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 - 搖晃：執念

為執念所困，方向不存在，自然找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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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出現和消失都如煙一般，迷離裡的身影卻烙在她的腦海裡。他不是該信任的人，她卻只管依靠；讓他多次將她拯救，也多次將她遺棄。不能依傍的，成了那根救命稻草；直到人死燈滅，一切化煙，才知道世上沒有理由支撐的物事委實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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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想起的，偏偏又想起；想起了，又捨不得不想下去，人就在這種固執的思念裡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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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還沒喝上一口，便有渾身酒氣的男人上前搭訕。心情不能再差的她把煩躁壓下，沉默應對；男人卻沒知難而退，甚至伸手搭其肩，讓她不得不把手裡的酒直接狠潑到他身上。男人老羞成怒，再開口便是粗暴，卻換來伊人一絲冰冷嘲笑。手已高舉空中，掌要往伊人的落下，肩膀卻被抓著，男人被人從後拉倒，失卻平衡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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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有那麼美的女人替你洗衣服，不知感恩還想發瘋打人？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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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覺得好笑，沒有理會二人，點了另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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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位？啊？來砸我的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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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是你的場咩？」往兩旁瞥瞥，擠出兩秒的無辜，便又壞笑。「真不好意思。真沒看出來。一點兒也不像老闆或什麼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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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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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難得有人看得出來。」扭頭往正好看過來的古瀾單了單眼，壞笑，「放心。我完全沒有這麼以為。你剛才不就是連這美女也想要打的嗎？沒事沒事，來來來，反正你打不過我。這我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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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終是沒有忍住，噗哧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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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肘便能送巨人歸天的人。任憑男人肌肉再發達，大概也打不過她。可惜，男人並沒有這個覺悟，人還沒站穩便真的往科托撲來，怒拳緊隨在側。科托只管壞笑，沒想避開，直接徒手接拳，順勢往一旁扭，讓男人的臉跟著扭曲。沒幾個動作，男人的雙手便被她拑制在身後，腦袋被狠的按壓在水吧上。不規矩的腿想要往後踢，踢了個空，且大開了中門；就順手人情送他胯下一記膝撞，好等他把壓抑一下子喊個讓諸神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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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到絕望了都。找個能打得過我的人就這麼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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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敗走，科托才坐到古瀾身旁。沒有說話，喝著酒，把剛送來的一盤炸雞翼推到科托的跟前；毫不客氣，徒手吃著，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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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能打得過我的人就那麼難嗎？」古瀾裝著科托的語氣，卻不減嬌媚地說，「還真沒見識過像你那麼囂張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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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事實就是囂張嗎？」笑著，把手指上的汁液都吮個乾淨，「你這種漂亮的弱質女流潑了人家肌肉男一身的酒，這才是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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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自己就是囂張？他還碰了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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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作死。但這種作死的人就會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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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多就是一個巴掌。」呷了一口，微笑，「就算你不出手，他也不會有好下場，甚至會更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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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拍了拍前額，搖頭嘆息，「那我豈不是做錯了？真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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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媚笑，又呷了一口。「幹嘛多事？你又不是我的保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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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要鬆鬆筋骨，動動手腳，就耍耍帥唄。」向酒保要了一樣的酒，笑得狡黠，「好吧！至少沒讓那男的碰到你的臉，也算沒那麼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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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看上我的話，奉勸你趁早死了那條心。我欣賞你的身手，不欣賞你的小把戲，英雄救美在我身上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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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就說，越高傲的女人越有挑戰性。不過，你沒試清楚，怎能說我的那些是小把戲呢？要知道我的手～段可不少，好些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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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比那男人更不要臉，更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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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自信。我早說我好色，所以才不要當你的什麼保鑣，不是嗎？不過呢，我可沒那男人那麼笨。須知道面對你，可不是什麼人都按捺得住；真按捺不住，恐怕就萬劫不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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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那麼恐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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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些女人是碰不得的。你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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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我深感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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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微笑，便各自喝著酒，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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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酒吧另一頭的男人打了個眼色，對方便退到更遠的地方。被科托這麼一搞，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幾乎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獨自來買醉。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雖然嘴巴使壞、好色、暴力，但有她在身邊，不知怎的就感覺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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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在遇襲之前，作為日落行旅的首席執行長，暗裡又是行者的要員，古瀾的危機感很重，時刻保持高度警覺。生怕夜長夢多，便從根本上避免危險，除了日落行旅和自己的家，如非必要她只會到訪有行者成員把守的地方。不招保鑣也是出於安全考慮；她不能為自身安全而動用行者的人力，也未能冒險讓行者以外的人全天候待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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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身邊的這個人是個例外，乃至古瀾也不明白自己何故對這樣的人沒有應有的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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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難得有個能讓自己心裡平穩的人在側，她想要多留一會兒；這些年來每天營營役役，循規蹈矩，偶爾一醉也不過份吧。她有足夠的理由放縱一下吧。只是，她撇不開理智，忘不掉科托畢竟是外人的事實，她决定再喝一杯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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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借酒澆愁嗎？」科托笑著，也要了一瓶啤酒。「酒入愁腸愁更愁喔！