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话说陆原跑到自己卧室里,拉开衣柜里的一个暗抽屉,翻了翻里面,没有看到他想找的东西。里面有几张存折,几个古钱,明显看得出抽屉里空出一小块空间。陆原诧异,又看了看床头柜和写字台里,还是没有。他赶紧拨通了老婆的电话。
“喂,你看到过一个红色的盒子没得?”陆原问,“不算大,我放在衣柜的抽屉里的不见了……我肯定不会记错,绝对不会记错,就是放在那里的。”
电话那边,陆原的老婆又说了半天。挂了电话,陆原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
陆原满脸怒气,大步流星地走到厨房里,拿了一巴火钳就朝他儿子的房间走去。
苏林一看事情不对,赶紧走上去拉住陆原,说:“陆叔叔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吧。你先冷静冷静。”
陆原气得要命,不顾苏林阻拦,挣开苏林朝前走,大吼:“你个畜生!给老子出来!老子今天打不死你个败家子!你玩,我叫你玩游戏!游戏不把你玩死!”
苏林力气不大,不太拉得住陆原。好在陆原也不属于强壮的类型,挣不开苏林。两人卡壳在陆晓峰房间门口。
陆原正在气头上,陆晓峰房间里传来一声反锁的咔嚓声。
“不能打不能打。”苏林赶紧说。陆原突然爆发出来奇大的力气,他几乎拉不住了。说时迟那时快,陆原一脚就踹在他儿子的门上,“咚”的一声巨响,屋里家具上的玻璃抖个不停。
苏林很无奈,本来就想低调行事,要是邻居来劝架,他的行踪岂不是闹得大家都知道了。陆原那怒发冲冠的样子,没收拾好儿子之前是消不下气去的。要命的是,苏林还不知道陆原是在气什么。
“弟弟,你不要怕,有我们在,你爸爸不敢把你怎么样。”纱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陆晓峰的门口,温和地说,“他要是敢打你,我们就报警,看他还敢不敢动粗。”
听到纱绫要报警,陆原的势头马上下去了一点,不那么用力了。苏林站在他和纱绫中间,张开手挡住陆原不让他过去。
“叔叔,先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打你儿子吧?”纱绫说,“弟弟肯定犯了什么错,但是也不至于那么凶他吧。”
苏林这才松口气。纱绫这个时候来解围太是时候了,做法也恰到好处。
“你你你,你你你,你问问他。”陆原拼命摆着手,“家里什么他不敢卖,就差没把我这老骨头拿去卖了。”他指着身后的电视柜,“那下面的播放……不,影碟机,早被他拿去卖钱打游戏了。这就算了,你……”他看着苏林,“你爸爸放我这里的东西都被他拿去卖了。”他哭天抢地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火钳扔在一旁,“这叫我如何见人啊……”
听了这话,苏林也想拿起火钳去敲陆原的儿子几下。开始他还觉得这么快就找到了陆原,事情满顺利。这下好了,东西给卖了,搞不好追到天涯海角也追不回来了。不过……
“打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叔叔。”纱绫说,“不如好好和他说,问他把东西卖给谁了,或许还能赎回来。不然,把他屁股打开花了,东西也回不来。打在儿子身上,你心里也难受啊。”
“败家子啊败家子……”陆原念叨着,什么也听不进去。
“陆叔叔。”苏林说,“我爸爸放在你这里的东西没了,你也有责任。你还想帮我的话,就听我一次吧,好不。”
“行。”陆原说,“我还有哪样脸说不行。”
苏林对纱绫使了个眼色。两人这下特别心有灵犀,纱绫会意,马上说:“叔叔,你去给你儿子道个歉。之前他确实犯过错,但是这次你突然就这么又是骂又是吓的,是你不对。”纱绫故意说得比较大声,让屋里的小子也听到。
苏林凑到陆原耳边,小声说:“越是吓,你儿子越不开门。不如讨好讨好他,他才肯出来和我们说啊。”
陆原无奈,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儿子的房间门口。他敲了敲门,怎么也说不出道歉的字眼来。他看着天花板,连续抹了几次脸,才说:“小……小子,爸爸……爸爸今天不对。你出来给哥哥姐姐说,东西卖到哪里了。你把人家的东西卖了,人家不要你赔,你还不出来谢人家!”
