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文?」一個女生聲音問道,就來自他正後方。
是有人叫我嗎? 羅伊文懷疑,自從他離婚、朋友一個個離開他以後,會叫他的通常都是路人,而且原因是因為他東西掉了,有一次甚至有警察在廣場驅趕他,因為他在那裡的公園椅上睡了幾分鐘,因此被誤認為在行乞。
羅伊文轉過頭,看到一個身材矮小的女子,留著簡短的烏黑捲髮、黑色濃眉,穿著一件軍綠色外套,他認得她的五官。「是我呀! 伊塔。」
完了。羅伊文心想,現在的他一點也不想遇見熟人,特別是在這情況。他也發現自己的口氣十分僵硬,「我都沒認出妳。」
「你是根本沒看到我吧? 我剛剛從那邊就看到你了。」伊塔笑道,然後伸手想摸羅伊文的頭髮,「然後你現在連頭髮都不剪,跑去跟西默作伴嗎?」
萬一我身上其實有臭味。羅伊文內心突然冒出這句話,於是趕緊往後閃,「我留長妳剛好剪短,還真巧。那傑米斯呢? 你們最近怎樣?」
「我讓傑米斯去上學習中心啦,」伊塔像是放下一個負擔一樣,「我老公還想在家教他哩。」
「教他什麼?」羅伊文問道,都過這麼久了,他彷彿連她丈夫是誰都不知道了。
「基礎的咒語還有一些魔法史呀! 他說他會把這些東西變成故事的方式跟孩子講,」伊塔笑著說,「這怎麼可能?」
真是個幸運的孩子啊! 有學習中心可上,不像我小時候。羅伊文心想,「搞不好他可以。」
「那又能怎樣? 他缺乏的是與其他人相處,不然到時候他連跟別人怎麼相處都不知道,會被排擠喔。」伊塔笑道。
「陛下想的可真全面。」羅伊文漸漸想起之前是如何跟伊塔相處的,但現在做起來卻無比尷尬,「但我希望您沒忘記,傑米斯是普丹的王太子,地位僅次於我們的溫登王。」
這句話讓「伊塔王子」哈哈大笑,「繼續講啊! 你還真沒變呀。」
我變了可多了。羅伊文心想,「他還畫畫嗎?」
伊塔又笑又搖頭,「他改行唱歌了。」
「這是好事不是嗎? 至少他不會再畫牆壁了。」羅伊文說。
「說到這個,他的房間現在到處都是他的作品,他畫了猴子、獅子啊之類的,牆壁都快被畫滿了,前陣子看他還在畫戰鬥機。」伊塔笑道。
開明的父母就是不一樣。羅伊文心想,換作是他爸媽,他們非把他手腳給打斷不可,好讓他這輩子再也不敢拿起畫筆。「不愧是王太子呀! 把牆壁當成紙。」
「所以王太子的生日你要來嘍?」伊塔王子問道,彷彿就是當年在約大家出門一樣。
沒錯,就是得這麼巧。羅伊文彷彿知道她下一句話,「我竟然給忘了。」他甚至感覺得到他的語氣變得更僵硬。
「哇! 那可要砍頭哩!」但是王子仍然感覺不到,她永遠感覺不到。伊塔皺起眉頭,塔瑞克人的濃眉彷彿就是兩條黑線,但隨後又笑起來,「不過這次來也是可以啦! 不過要上繳貢品。」
我就知道,她一直喜歡人多熱鬧。羅伊文先是露出笑臉,「我很想見見他,但我晚上還得處理事情。」
她又再度皺起眉頭,「啊? 可是難得見個面耶! 一堆人都來了。你晚上要幹嘛呀?」
一堆人? 那我還真不能去了。羅伊文心想,「我有工作上的事情,可真是抱歉。下次一定會參加的。」
「你知道嗎? 傑米斯之前問你去哪了,他現在還用著你送的畫筆耶!」伊塔帶點失望地說,但她真的失望嗎? 伊塔一直都懂得禮貌,或許她只是不想表現這麼直接,於是假裝很失望,這都是客套話! 羅伊文內心一個聲音罵道。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HyHEQbgFR
在羅伊文的各種婉拒以後,伊塔則對她擺了個哭臉,就和以前在聖普瑞斯時一模一樣。兩人分開後,羅伊文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為何要站在家庭用品區。他拿著買完東西後一路朝家裡走去,同時還不忘回頭看看伊塔,確保對方沒有回頭看他,而這時伊塔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他們走著不同方向,對羅伊文來說,伊塔那是富人區,那裡彷彿多了許多色彩和希望,各大店家裡的服務生彬彬有禮,反觀羅伊文走的方向,幾乎是灰色一片,即使是其他顏色也充滿了汙濁,就連餐廳裡的服務生、飾品店裡的店員在對待顧客時都沒有多少笑臉,反正對他們來說,客人買不買都與他們無關,反正他們薪水照領。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5zYCQBQx2
他進入窮人住宅區以前再次光顧了他昨天去過的麵包店,這裡溫馨的氣氛至少讓他放鬆不少心情。有錢人的小孩總是都好的,羅伊文小時候連讀書都成問題,他想起自己當時還想天天待在聖普瑞斯,即使是長假也一樣,因為每當他踏進家門,就會聽見父母又再度因為金錢問題而吵架,有幾次甚至還打起來。他曾想過休學,只為減輕他們負擔,但是換來的只是一陣痛罵,為此他還發過誓不要讓他的下一代再過這種生活。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gDkWHlxZe
