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哥達，輝廷曼搬進鬧市內的膠囊旅館，身邊就只有背包和一個小行李箱。除了睡眠時自困於空間狹小的膠囊裡，她都把自己置到陌生人群之中；要不在旅館的公共空間裡吃喝和上網，要不到繁華的購物區閒逛，要不到博物館蕩。想要把自己無時無刻置在陌生人的視線裡，卻發現即便擦身而過，亦就僅此而已；先進的城市裡只有冷漠，人們的眼睛看了，腦袋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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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沒人在意。她是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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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允格不過數天，卻似是經歷了半生，且不斷重覆放映；記憶如斯鮮明，還夾帶五官觸感，彷彿閉眼便又回到那一刻。然而，縱是如斯確實，她卻總有一切皆是幻覺的認知。發生了的都不合理、不真實，跟任何人說及都只會換來白眼，不會被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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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得自己扛下去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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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同在一個國家、一片土地，人們怎麼就對允格的人和事、生和死毫不在意呢？彷彿那是地裡的一道隙縫，只該被小心繞過，裡頭的一切都不重要、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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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兩人裡總得死一人，圍觀的怎麼就對必然流失於無謂戰鬥裡的生命不留一絲憐憫呢？彷彿生存與死亡根本就是同一回事，人和屍都是同一副軀體，事不關己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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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記憶中的模樣，那抹一直未能忘懷的身影，我怎麼就連上前確認的勇氣也沒有呢？彷彿一直掛在心上的報恩心切不過謊言，到底已是往事，無關痛癢得見著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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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相機翻看照片，停在科托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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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未眠，她把記憶中的小殺度和科托那場拳賽的每一個細節寫下；未管文筆，未管修辭，就連段落編排也顧不上，把腦裡能掏出來的都寫了進去。把校稿也省去，將相機裡的照片弄到電腦上，不多想一秒便將文件和照片以電郵發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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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件的對象是前輩老早便鎖定的人。日落行旅的首席執行長古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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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不會對日落行旅感到陌生，哥達人對其影響力心知肚明；希述境內財閥眾多，日落行旅財力不足以匹敵，卻有著比任一都難動搖的根基。從寂寂無名的小報社躍升成跨國傳媒巨擘，速度極為驚人，再不問世事的也猜到其背後必然有多方勢力支持；能廣交朋友，結成這張大網的，正是這位嬌小玲瓏的絕色美人，普通人不能隨便攀附的勢力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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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收到古瀾的親自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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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什麼差池，就把東西寄到日落行旅的古瀾那裡。她一定會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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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日落行旅的大門前，抬首仰望這座高聳入雲的大樓，她想起前輩的話。明明沒有接觸過她，前輩卻一直視她為隱世的英雄；再棘手的報導她都能駕馭，世上沒有她懼怕的真相。玉石毒品販運的專題，若非為自己報社編輯所知，本來是要直接寄到日落行旅，丟了飯碗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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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生命的前輩疪佑，她竟站在日落行旅的八十樓，以神的視角俯瞰整個康達；甚至看盡了北哥達郡，遠眺允格。從這一角度，她實在地感受到日落行旅的地位根本超越了政府，不能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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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親身到過小殺度的輝廷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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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走進房間，古瀾便拋下這麼一句；給轉過身來膽怯點頭的輝廷曼一抹微笑，便逕直走到一旁的小水吧。弄來了兩杯威士忌，她給緊張不已的輝廷曼送上一杯，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坐到沙發上，便坐到其對面。向她敬了一下，把酒喝了一半，杯子置在彼此之間的茶几上，她笑著看輝廷曼呷了數口，輕咳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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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竟是個嬌滴滴的小女孩。」這話從同樣嬌小的古瀾嘴裡說出，卻不帶一絲違和感，「我還想像你會是一臉滄桑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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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輝廷曼緊張不已，恭敬地回答，卻是答不出什麼像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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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允格走了趟，還看到那樣的場面，應該猶有餘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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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雖然手的確有點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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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想到要寫這樣的專題呢？看你的文筆……似乎不是很有計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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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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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實不是有計劃的行為；想來，她自己也不清楚把這些寫下的原因，惶論把寫好的發送給眼前人。到了這刻，她才懂得恐懼，深怕自己洩露了什麼，或是將自己置到不利的位置。