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隨著撤退的人群穿梭在尼斯城的街道上,遠處時不時傳來的槍聲有時會逼停整個隊伍。他們一路經過的每條街都喚起特洛伊在這裡的種種記憶,像是他們現在來到的圓周率廣場,這裡是尼斯城南部有名的商圈,位於廣場中央還時常舉辦活動,搞得好像每天都在過節一樣。然而戰事持續到現在,這裡已經變成另一座空城,廣場上只有軍人在休息,而商場走廊一路望過去每一家店幾乎都是漆黑一片,有幾家看起來還像是遭到洗劫過一般,櫥窗遭人打碎、原本穿著華麗服飾的人偶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有的看起來還曾被當成靶來練習,上面佈滿彈孔。
當他們順著走廊來到廣場的另一頭,圓周率廣場外是一座大型停車場,完完全全地將商圈包圍住,而在停車場的對面,特洛伊馬上注意到一棟三層樓高的灰白色圖書館,他記得從家裡到這要坐快一個小時的公車,這讓他想起自己還是一年級的時候,那時他還以為可以從這裡找到暑假作業的答案,但結果當然是空手而歸。
除了圖書館以外當然還有那幾間他都吃到膩或著是永遠吃不膩的餐廳,那間叫做「漢堡帝國」的速食餐廳就位於圖書館隔壁,中間只隔了座小型停車場,與前者相反,餐廳的外型漆黑,用的是各種幾何、極簡風格建成。特洛伊光是遠遠地看著那些貼在櫥窗上的菜單,他彷彿還能嚐到他們的薯條、汽水還有雞塊。
「聽好,我趁現在趕緊把該講的講一講。」士兵的聲音打斷了特洛伊的思緒,把拉他拉回現實。那位叫萊健的士兵看了看周圍,「我打算趁著夜晚離開這裡,到思維特去。」
「但……可是我們已經錯過去那裡的路了,沉睡者雕像就是最後一個入口。」賀瑞斯這時指出。
「沒有沒有,這附近有一座畫廊,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可以走到,大概十幾分鐘而已。」萊健指向說圖書館那條街,「那裡是我們戒士在用的入口,平常為了不讓我們被人群的擁擠所影響,那條路是專開給戒士使用。沒錯,那是最後一個入口。」
賀瑞斯動了動身,「那可以帶他們走嗎? 我們的朋友。」
萊健朝著別處看去,抿著嘴,然後又看向賀瑞斯,「你告訴他們了? 魔法的事情。」
「沒有,還沒。」賀瑞斯搖搖頭。
「他們是你們的朋友我知道,但恐怕他們不能進入思維特,進去了也會被戒士驅離,你們應該知道的,除非他們有證件能證明他們遵守保密法,但那個東西現在搞不到。」萊健解釋。
「進去就搞得到。」碧翠絲說。
「這不好說,現在戒士估計已經加強了安保,還有你們懂得,有很多巫師偷帶凡人進入魔法社區。我不是說這樣不好,但戒士查了以後往往都會發現他們跟這些凡人根本沒有關係,既不是朋友也不是親人,就只是單純救助他們。反正最後他們也會將他們送回這裡,那更糟,因為我認為他們所謂的送離可能只是送出思維特,這樣他們又會回到尼斯城。」萊健回道,「但我有個計劃,我會將你們的朋友送往南邊,但你們得先回去思維特。」
「你一個人要這樣來回?」特洛伊這時發問。
「我也有朋友在軍中,跟你們一樣,他們是凡人,但是值得信任。」萊健說,「據我所知,撤退的車隊已經抵達城市的南邊,紅人還有難民會一路撤退到巴布拉斯。」
「巴布拉斯。」賀瑞斯重複。
「據我所知,從開戰到現在,那裡從來都沒有受到任何攻擊,是很安全的地方。」來健保證。
賀瑞斯再度開口:「你確定? 他們可以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們,我敢以我的戒士身分發誓,」萊健舉起手說,藍色眼珠分別與特洛伊、碧翠絲還有賀瑞斯對視,「我那群朋友,他們是很正直的人,骨子裡住著的都是軍人。相信我,他們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也會保護百姓。」