想到今天早上他光是吃那塊巧克力菠蘿麵包就耗上半天,吃得多痛苦似的,這次他就改買一條大蒜麵包,至少現在聞起來還蠻可口。走出店門以後,他左顧右盼,心裡不斷祈禱著不要再這裡又遇上了哪位熟人,至少不要現在遇到。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ZurbfdW9b
上午才打掃過的家裡現在看上去很乾淨,但是仍然是一片冷清,彷彿他只是將原本的髒窩恢復成要租給別人時的樣子一樣。但這些已經不足以讓他煩惱了,因為他又再度想起往事,想他有多慘,還有剛剛是多麼尷尬的場面。如果今天的他和其他朋友一樣事業成功,有個完好的家庭,信用也還未破產的話,他根本不需要伊塔提醒他傑米斯生日的事,他鐵定買各種禮物前去參加。但現在那群人估計會以不同的眼光看待羅伊文,別說去了,如果要準備生日禮物,那他到底要準備個什麼過去? 不會又是哪裡買的畫筆吧?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tBiQqjKCU
想到禮物,這讓他想起他前往思維特那晚,他還曾向司機說自己是來給兒子買玩具的,如今這件事想起來還真可笑,彷彿他那句話就和預言一樣。最後他什麼也沒做,就這樣伴隨著對往事的心煩再次躺在他早上醒來的沙發上,闔上雙眼,一整天也就這樣過去。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5Qa8iKpBX
第二天才開始讓他膽顫心驚,而且是從他剛起床那一刻就開始了。這一天,他逼著自己多做點事情,像是再次打掃家裡、思考他到底擅長什麼,該怎麼布置家裡,不過他可不要出門,出門會花錢,而且誰知道眾神又會讓他巧遇誰。他坐在陰暗的臥房床上,新買的檯燈發著溫暖的橘黃色光,而窗外卻是更加青春的湛藍天空。這裡真的就跟牢房一樣。羅伊文暗罵。他看著白色但卻幾處脫落的牆壁,心想如果他也可以在這裡畫上幾筆那該有多好,但估計第二天就會被房東給趕出家門。他這棟公寓的房東是一個年少時期吸毒成癮的老先生,如今脾氣糟糕透頂,而且還有重聽,但如果你大聲跟他講話他還會認為你在罵他,然後當面跟你吵起來。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ZAZJqdQyv
真好笑,我的生活真好笑。羅伊文背靠牆壁,自己咯咯笑了起來。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CmOiA12PO
接著他開始想今天晚上的事,雖然這正是他的壓力來源,但他總得要面對,他不斷告訴自己等到今晚結束,他便可以獲得一筆豐厚的獎賞,至少那些人當初是這樣講的,然而另一個問題浮現了,在這之後會怎樣? 那些人對他還有什麼打算?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FcueVnXJm
「到時候會有一位沒頭髮的人來迎接你,他身材壯碩,臉上有刺青,你一定認得出來。」議會裡那位男子彷彿就在羅伊文身旁一樣將話重複了一遍。刺青,我的媽呀! 臉上有刺青? 然後又壯?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os1QHFSyd
他不記得他這天是怎樣過的,但不管怎樣,太陽都還是走它的,月亮也不管你有沒有準備好,在正確的時間開始往上爬。而羅伊文這時已經穿上外套,紙袋也放入他當時在議會裡的包包,半個月過去這包包還是空的跟什麼一樣。他看了看時間,也才剛過八點而已,十二號晚上八點,而會面時間是十三號凌晨一點。1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33qxeaS2p
他繼續坐在沙發上,室內陰暗無比,那座檯燈已經被他關掉,因為開著也沒意義,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像是議會裡的那位男子,躲藏在黑暗中,看著一位緊張兮兮的人,而如今羅伊文與他的差別在於,房內只有他一個人在。他就這樣一直與黑暗相處,然後漸漸閉上眼睛。等到再次睜開眼睛是因為雨水拍打在外頭陽台的黑色鋼鐵圍欄上,他醒來的同時身體彷彿進入了某種緊戒狀態,而他立刻想到自己應該要做什麼,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如果要出門探查地點,那現在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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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登王 : 以前普丹皇帝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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