直覺告訴她，她不能提及科托；在她的文稿裡，她亦下意識地避開提及她，照片也挑了只看到其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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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看到小妮子臉上的不安，會心微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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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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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更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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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拉起一邊咀角，笑，然後往水吧拿來整瓶威士忌，給自己添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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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過在日落行旅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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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啞口無言，只懂張咀、瞪眼，不懂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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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落行旅工作，即便是當個見習資料搜集員，也是有志投身傳媒業的人不約而同追求的。在這裡求得一職，就等同拿到一根通行整個業界的門匙，要名成利就並不困難。這樣的企業，自是非高材生不取，對求職者的要求極高且刁鑽；每年能考進去的畢業生寥寥可數，都是別人眼中注定要成功的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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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能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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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人美艷動人，掛上笑容時讓看官心動；眉宇間的英氣卻是無時無刻提醒看官其危險性。那種危險，像是從地獄裡來，為著勾人魂魄；其人，也像是在陰間走了一回，再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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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點。」古瀾拿過一旁小几上的文件，是輝廷曼那文稿的複印本，「你的這篇文稿和照片我要了。以日落行旅自由撰稿員這個職位來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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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稿怎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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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接受，明天你便能上班，薪水和福利不會少。但文稿和照片的處理便再不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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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小姐。」輝廷曼很慌，但還是硬著頭皮發問，「我寫的東西是不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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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多著。所以我不打算對外發佈。」看著輝廷曼的呆，古瀾笑得開懷，「看來你對自己寫的東西還沒有太深入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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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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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翻開文件，把印有照片的一頁抽出，置在几上，推到輝廷曼跟前。那是科托躍於空中以手肘擊斃那突柯戰士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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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猜錯，你是看著這個人死掉的。這一肘擊直接將其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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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的確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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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拍到的是很不得了的殺招，叫鐵肘，是失落了的古拳法。能使出這招式的人，不會是個普通的地下拳手。與這個人相連的，簡單不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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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失落的古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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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普通人不應該知道。」古瀾站了起來，走到玻璃窗前，半轉過身來看著輝廷曼的一臉茫然，「誰都知道，日落行旅之所以有今天的規模和地位，是因為我們和多方勢力都有交情，也有交易。你這份文稿對哥達以至希述的國民來說，根本不值一毛；但對日落行旅背後的一方支持力量來說，就是一份很大的禮。所以我要買斷你的這份稿子，來送這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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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新聞不是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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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科班出身，不會在你面前說什麼新聞道德、哲學那些。什麼第四權、知情權，也輪不到我說什麼。」古瀾整個人轉向輝廷曼，倚在玻璃窗上，雙腿交叉，雙臂交於胸前，「但新聞裡的情報用在哪兒最能發揮其應有的價值，我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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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小姐。」輝廷曼皺眉，垂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緊張地問道，「那……那個人……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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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古瀾坐到輝廷曼的旁邊，笑容帶一絲關懷，拍了拍她的肩膀，「本來我不需要跟你說太多，但你似乎對自己的處境毫無意識。我就直接說。你寫的，會讓你身處危險之中，是死了也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我用工作買你的稿子，是買了我認為值得的，同時讓你能活在日落行旅的庇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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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面對溫柔的古瀾，輝廷曼不自覺地笑得燦爛，及後才懂得怕，「但，古瀾小姐為什麼要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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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日落行旅能獨當一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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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單純是因為古瀾開出的條件極好，沒有拒絕的理由，還是被她所說的嚇怕，輝廷曼接受了這次交易。