看你酒量也大概是一般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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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沒當保鑣的潛質。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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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的女人特別難伺候。不過，心情不好的漂亮女人倒是罵人也有一種勾人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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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種算是犯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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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這麼說。」笑得乾脆，喝得也乾脆，「能從犯賤的行為裡找到樂趣，人生也就沒那麼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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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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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覺得陪伴一個心情不好的漂亮女人，說說無聊話來逗她開心是一件無聊的事。無聊的是行為，目的和結果不無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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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覺得我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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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或許不會相信。女人在我面前是遮掩不了任何情緒，怎麼裝沒事也是沒用的。我的心能感受到女人內心的痛苦；你現在的心情，我也是感受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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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那不每分每秒都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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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科托伸出手，「把手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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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又是這種騙無知少女的揩油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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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我怎也不會笨得使那種低階手段。」自信滿滿，笑容燦爛，把手伸得再近點。「來。把手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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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瞇著眼，看進她的眼裡，好一會兒才伸出手來；兩手觸碰時，她不自主地抖了抖。那是一隻厚實而粗糙的手，長滿厚繭，單憑觸碰根本猜不出是女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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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流，在兩手之間流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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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掛念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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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容易猜麼？」話雖如此，她的心還是聽著往外撞了一下，緊張隨隨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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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一直沒回來的人。」科托瞇起眼，垂頭看著手由那隻纖細玉手，手指輕撫，「一個不會再回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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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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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之間沒多少回憶。大多都是不好的。甚至，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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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臉色立時煞白，急急抽回手，收到臂下，扭頭往另一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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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赤九，確實共同擁有的不多；相處沒多少天，說不上多少句話，眼神接觸也寥寥。日子下來，她甚至已記不清楚他的容貌，記憶都細碎，拼湊不出來個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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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對他的情感就像是開初便被種進心裡的一顆種子，沒有任何滋潤之下竟茁壯成長；那份感情並沒有因著他不在身邊而轉淡，甚至在他死後也沒有。她對他只有越發濃烈的思念，絕望養成的不甘；她的心早已沒任何空間讓其他人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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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嗎？」科托不經意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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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試過愛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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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有，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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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像聽到世上最滑稽的事般笑個不停。科托微笑，喝著酒，看著這張動人的臉上悲喜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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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不是拒絕了你，所以你受了刺激，變得越發好色？」說罷，又是一陣大笑，「還是她受不了你跟太多女人上床，嫌你髒，拋棄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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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托微笑，眼睛卻是沒有半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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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瀾不禁托著腮，收起笑容，看著這雙深邃的眼睛，想要從裡頭看出什麼來。這個地下鬥場內戰無不勝的悍將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古瀾很好奇。她不認為其毒舌和好色的一面是真的，至少不是全部，不是讓一個女人能熬過那些廝殺的條件。會是她愛過的女人嗎？她又會是怎樣的人？會是死了嗎？可所謂死亡也可以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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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深邃的眼睛沒有告訴她什麼，反而讓她跌進自己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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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像你這麼完美的女人，平凡似乎是糟蹋了老天爺的心意；不過，我覺得逼著一個花容女子去強悍，過會招來殺身之禍的生活，更是糟蹋了女人本身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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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賬單付了，扭過頭來看她；只見伊人頓著，眼裡滿是情緒，交織，糾纏，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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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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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過平凡的生活。」說著，熱淚滿眶，卻掙扎出笑容，「只要他在，怎麼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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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不回來，你們就是彼此錯過了。」科托站了起來，往她靠近。「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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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懂。」抬首把眼淚仃回去，把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光，「有他，我可以永遠都一個人。」便往酒吧大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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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背影，她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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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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