门后面没有动静。
时间过去了两分钟,外面的人却像等了两个小时一样漫长。
“弟弟,我也喜欢玩游戏。”苏林开口说,“我玩魔兽玩了好几年了,之前玩的是暗黑。国外去年就开了巫妖王之怒资料片,我们国服到今年还在是燃烧的远征,我也窝火啊!玩游戏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爸爸妈妈不理解我们。”他停了停,“如果学校里有更好玩的,谁还天天窝在网吧?我喜欢的运动是棒球。但是在不要说在华芳,在阳城都没得打棒球的地方。等你长大了,你爸爸会知道的。现在不要和爸爸把关系闹僵了,他也是望子成龙才,只不过方法有点问题。”他瞥了一眼陆原,心想该不该说下面的话。
没办法了,时间不等人。苏林继续说道:“你想,如果爸爸给你钱去玩,你还用得着拿家里的东西去换钱吗?卖东西肯定不对,你爸爸也不是完全对的。大家都是被逼无奈。”他敲了敲门,“我也是过来人,让你爸爸看看,天天玩游戏的人也可以考上大学的。”
又过了一会,门终于开了条缝。苏林和纱绫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了,弟弟。”纱绫温柔地说,“告诉我们东西哪里去了,我们好去找。”
“我……”陆晓峰畏畏缩缩的,还是不敢把门打开,躲在门后说,“把它拿到博物馆去了,卖给个老爷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昨天我还去里面看过,还在柜台里面……”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苏林问。但这似乎是个傻问题,就算陆晓峰还记得那个老爷爷的长相, 苏林多半也没时间从华芳这个二十万人口的城市里把他找出来。
“不太记得清了。”陆晓峰说,“有点胖,有点高,他……”陆晓峰不敢说下去,瞥了陆原一眼。
“没事,你继续说。”纱绫说。
“他识货……”陆晓峰又压低了声音,“看到盒子很高兴,马上就买了。”
“还有什么特征?又高又胖的老人遍地都是。”苏林说。
“我真的记不得了。”陆晓峰说,“我准备存好了钱就去把它买回来的。昨天我还去过博物馆,盒子还在里面。我看到的。”
小子,早点不说。“不用了。”苏林说,“今晚我就去偷回来。”
苏林随即问了问陆原那个东西长什么样。陆原说,那是个不大的正方形木盒子,一分米左右长,厚不过二三厘米,红色,上下练面雕琢得有一盘龙的图案,盘龙还可以转动。
听完陆原的描述,苏林拿起东西走就准备走人。临到出门,苏林又回头说:“陆叔叔,我可能没得资格说这个话。不过刚才的话还是请你放在心上,不要让你儿子也变成应试教育的牺牲品了。你儿子既然有想把东西买回来的念头,至少他很清楚他偷卖东西的做法是不对的。估计是你长期不给他零用钱他没办法了吧。”
陆原点了点头。
苏林和纱绫从陆原家出来,上了去博物馆的路。华芳二中到博物馆所在的百花路并不远,两公里不到。苏林想多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决定采取走路的方式而不是乘坐交通工具。早在听了陆原的描述以后,他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大概是六七岁的时候,他自己也记不清具体的时间了。大年三十,小孩子们放鞭炮正开心的时候。
苏易仁给小苏林拿来一个盒子,这是苏林从来没有见过的形状,一个很小的正方形纸盒,红色,颇为精致。盒子正面的圆形硬纸壳像个指南针一样可以转动,指针指向周围的八个刻度。小苏林发现那盒子不是指南针,刻度上面都是一些特定的日期,写好了某月某日。
“这不是烟花。”小苏林仰着头看着父亲高大的身躯,“没有引线。”
“不是。”苏易仁笑着说,“里面是件礼物,很重要的礼物。动动脑筋你就能打开盒子拿到它。”
后来苏易仁去忙别的事了。
小苏林不太喜欢那个盒子,它显然太小了,装不下一个能让小苏林喜欢的礼物。小苏林顺着一圈刻度慢慢看,轻轻松松就到了苏易仁的生日——7月15日的刻度。他把指针转到那里,盒子就开了。
两人的身边突然传来一串很不自然的乐曲声,打断了苏林的思路。纱绫赶紧伸手到挎包里,掏出了叫个不停的手机。
上面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纱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电话那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把苏林的手机卡扔掉是很明智的做法,为什么不连你的一起扔掉?”
纱绫停下了脚步,脑筋里一片空白。完了,被抓到了。这些,国安肯定会马上包抄过来。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国安的车子从大路前后包抄过来,车里一张张丑恶的嘴脸鱼贯而出。
“张震马上就要发现你们了。”男人又说,“华芳国安黄涛就跟在你们屁股后面。你们时间不多,没有时间慢慢走路了。”
“你是什么人?”纱绫警觉地问。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叫我万伯。”电话那头说,“把这个名字告诉苏林,他知道。不要在华芳逗留太久,事情办完就离开,去哪里都可以。华芳太小,你们走在街上就可能碰到国安。我会再想办法联系你们。挂上电话就立刻扔掉手机卡。”
纱绫一肚子的气,她被对方先挂了电话。无论如何那个人说的都没错,这一点她大意了。如果国安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的话,追踪她的手机卡也是早晚的事。她笨手笨脚地把手机卡取了出来,正要朝旁边的一个垃圾箱那里扔,又打住了。那地方离二中太近,就这么扔掉肯定会暴露行踪。
正巧这时一辆小货车经过旁边,纱绫手一抬把手机卡扔进了小货车的货斗里。
苏林问:“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到把手机卡扔掉?”
