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靜好,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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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語花香,空氣清新,溫暖如春。微風輕吹,拂過細嫩如嬰孩的肌膚;皮下血液熾熱流動,細胞激發肌肉,身體輕盈如飛。彷彿忘記了歲月,忘記了疲累,軀體返老還童,脈動強勁,無懼於一切;再不是把人困住的無力軀殼,穿過時間,回到母親裡般自在、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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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不妥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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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趕著的可有變質,她不曉得;甚或,到頭來究竟追趕著什麼,已說不上來。因著心的不安、靈魂的慾望,她不顧一切地去追;沒有目標,沒有計劃,沒有後路。這樣的追趕,彷彿是一份寄託;把不安份的心神寄託在虛無的空。絕對出於自私的追趕,沿路犧牲的卻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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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根本不該安寧;她的魂不值得到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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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以後,她一直留在陌生的房間裡,讓陌生的女孩照顧著這無瑕的身體;自己,則奮力於懲罰心靈。這一刻,她自覺應該傷心欲絕,應該愧疚不已,應該無面目生存下去;卻是怎也勾不起情緒。像個被告,裁判官聲聲譴責,她都認同;情緒卻是被什麼鎖了起來般,怎也浮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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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傷心到了盡頭而欲哭無淚嗎?怎麼連到了盡頭的無力感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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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依蘭的女孩長著一張精緻的臉,不怎麼笑,不怎麼說話,卻把她照顧得比自己好。她的身體一直處在這麼完美的狀態,身處的環境也是不能挑剔的舒適、優美。就像是為了把其他都處理妥當,讓她能集中於心神;情緒卻似是被刪除了般,再努力也找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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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可要外出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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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蘭奉上一碗水,忽然問道。尤多利稍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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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正身處朽王府;還是到了這刻,才想起這一切的詭異。溫暖的這個房間、高床軟枕,跟長年飛雪的酷寒怎也拉不上關係,卻是實在地處於其中。格蘭堡國公住的地方,當然不能讓嚴寒跑進來;如斯顯然的事實,像被某種夢幻掩蓋,變得低調、不為人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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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披著雪白皮裘,離開房間,走進茫茫白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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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漆黑,繁星點點,一彎新月竟帶怯羞,默默在一旁。微弱的月光帶一絲紫,悄然灑下,落在披雪大樹上,消失在其中。入冬的風輕吹,竟又像是把月光抖落到地上,融於積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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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宮,說的是朽王府範圍中央、以三層樓閣建築為主軸的建築群,朽王居住和辦公的地方;她身處的,則是位處朽王府南面邊緣的別院雲霧閣、鎮陵少令的住處,一座單層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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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外,一片枯山水;樓盡,一抹舊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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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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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聲一喚,一抹羞澀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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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副高佻而精壯的身軀,立於風中而不搖晃。那是一張滄桑的臉,棱角分明的輪廓承載絕美的五官。那是一雙清明的雙眼,從深邃中散發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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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記憶中的截然不同;除卻那道駭人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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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凝視,良久,蒙特臉上的笑容已掛不住時,尤多利邁開了腳步。每一步,都像是揹著珍寶,必須緩慢而實在地踏在地上才算完成;來到她跟前時,已像是走過了數十個秋。把那雙曾經攝其魂魄的眼睛看得透徹,在裡頭尋找很久,便又開步,往別院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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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石路往東北走,樹木盡頭是個小湖;來到湖邊,那個總站在身後一點的身影才在眼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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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邊的人總不好過。」看著湖中那小島上的一棵幼樹,她幽幽地說,「為什麼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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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她只輕喚一聲。沒有回答。直到尤多利冷笑一聲,她才往前踏了半步,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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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如果再見到你,我會說些什麼。我不知道自己再面對你時會有什麼情緒。所以,我幻想了很多種可能,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情緒;我會說些什麼。結果,現在我真正的再見到你時,我竟然沒有任何情緒。我竟然……」還是看著那棵幼樹,再冷笑了一聲,「……我竟然想說,我情願我們沒有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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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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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情願你跟我說,你其實是個幻覺。又或是,我其實已經死了;我們是重逢在這不像天堂的地方。那至少……那至少,我是以身贖了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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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沉默,看著尤多利側臉的雙眼慢慢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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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這個湖是如斯的平靜,風吹過也沒泛起什麼,如鏡把天空中那彎月映照在眼前。月光包圍著小島上那棵幼樹,就停留在枝椏上,定格在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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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小石被擲到湖裡,泛起了幾個小小的漣漪,便沉了下去。湖水又變得平靜;尤多利的心神卻被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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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不想讓你再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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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麼……」尤多利這才扭過臉來,看著蒙特的側臉;她卻是看著遠處一棵高聳的樹,「因為那些女孩才不得已在我面前出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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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宮……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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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尤多利再把視線放到那棵樹上,冷笑,「人生實在有太多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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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蒙特稍稍垂頭,看著湖面,孩子一般膽怯地說,「……你想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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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約而同,兩人看向對方,才再四目交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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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記得那景宮裡短促的重逢,以及彼此心裡的觸動;再見的諾言,重得無法輕視,無法輕言違背。