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廷曼搖頭，身體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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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過她，不能告訴別人。 」聲音裡突然帶哭腔；眼睛也閃著淚光。「也不能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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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又說要找你的恩人是怎麼個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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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托微笑，又要了一瓶啤酒，沉默地等待。等待眼前女孩掙脫綑住她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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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說得很清楚，那件事必須被抹去；就當不曾認識，各走各路。不要嘗試找她；無論以什麼理由。不要嘗試去搞清楚；這當中的一切都非他們所能理解。不要嘗試做無謂的事；裝作一切如常才能重回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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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不懂。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找到那個人；找到了，又能做什麼。實在，她根本什麼也做不了。她只是想要再見到她。一面之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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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英俊的嗎？身材很正？很有錢？還是怎樣？」輝廷曼通通搖頭回應。啤酒來了，科托喝了一口，嘆了一聲，「找到了又如何？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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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裡閃過恩人的模樣。正確來說，是其性感無比的鎖骨；突然在腦袋裡蹦出，讓輝廷曼漲紅了臉。「恩人要我做的，我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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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科托壞笑，前臂枕在桌上往輝廷曼靠近。「我不知道那人對你做了什麼，但我怎也算是你半個恩人吧。難道你又什麼都願意替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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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愣住。科托往她單了單眼，喝得快活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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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幾天發生的一切來得太快，輝廷曼根本沒有摸清任何事。一覺醒來便被報社辭退，人只懂像機器人般按照規定把報社物資拿回去，然後取回不多的私人物件。待東西整理完畢，人突然閒著，眼淚便缺堤一般湧出；她沒有整理自己的情緒，只懂坐在床邊大哭至睡去。翌日醒來，一度想要出門上班，看著腳邊一箱本來鎖在辦公室的專題資料夾，便又哭個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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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告訴父母。當刻，她只想到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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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報社裡渾渾噩噩這段短短時間裡，她做著的都是與採訪無關的工作；各人把她當跑腿，做的都是工作以外的活，諸如買便當、送文件等。唯一的例外，是有那麼一位比她年長十多年的前輩看不過眼，申請把她調到其團隊作專題助理，讓她終能學習當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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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在做的是關於玉石毒品販運的專題；她負責協助整理從各方查找回來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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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般記者會碰的東西，資深的也大多避之則吉；做這樣的專題，跟當戰地記者無異。只因毒品販運在希述是不分程度皆會遭受死刑重罰的罪行，卻令這盤走私生意變得更為錯綜複雜，更難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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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玉石作掩飾將毒品運進希述的地下組織非常隱秘，其上至少有十數層外衣，牽扯正邪两道不少人物和單位，龐大得難以衡量。團隊花上不少時間，將所得資料整理，並推敲出最合理可能；來自允格的線索來源忽然被斷，前輩覺得自己跟真相只差一步，跟輝廷曼和另外两人約好前往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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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一天，前輩死於離奇的交通意外。團隊解散，專題石沉大海；搜到的資料被報社總編沒收後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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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要人在允格，找到應該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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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能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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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信？」科托再度壞笑，伸手敲了敲輝廷曼的額角，「不過，我倒沒你那個什麼恩公什麼的那麼豁達；你可是欠我一個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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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再度頓著，然後重重點頭，抬眼看向科托。她笑得燦爛，把啤酒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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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酒吧已是午後，科托把輝廷曼帶回自己的家。說是家，其實說不過去；那不過是公路旁的一間破落石屋，外牆裂紋滿佈，沒門沒窗，只留两個洞進出。石屋裡凌亂不堪，雜物和頹垣敗瓦滿地，開不出一條路，且傳出讓人作嘔的惡臭。