“他们既然追踪了你,就可能追踪我。”纱绫说,“国安差不多调查到我和你在一起了。如果他们讯问过从阳城开车过来的客车司机,肯定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查到我和你在一起就是时间问题了。”
纱绫的脸上流露出来不安的表情,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执意要和苏林在一起,反倒成了个负担。现在国安有了两个目标可以追踪,倒给他们省了不少事。
“大意了。”苏林说,“既然如此,我们得加快点速度。”他拉起纱绫的手,马上拦了辆出租车。
纱绫的手在他手里显得凉冰冰的,有点瑟瑟发抖的感觉。
“今晚我是主人。”苏林自信地笑着,“来华芳的车上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棋局。刚才的电话是万伯打来的吧。”
纱绫一惊,这都被苏林给猜到了。没等她说,苏林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
“这是我设想的可能的步子之一。”苏林说,“我必须有你的帮助,纱绫。请你一定和我在一起。”
“一定。”纱绫说,“一定。”
“谢谢你。”苏林笑着说。他把目光转向前方。他心里很清楚,今晚必须走他最不想走的一步了。
在纱绫看来,昨天晚上那个彷徨的小男生已经不见了,现在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充满了底气的男人。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透露出军人一般的勇气,随时准备迎接任何一种挑战。宽慰之余,纱绫有了一种安全感。
第十九章
一个多小时以前,张震独自坐在一间麻将室,仍然瘫在椅子上。他刚刚听了从华芳那边来的报告,冒火一个大学生又从他的眼皮底下再次跑掉了。这次真的是从他眼皮地下跑掉的。张震过于相信现代化的追踪设备,没想到反被利用。不过他没有发怒,他很淡定,他彻底想通了,苏林这只老鼠不是那么好抓到的。
黄涛报告的另外一个线索——有个女孩和苏林走在一起,这好歹让张震不是太失望。汪鸣说,那个女孩可能是苏林的小女朋友。张震不那么认为。如果是小女朋友,最近几天监视苏林的时候早都发现了。苏林这是在逃难,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拖家带口。因此,他把和苏林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定位成苏林的战友。对外,他把称谓稍稍改了一下,叫做“共犯”。
二十来岁……学生打扮。张震思考着,又会在国安追捕的前提下帮助猎物逃跑的,是何方神圣?
阳城总共就十来个个“关键人物”,都是一直在悄悄从事地下民运活动,早被国安给拉挂进黑名单里的人。想来他们也不外乎就是用下翻墙软件,在国外的异议网站上发几篇文章,偶尔几个人聚在一起小打小闹一下,完全对政府不构成威胁。国安厅既不完全把他们打压下去,又不放任他们。原因很简单,打压下去了,国安厅就无事可做了;放任不管,又怕真的会发展壮大起来。
那些都是上了一定年龄的“老游击”,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完全扯不上关系。二十来岁,也就是张震女儿的年龄。她女儿现在也上大学了,今年已经大四,没几个月就要毕业踏入社会了。张震一直都认为女儿比他自己有出息,等大学毕业进个公司当个白领就比他爸张震干的强得多,至少不会眼看着猎物在眼前就是抓不到,也不用对上级点头哈腰,对下级恨铁不成钢。
由于国安这个工作的特殊,张震在家一般很少说起和工作相关的事。即使说,也只是轻描淡写,比如“今天有几个人在黔灵公园非法集会,去把他们驱散了”一类。有时候任务一来,比如今天这种情况,搞不好会夜不归宿。为了这份工作,张震牺牲了不少私人时间。这也是驱使他想飞黄腾达的动力之一。
人都是会做梦的……
想到这里,张震突然有了点头绪,把汪鸣和吴伟两个叫进了房间。
“你们两个去贵州财经学院走一趟,找几个人问,看那个叫李纱绫的女大学生这几天在哪里活动。”张震说,“不要问得太明显,就说检察院的领导想让她去实习,时间急迫,必须马上联系。问好最近几天的动向。”
吴汪两人干劲十足地跑了出去。
张震又打了个电话给通讯部:“帮我追踪这个手机号,已经发给你了。”
通讯部说:“要点时间,我马上联系移动公司。”
“赶快联系。”张震说,“还有近期通话记录。给移动公司说,今晚请他们帮个忙,保持通讯不要断。”张震一口是一口地呼吸,不快不慢。他不断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今晚估计没觉可睡。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支烟点上。