她們並不知道彼此對重逢有多期盼;就像,她們並不知道命運會怎樣破壞這份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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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兩人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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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樹下……」蒙特看向小島上那幼樹,微笑,「……埋了我那條斷了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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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尤多利感到詫異,瞪眼看著蒙特臉上的疤痕;是醒來至今最有情緒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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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飛替我找到的。成了標本。」蒙特苦笑了一聲,「我把它埋了。畢竟,腿的主人,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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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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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把所有女孩殺死的那刻,蒙特就死了。」她慢慢轉過身來,面向著尤多利,牽強地微笑,「這副殘缺的身體,本來也該為女孩們陪葬。只是……」尷尬地笑,把視線移開來,「……我以為你想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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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多利的要求救了傾洛,也留下了眼前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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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高佻而精壯的身軀竟然晃動;這滄桑的臉上絕美的五官竟緊縮在一起;這雙清明的雙眼竟閃著一絲淚光。然後,這人笑了;笑得燦爛不已,像個無畏無懼的天真小孩。這樣一個滿滿是落差的人,竟然跟記憶中那個瘦弱的女孩完美吻合;那個曾經令自己失控般想要擁有的漂亮人兒,換了個模樣,卻還帶著同樣的勾人重現於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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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誤會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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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畢,人便被她緊緊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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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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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見你。」尤多利把蒙特抱得很緊,緊得像是稍一放鬆人便會就地蒸發了般,「我想見你。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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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終於突破了什麼,一下子傾瀉而出,她無聲地痛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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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從來不是選擇。無論是情緒的發洩,還是慾望的呼喊,在她身上都不是理由;人前痛哭,更是讓其人嗤之以鼻。就算忍不住,她也只懂無聲地、悄然地下淚;沒讓人看見,沒讓人知道。那是她面對世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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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的雙手稍僵,還是摸上了那完美的背項,緊擁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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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那彷彿都是一場夢;她幾乎忍不住為這樣的夢醒而哭,卻又因著一直的強悍而質疑自己。直到瑜勒飛敲門而進,微笑著,坐到她的床邊,她才真正相信那並非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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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傻孩子說她弄哭了你。不敢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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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勒飛笑著,搖了搖頭,從茶几上拿來溫水,讓尤多利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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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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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總對自己那麼苛刻。」瑜勒飛伸手輕拍尤多利的手背,微笑,「是我在這裡做了點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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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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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專為你而設的。」瑜勒飛稍稍皺眉,苦笑,握著她的手,「我們剛重逢的時候,她的狀況很不好。不單是身體;那還不是最嚴重的。我讓她住進這別院,在周圍種了絲蠶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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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蠶蕊!」尤多利不禁坐直了身體,往瑜勒飛靠去,「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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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種能抑壓我們異能的植物。若用量過重,不單能壓抑異能,還可以廢了我們的能力,要了我們的命;但若懂得運用,它的鎮魂功效能幫助我們療傷。至於對你和其他普通人來說,它有寧神的作用;加上我讓依蘭每天給你喝的水,可以抑壓你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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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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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會覺得快樂不起來,也傷心不下去。」瑜勒飛搖著頭,苦笑,「我是怕那孩子不懂面對你的情緒,想要幫她才這麼做。沒想到你竟然能破解!你不會怪我愛妹心切而做這些傻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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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尤多利覺得頭有點痛,「你做的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在你的計劃裡,我是怎樣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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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行。」瑜勒飛伸出雙手,緊握著她想要收回去的,收起笑容,凝看著尤多利的雙眼,「你不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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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讓尤多利說什麼,或作任何反應,瑜勒飛鬆開了手,站起來走到房間另一頭的窗前,稍稍往窗外看,便關上窗簾。轉身看著尤多利,卻沒靠近,而是走到床尾,正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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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凜是我的親妹妹。」他口中的亭凜正是她心裡的蒙特,今天的格蘭堡鎮陵少令。「你應該已意識到,我和她都不是普通人。我不會瞬間轉移,但我也有普通人不會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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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多利沒有接話,只牢牢看著他的雙眼,像是要從中辨別出這一切的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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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有一個目標。為了它,我策劃了很多,做了很多,也可以犧牲很多。說是下棋,並不太準確;這並不是一局博弈遊戲。但它牽涉的確實很多、很廣。不過,我交你這個朋友,並不是計劃的一部分,而是完全出於欣賞。我覺得我們惺惺相惜,每次的交流都能激發我腦袋裡思緒泉湧;我珍惜你我之間的友誼,所以她要求我和你斷絕來往,我也沒有答應。我們之間的思維碰撞太讓我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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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麼要你和我斷絕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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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護你。」又再苦笑,然後嘆了一聲,「無知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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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尤多利啞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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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到此為止。」瑜勒飛這才又回到床邊,坐在床沿,握起她的手,「無論你覺得自己應該要問什麼,有什麼反應,都待你完全康復過來再說。沒有健康的身心,」掛上意味深長的微笑,「你便無法决定要否追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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