屋子的盡頭，另一個洞的所在，置了一張爛床褥，已是這所謂的家裡最乾淨、最光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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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托把輝廷曼抱到床褥上，自己則蹲在地上找著什麼。輝廷曼看她在忙，心血來潮便從背包裡掏出相機，拍下科托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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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托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女性性徵，胸肌飽滿卻平坦，軀幹粗壯，大腿肌肉嚇人，整個身體就是鋼鐵般的精實，連女性該有的脂肪也似乎從缺。除了臉孔以外，皮膚外露的部分都沒少疤痕；即便是勉強還看得出來的女生臉，也是下顎方正鋒利，眉宇亦正亦邪，陽剛味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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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外表，那樣的力量，怎麼自己對她就是提不起任何戒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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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科托轉過臉來向她壞笑。從鏡頭裡看，那股攝力幾乎把觀景器後輝廷曼的靈魂攝走；那雙依然深邃、深不可測的眼睛如磁鐵，一點點吸走她的精神。她被嚇到，放下相機，卻在那刻後悔；科托已來到自己身邊，站在跟前，拿過相機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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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夠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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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輝廷曼不住結巴。「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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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笑著，科托拿過背包，把相機放進去，然後塞到輝廷曼懷裡，「一會兒就用它吧。找不找得到你的大恩人，就看你能看得多清楚、多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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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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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你就知道。」壞笑，往輝廷曼輕力一推，把人推倒床上，圈在按在床褥上那強壯雙臂內，「這樣的機會，只有我才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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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壞笑，笑聲竟在石屋裡迴蕩，久久沒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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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科托有什麼要求，輝廷曼不會拒絕。那一刻她便知道。只是，摸不清那是因為逼不得已，還是其他。她看著向自己壞笑的科托，心裡湧起了什麼；邪惡的女人摸了摸女孩的臉龐，站直了身體，把女孩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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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也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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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黑以後，酒吧那中年婦人驅車送來了食物，三人便坐到婦人那小貨車的貨斗，星空下吃著、喝著。沒人怎麼說話，輝廷曼突然有點時間停頓的感覺；愣著，直到科托以手肘輕撞她的手臂，笑著，往天空抬了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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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允格難得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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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格渾濁的氛圍裡，唯獨這麼一小片天空晴朗無雲。天空很黑，星星很亮，閃爍耀眼，大概便是被唾棄的郡裡最美的風景。拍不下來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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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永遠不會改變。」科托看向婦人，笑著，「看似不斷在變，其實一直跟循既定的軌跡行進。這樣的不變，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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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穿過多少改變，才會發現那永恒不變？」婦人輕嘆了一聲，然後跳下貨斗，「走吧。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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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這個。」把手裡的肉塞進嘴裡，往輝廷曼微笑著，「在這個沒道德沒規矩的地方，要保證自己什麼時候都有力氣；要打要逃，都靠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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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婦人的車子，便出發前往拉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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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搜回來的資料裡曾經出現這個名字；但除此以外，輝廷曼對這地方沒有任何記憶。她很努力地想要從黑暗中看出什麼，卻只看著車子的燈。直到車子駛進廢鐵堆起的山與山之間，輝廷曼感到一股無形的力壓在肩上；車子停在鐵皮屋前，她覺得自己同樣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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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就跟著她。」科托溫柔地說，指了指婦人。「千萬不要走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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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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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做點事。」把輝廷曼的背包塞進婦人懷裡，才又轉過臉來對輝廷曼微笑。「沒有我，可沒這樣的機會。