賀瑞斯動了動嘴,「我們可以一起去巴布拉斯,既然那裡很安全,我是指──」
「不,你們一定要回去思維特,我──」萊健抿著嘴,像是有什麼話說不出來,「我很想把他們也一起帶走,但是我不能,我沒有那個權限。然而帶你們回去魔法城市是我戒士的職責,是國家交代給我們的任務。」
賀瑞斯最後點頭,當萊健離開以後,他們回到恩希等人的身邊,現在他們正在討論今天一路伴隨著他們的槍聲道底都來自何處,從普雷斯頓小學撤退過來的路上,槍聲一下停一下又響,有時很近有時又很遠。而且每次槍聲一響,走在他們身旁的士兵都會在槍響後的幾秒跟大家說位置在哪,要大家不要驚慌。
「剛剛那個聽起來就很近。」哈萊小聲地說,然後看了看後頭,「他們怎麼說很遠?」
「或許離我們很遠。」恩希說。
「據說在我們中午經過的那個市場,在那附近。」巴德說。
「那就很接近了。」彼得點頭。
「那我們不趕緊走嗎? 還要在這裡過一夜?」哈萊指出。
「他們說晚上行動不安全。」巴德解釋道。
「反正我們最終還是會離開這裡。」賀瑞斯說。
恩希笑嘻嘻地看著他,「你現在才害怕是不是太晚啦?」
賀瑞斯的眼睛瞄了她一眼,尷尬地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回些什麼。當太陽即將下山,軍隊將紅人還有沿路上找到的難民一起送進圓周率廣場,這裡的店家則成為大家今晚的臨時基地,原本昂貴的床墊、被子以及各種名牌外套現在都變成免費,那些自己曾經想要但卻沒辦法買的,現在都可以得到,大家也是難得在這時候會發出笑聲,不管是想要還是需要都給一掃而空。
恩希給自己拿了一件灰色外套,然後拉著賀瑞斯到男裝區,將一頂黑色遮陽帽戴在他頭上,然後笑嘻嘻地又跑往下一處。特洛伊也一路和碧翠絲在這陰暗的商場逛來逛去。
「如果店主回來看到這裡應該會氣死吧。」碧翠絲看著大家在商場裡拿各種他們想要的東西時說。
「我都好奇能不能這樣了。」特洛伊也說。
「反正是給自己人拿,總比給那些從頭到尾都在追打我們的人洗劫好吧?」碧翠絲微微笑道。
「那妳不拿點嗎?」特洛伊回。
碧翠絲拍了拍掛在衣架上的外套,「不要,你想熱死我呀?」說完她看向賀瑞斯他們,「你有沒有注意到他都不笑了?」
「我知道,他最不會隱藏情緒了。」特洛伊回道。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讓恩希就這樣到南邊。」碧翠絲說,「你相信他們嗎? 他們會把他們送到南邊。」
「我相信。」特洛伊說,即使他們經歷了這麼多,自然知道戰爭有許多變數,但現在只能相信。「但想想,一旦他們到了巴布拉斯而我們到了思維特,那他們不就離戰爭更遠了嗎? 他們可以好好休息。」
「但如果中間出了事,我是指在去往南邊的路上……」碧翠絲再度說。
一瞬間特洛伊想抱抱她,給她點安慰,「我們得相信這可以,我們得相信他們最終會安全抵達,我們也會,這樣想。」碧翠絲最後擠出笑容點點頭。
當天色轉為一整片的暗紫色,巴德帶他們來到了一間名為「溫嘉德」的飾品店,雖然這裡的所有東西都被洗劫一空,就連本來應該放在這裡的展示櫃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但地板上被鋪了一片片來自各家服飾店組成的地毯,作為他們今晚各自的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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