一片模糊。他极力控制,眼眶不可思议地把眼泪水全部吸了回去,一滴也没有掉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纱绫深呼吸了一下,把他放开了。不论是出于被漂亮女孩亲近了的害羞,还是出于撒了谎以后的尴尬,他控制不住血液涌上脸蛋,在脸颊那里开心地沸腾。
苏林脸红得像个气球一样,纱绫不禁觉得好笑又可爱。
苏林这才告诉纱绫实话,早上他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打爸爸妈妈的也是关机。
“你家不在华芳吧。”纱绫说,“你有一点口音,不过已经很阳城化了。”
“没你阳城。”苏林笑着说,“还是坐公交车吧,去中天·托斯卡纳的路只要不堵车我就烧高香了。要是堵车,公交车和出租车都一样。从财经学院坐出租车到我家,比阳城到华芳的车票钱还贵。”
在财经学院门口,两人先上了20路,准备坐到宅吉路转27路到中天花园门口。周六,好像全财院的学生都要进城似的,公交车刚从起点站出来,里面就挤了一堆学生丸药堆。
车上,苏林想起有两条短信没看,于是拿出手机来。
第一条短信是条天气预报的广告。他直接回复了个0退订了。看到第二条短信,苏林马上就皱起了眉头。
纱绫看他双眉紧锁,盯着手机,便问:“怎么了?能让我看看吗?”
苏林递出手机。
诺基亚N85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比较长的短信,发信人的名字是“老爸”。内容是这样的:
木木,我们出去旅游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你别忘了和务又见的儿子下棋,在不在家都可以。记住,走好第12、21、55、56步。上次我输给他,就是败在这几步。
“你们下什么棋啊?”纱绫问。
“可能是国际象棋。我爸爸是国际象棋迷,从小他就让我和他走国际象棋。我……就赢过他一次。”苏林说。
“他们去什么地方旅游?”纱绫问。
苏林没有回答,他坐直了腰板,用左手的食指、中指和大拇指盖住两片嘴唇,虚起眼睛思考了起来。他每次思考都会不由自主摆出这个姿势。
苏林那双褐色的眼球前面有无数的讯息流过,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从中国大陆像乘坐特快列车一样迅速开到了天上,绕过地球另一面的美国,横贯南北极,穿插云霄,深深扎进太平洋,在地球的每个角落经过,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试图网住所有有用的信息。
片刻之后,苏林得出了结论:“我想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吓到你。我就是那么想的,我觉得这条短信应该是爸爸给我留的什么线索。”他停了停,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我根本就不知道务又见是谁,从来没有听我爸爸说起过,更不用说他的儿子。短信里说得好像我们不但很熟,还约好了要下一盘棋一样。还有就是那几个数字也很莫名其妙,我老爸的棋艺再高,也没高到可以预言这么多步。还有这个称呼也很奇怪,我爸爸喜欢叫我林林,从来没有叫过我木木。剩下的话,我觉得只是为了让信息显得更自然一点才加上去的。”
苏林的目光定在“务又见”这个名字上,它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想不只这样。”纱绫说,“你说这条信息看做是隐晦的谜语倒是提醒了我,你爸妈可能已经被国安带走了。他们没说过要出去旅游,现在就这么消失,手机也关机。根据我的了解,凡是被国安带走的,都被没收了手机和家门钥匙等等的私人物品。没猜错的话,他们失去自由之前手机就是关机状态了。”
苏林立刻又打了一个电话回去,果然还是关机。他看了看短信发来的时间:九点三十四分。他错过的那两个家里打来的电话则是九点三十七和三十八分。时间先后差不多。所以多半是父亲先给他发了短信,目前又打了两个电话给他。父亲把短信写得那么神秘,一方面是为了儿子能看懂,同时又不把信息透露给可能监听短信的人。
苏林并不怀疑国安会破解短信的内容。他的优势是这条短信是苏易仁比照他量身定做的,他可以在破解的时间上取得一定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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