你要在這裡找人，就必須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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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不敢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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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托一如早前地把她抱下車，卻在她雙腳著地的一刻被两個人左右傍著；給婦人打了個眼色，她便走進鐵皮屋。輝廷曼想要跟上，卻被婦人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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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們走那邊。」婦人說罷便往另一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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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回過頭看向鐵皮屋，卻沒見著科托的背影，忽然一股落寞壓下。呼了一口氣，拐著腳，她只能有點不安地跟在婦人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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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方向是一座大上好幾十倍的鐵皮屋，樓高大概十來公尺。某一角的入口狹窄，一堆兇神惡煞、無一似是良民的人堵在門前，互相推搡、指罵，下一刻便要打起來。還沒來得及害怕，輝廷曼便被婦人毫不憐香惜玉地拉到另一邊，從上了鎖、被幾個看來两公尺高的光頭壯漢把守的入口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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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鐵皮屋裡，終於可以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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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皮屋內是四面皆有觀眾席的表演場館，看上去能坐數千人，包圍鐵皮屋正中央的擂台。婦人沒顧上輝廷曼的腳傷，拉著她的臂胳便往觀眾席的最高點走，避開魚貫進場的人們，走到鐵皮屋的另一邊才步下樓梯，坐進以圍欄分開來的區域。環看一周，再往擂台看，便知她們正坐在最佳的觀賞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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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的所有人，明明不曾謀面，卻都給予殺氣騰騰的注目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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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婦人把背包塞到輝廷曼的懷裡，她才發現自己一直两手空空。「看你瘦成這個模樣，拿得起那麼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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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頜首，從背包裡掏出相機，往擂台對焦，調校較好的設定，良久才垂下手，呼了一口氣。她把相機帶繞了两圈繫在右手手腕上，姆指打開開關，食指指頭定在快門按鈕上。然後把場館內的人看個遍，尋找那越發模糊的臉。未幾，便收起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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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在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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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正常？我們坐的可是最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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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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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瞥見两個身影，出現在她們下方數排外，往這邊看來。那两個男人。他們一直站在那邊看著，嘴裡說著什麼，眼神不甘。輝廷曼的腿不住在抖，心卻像是快要停下。婦人拍了拍她的大腿，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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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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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男人指了指，然後做出一個手刀，從左至右割在脖子上的手勢；加上厲眼一睜，殺氣極巨，訊息清晰不已。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拉扯面部肌肉，冷笑，便轉過身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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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內突然響起雷動一般的叫囂聲，當中混了叫喊、謾罵、皮肉撞擊的聲音；隨著聲音變強，歡呼聲才越發明顯。好些人站在位置上振臂高呼，叫著聽不清楚的口號。對面斜角步出一列隊伍時，那歡呼聲甚至令鐵皮屋的屋頂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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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個。」婦人指了指隊伍中的某人。「給他拍張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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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中有那麼一個高壯得無法忽視的男人，看上去像是七呎高，鶴立雞群般突出。他裸著上身，發達的肌肉盡現，胸前紋上猙獰的惡魔圖騰，背上是骷髗頭圖像。站在擂台射燈下，清楚看見他的左臉塗上了火紅色的圖騰；那是亡朝國理都的戰士出戰時必然會塗上的圖案，在博物館裡甚至是理都的標誌符號，有祈求蒼天庇佑的意思。這張臉上流露的不是殺意，而是冷；無視一切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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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擂台上走了一圈，把觀眾看了個遍，他站在中央振臂高呼，場內便回應以更熱烈的、能刺穿耳膜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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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還以為是什麼料子，原來不過突柯。」婦人不帶感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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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柯？」輝廷曼往女人看，一臉疑惑，「突柯不是已經…已經被阿刻河岸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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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你倒還算是有點見識。」婦人嘴角上揚，拍了拍輝廷曼的肩，「滅是滅了，人倒沒殺盡。