在人力資源主管那裡了解到自己的工作和福利安排，她在合約上簽了字，正式成為日落行旅的員工。步出日落行旅，她轉過身來，抬頭看這高聳入雲的，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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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好好慶祝一下，吃點好的，買漂亮的衣服，租一個房子。她攔下一輛計程車，前往希斯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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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利宮本為理都皇族的夏宮，內外裝潢皆極盡華麗之能事；其奢華程度甚至令希述國君赫菲士王看不順眼，多次想要將之拆毀。加東將軍以穩定人心為由奮力阻止，才將這座宮殿保留下來，改建成全國首屈一指的歷史博物館。宮內館藏數量極巨，冠絕大陸，收藏了大量戰前和戰時的文物；迷智計劃的公開資料也曾在此館公開展覽，一度讓人們以為這是一座戰爭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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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戰爭，宮內其實收藏了不少人文相關的文物，覆蓋了希述本土以及大陸上其他國家境內的所有已知民族的歷史和習俗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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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學時期開始，輝廷曼便是這座博物館的常客，尤其對醫學相關的深感興趣。館內每一件醫學相關的展品她都看過無數遍；不少不屬主流的、甚或已不再存在的另類醫學資料，她都看了不下百遍，內容都牢牢記住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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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心裡有疑慮，又或是心情煩躁，她便來這裡把看了又看的再重看一遍，以平靜自己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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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刻，她正看著一根金色的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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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又來了？」說話的是博物館的館長，一個年過七十的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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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長，你好。」輝廷曼向老翁唅首示意，「閒著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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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讓你看到好東西了。」館長笑得燦爛，往那金針挑了挑眉，「這是近期收編的文物，非常矜貴，幾乎買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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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輝廷曼不解，「博物館的館藏不都是捐贈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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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錢的不是博物館，但總得有人去買。」館長依然笑著，指著金針下的解說文字。「你別看這根針無甚特別，其實已有上千年的歷史，而且保存得非常完好，尖的一端依然銳利，理論上是還能用的。它的設計就跟現在的三棱針一樣，是用來放血的。材質則用上了黃金，還鍍了一層鉻，才會這麼多年後出土還能鋒利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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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用的針竟然用上和神兵一樣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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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館長哈哈大笑，幸而館內人流極少，「這當中還真有意思。到底是千年以前醫武都是重中之重，還是這針根本不是醫用？但你想想，醫和武，本來就同樣重要，我們怎麼會覺得醫用的針就不及武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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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輝廷曼皺眉，垂頭思索了良久才道，「館長。一個普通人在家裡後園挖到了東西，不都會隨手拋棄嗎？為什麼總有人會覺得挖到了文物，挖出來，還交到考古學家手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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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都是直覺使然。」館長微笑，拍了拍輝廷曼的肩，「但所謂直覺，背後可能是社會和教育的潛移默化，也可能是人作為一個物種歷經千萬年累積而來的經驗演化出來被共同擁有的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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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擁有的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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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不會重演，但會押韻。聽過嗎？」輝廷曼點頭，「只要知道的多了，即便不完全理解，也能創建出一個資料庫，然後透過運算推敲出相似的東西出現時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同樣，我們亦能推演回去，在看到結果時，猜到源頭的各種可能。有時候，得出的會是天馬行空的想像；有時候，就是嚇壞人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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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長。如果你挖到了一些……可能改變歷史的東西，你會把它公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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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考古學家一直在做的事嗎？」館長再度仰首大笑，「如果你相信文物都有其經歷，不是憑空變出來的，那麼真實的歷史，或是真相，不會因為你發現或沒發現那件文物而改變。改變的，是人的認知；而人的認知，從來都是被很多東西影響和控制的，真相不過其一，甚至是最渺小的一環。當你發現一件文物，它不會立即告訴你一些事實，而是給你東西去研究，去思索，去推敲；就像那根針，它不會告訴你它存在的時空裡，醫武是否同樣重要，卻只是吸引你去問這樣的問題。最終人的認知會否改變，取决的依然是人；就算平凡的生活器具出土，也能改寫歷史觀點。從那樣的角度看，我們的力量可以無限大，比真相還重要；也渺小得以為自己做的能有什麼極巨的影響力，到頭來不過是在人世的急流裡努力撐著的一葉輕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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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古瀾就是有點石成金的能力，文筆差劣的稿子才會成為加東軍發兵收復允格的催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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