烟没抽几口,电话又响了。多半是通讯部那边又联系了。他故意让电话多响几秒钟,腾出这点时间一口气把烟抽到很短的地方,把烟头扔到地上踩了。
拿起电话,张震的脸色变了。不是通讯部,是他老婆打的。明明交待好今晚工作重要不能联系的,那边是他妈怎么想的?他犹豫了一下,是挂了好,还是接。又过几了秒钟,他还是接了电话。
“喂,哪样事?”张震说,“给你讲过的今天不要打电话的。”
那边没有说话。张震恍惚听到他老婆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好像在呜咽。这让张震更烦躁了,苏林的案子已经够棘手了,哪还有心情听老婆抱怨哭诉什么事情。
“有事就讲,要不我挂了。”张震又说,“我在等厅里的电话。”
“你还是回来一趟吧……”他妻子几乎是边哭边说,声音呜咽得不成样子,好像个被父母打哭的小女孩。
赵怡梅不是动不动就情绪化的女人。爬了几十年,来到副市长的位置,说起来事业上比张震还高一头。这也是张震决心要上到高位的原因之一;他不想被人说是吊着着老婆的光臂活着。
张震问:“到底是哪样事?”
“张巧月被……”电话那头又哽噎了,足足过了几秒钟,张震的胃口始终被悬在那里。
“巧月被人给强暴了……”电话那头终于说了出来。
张震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嘴唇和手抖个不停。另一只手里的电脑一下子没拿稳,从他膝盖上滑了下去,啪嗒砸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这样的事情只有看电视或者看报纸的时候才会看到。张巧月的父亲是国安厅大队长,她妈妈是副市长,有谁敢在她头上动土?肯定是搞错了。说到官职和收入,老婆都在张震之上。一到关键时候,还是得靠男人。张震心想着。
张震感觉自己被和外界分隔了开来,眼前的这个白色色调的房间立刻显得暗淡无光(尽管他打开了所有的灯)。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他全部的希望和幻想都放在他唯一的后代那里。现在——
冷静,张震,冷静,你好歹是国安厅的大队长,有一个副市长老婆,这个事情你搞得定的。他在告诫自己。你万万不可感情用事,你马上就可以把上面那个大人物放下的秘密任务搞定,然后远走高飞。千万不要公私不分,不然两头不讨好。
张震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离开房间就准备出门。打开门,他才看到周梦梦站在外面,好像是在等他。
张震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停都不停下来,说:“这里先交给你了,小周。家里有急事,我得回去。”
周梦梦见张震脸色不好,马上问:“很紧急吧?要不我先打个电话回厅里,把案子往后拖几天。”
“不行!”张震几乎是吼出来的。
周梦梦被吓住,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安排好苏易仁和张书琴。我回来之前不用审了,但是不能让他们离开度假村范围。”张震没有心思道歉了,说着便走上了车朝家开去。
半路上,通讯部的人打来了电话,消息更让他哭笑不得。那边人说张震拿去追踪的那个号码一年多以前就取消了,早都成了空号,不可能追踪。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线索,又没用了。他感觉好像麻烦事不来就不来,一来就全都碰上。人总是得意一段时间倒霉一段时间,可千万不要在这种人生重要时刻碰上倒霉事件啊。
好在张震毕竟做了二十年国安,这种时候还能冷静思考。
他打了个电话给吴伟:“走访的时候顺便问好李纱绫的现在用的手机号,问好以后直接发给通讯部的人追踪。”
吴伟还没来得及说让张队长放心,张震就把电话挂了。
接着张震又打了个电话给通讯部,叫他们随时待命,等吴伟的联系。
夜晚冰冷冷的。城郊的公路上,几乎是漆黑一片。没有路灯,没用其它的车子来往。很长一段路上,就只有张震开的黑色怕杰诺在飞跑。偶尔路边有一家农户,窗户里面亮起暗淡且偏黄的灯光。
张震止不住地想象这些和他毫不相干的人家全家人坐在一起的温馨画面。一家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滋味,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用尝过了。而今,自己的女儿被……
“呃啊!!”张震像野兽一样咆哮,握着拳头没命地捶打方向盘,每锤一下,三菱车随之鸣一声喇叭,好像在和他一起咆哮发泄。轮胎走不了直线,弯弯曲曲像是醉汉在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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