降了些，混在其他族群裡，可能想不開就逃出來討好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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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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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朝理都是個多族群的國度，突柯是當中最擅戰、最嗜血的一個；在理都的軍隊裡，他們是搏擊鬥士，亦是護著亡朝君主成功逃到薩勒的功臣。突柯被滅的消息從薩勒傳回哥達時引起公眾高度關注，阿刻河岸的兇狠亦因此被傳開來，令人聞風喪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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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另一波歡呼聲掩蓋本來的。她們所在的這邊人們起哄，通通站著吶喊，因著距離更為響亮。就連那两個男人也蹦上蹦下的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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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沒有隊伍，只有科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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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上黑色緊身上衣和長褲，鋼條身軀上每一塊肌肉的線條清晰。左額角至左下顎、穿過左眼的是一道暗紅色的藤蔓圖騰；不知當中意思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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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終於明白，這裡便是有小殺度之稱的允格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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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賽例，沒有時限，沒有拳腳規限，赤手空拳的搏擊；這樣的賽事，絕大多數會在其中一方死亡時終止。這樣拼上性命去打的拳賽，卻是亡命之徒逆轉人生的最後機會。多少皮肉在這鐵皮屋內外橫陳，這是野獸的世界；這世界裡的人，求的或許已不是生存，而是頃刻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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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聞其名的小殺度，作為外來者的輝廷曼身處其中只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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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懷疑科托的力量，但面對昂藏七呎的戰鬥民族戰士，女流之輩的科托再怎麼像個男生也是相形見絀。那個大概被逼自窮途末路的突柯人的臉上連邪氣也沒有，只有如死亡般寂靜的冷；在死士面前，笑容依然燦爛的科托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在死神面前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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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婦人扭頭看向輝廷曼，笑容與有榮焉的，「她在這裡打了那麼久，沒遇過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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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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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你幹嘛！不是踢飛出擂台就是當場打死。要不然，那两個傢伙會那麼迷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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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勝算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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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算？」女人哈哈笑了两聲，挑眉，「這裡講的不是勝算，是誰的命夠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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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上擂台後的科托並沒有走一圈或什麼，只是微笑回應那突柯人的挑釁。然後往這邊看來，跟輝廷曼拋了個媚眼，笑著。這麼一笑，便讓這邊看台的歡呼聲更甚；人們都站起來振臂，視線都被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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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響起，两人便在擂台上走著小跳步。男人一馬當先進攻，往科托的頭部揮了幾記勾拳，都被通通躲過。快速趨前两步，男人先來一記直拳，無間隙地跟著一記勾拳，被後退的科托避過。再趨前來到一個身位的距離，他選擇膝撞，被科托徒手擋住、按下；他便以另一條腿踢向她的頭部，同樣被她以手臂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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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番近距離的拳來腳往，無人受傷，場內觀眾興奮不已，也變得不耐煩。高呼要將人殺掉的聲音此起彼落，氛圍迅即變得暴戾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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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誰都能看到這種場面的。」婦人以手肘撞了輝廷曼一記，「你不是記者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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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這才明白過來，科托的確給她開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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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格在南部地區以至整個希述來說，都是神秘而邪惡的存在。所有的暗黑事業都必然在這裡落腳，並發展開去；而在這裡發生的事，卻是允格以外的人難以了解也不曾了解的。小殺度裡的死亡拳賽將是震撼性極巨的專題，不下任何熱門新聞；若她能將這晚發生的事圖文並茂報導出來，下一輪的新聞獎並非掌握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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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勁壓下不適感，舉機往台上的人對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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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裡，男人的勾拳打中了科托的臉，讓她吐了一口鮮血，步履不穩地後退數步。情況急轉直下，科托似乎暈眩不已，站也站不穩，處於捱打狀態。男人的連續攻勢快且猛，把她的活動範圍縮得極小，難以抽身。下一刻，科托被男人掐著脖子，強行按壓在擂台一角的柱子上，再施以多記膝撞，讓她不住彎下身去，以更弱的姿勢承受接著的重擊。她不住吐血，雙手垂在身側，無力反抗一般任由男人繼續攻擊；而殺紅了眼的男人並不手軟，一記腿擊撞在她的下體上，再以手肘擊在其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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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呼聲、喝倒采聲，都被輝廷曼的心跳聲掩蓋。每一記打在科托身上的拳也好，腳也好，都在她的心上打，讓她不住絞痛。她不能再看下去，聚焦取景器的雙眼已被淚水淹沒；按著快門鍵的手指僵硬，快門開關的嚓嚓聲像是接上每一拳，像幾號列車往心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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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過婦人腿上的毛巾，在要拋出時被婦人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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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投降比死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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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反駁，卻啞了。心像是碎了般，腦袋空著，身體與靈魂脫離，只有想吐的感覺尤在。她像行屍走肉，機械式地跟隨婦人的話，以毛巾擦乾淚水，專注做她該做的事。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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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的焦點再度放在那根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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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給科托一記抽拳，讓她臉朝天，再往肚子抽擊。不住吐血，都噴到男人臉上；他一臉不悅，她的笑容讓他怒極，一記勾拳狠狠打在其臉上。那記勾拳的力度極強，讓她整個人轉了過來，俯伏在柱子上。男人繼續已拳和手肘攻擊她的背；而她卻在這麼一刻抬頭，往這邊看過來，拉出一抺燦爛如陽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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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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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熱度擊中了輝廷曼腦袋裡的每一個細胞，挑起每一根筋。那感覺很不實在，讓她不住需要分神過來，集中於按下快門，抓住每一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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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數十張笑容滿面的，科托收起了表情，動作俐落地轉身，手肘隨著身體的轉動狠擊在其身後男人的臉上。他自然沒有想到她還有還擊的能力，更沒想到那肘擊強度讓他忽地暈眩起來；重心不穩，他踩在科托的血上，整個人跌坐在地。科托並沒乘勝追擊，而是笑著，站著等他狼狽地爬起來；待他晃了晃腦袋，視線終於接觸到她的眼睛，她才笑著迎上前。步速如閃電，她抓著男人的脖子，把其腦袋壓下，讓他以彎下去的身體正面迎上她的連環膝撞。她的速度比男人的快得多，幾乎是每秒一記的速度，很快便把人痛擊得血流披面。笑著鬆開了手，待他再度站直身體，左右腳便梅花間竹地往他的下體踩，逼著他退到台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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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跌躺在地，引來雷動的叫喊聲。科托上前往他腹部踩上一腳，未料男人忍著痛楚雙手抓著她的腳，用力將她甩倒在地，並緊緊抱著，把頭頂在她的胸前，雙腿剪刀一般夾著她的下盤。科托稍愣了一瞬，便借勢把他的頭壓得更貼一些，在他與窒息感抗戰之時已指節猛戳他的太陽穴。未幾，男人專注於保持呼吸，科托往他的股溝戳，才令他猝不及防地鬆開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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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自滾到一旁，稍稍回氣後爬了起來，互相觀望彼此血肉模糊卻帶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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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他媽的不見棺材不落淚！」婦人突然吼了一聲，站起來喊叫，「還不快點送這他媽的死剩種下去見他的廢柴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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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科托的人們起哄，喊著口號，聲音響徹整座鐵皮屋。另一方觀眾自然也不怠慢，通通站著大聲叫喊。每一個人嘴裡喊著的都是殺氣騰騰的口號，積聚在這鐵皮屋裡是滲著汗臭、讓人頭皮發麻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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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廷曼垂下拿相機的手，看向台上的她；她也正好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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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托！你一定要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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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聲疾呼，同一句話喊了好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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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陣營的人為這沒有殺氣的口號稍愣，及後便跟著吶喊、歡呼。「贏！贏！贏！」一聲又一聲，像鼓聲，為擂台上的戰士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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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科托笑了。她往輝廷曼指了指，再做了一個拍照的手勢。輝廷曼也就把吶喊助威的責任交予他人，拿起相機，往她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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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往科托撲來。她以後旋踢將他震開幾個身位，跳步靠近，提膝，踩在其下體，躍起，踩著男人的腹胸肩，跳板般躍於空中。一系列的動作，俐落、輕盈，優雅如神仙飛天，眨眼間人便在男人頭頂對上好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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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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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內人們似乎都知道下一瞬將會發生何事，不約而同地高呼一聲。聲落，便見科托自然下墜，手肘擊在男人頭頂。男人隨即倒地，一動不動，當場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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