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伊文.賽普尼斯睜開雙眼後的不久便知道自己為什麼感到心煩,這股煩躁感在這幾天幾乎是一天比一天嚴重。在那位他已經不怎麼在乎名字的先生給他那牛皮紙袋後的幾天,他便過著這種一下忘記時很輕鬆一下想起來卻很痛苦的日子。距離十三號就只剩兩天,這兩天他會怎樣度過? 在他將紙袋交給那位他不認識也不曾接觸過的人的手上後,那個人或那些人又會以怎樣的方式回應? 會殺了他嗎? 因為只要將他殺了,那就不用付錢了不是嗎? 而且如果他們會擔心事情傳出去,殺了羅伊文不是更好? 反正他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死沒死對社會到底有什麼影響?
這幾天他可以說是越過越省,並非錢快被用完,而是他真的能用這筆錢嗎? 在他的道德上,這筆錢到底是怎樣賺來的? 在這近半個月中,他也從未想過打開紙袋,因為他深信這件事將與他無關,但也或許是因為對下一筆錢的渴望,如果他打開紙袋發現裡面竟是一整袋的毒品,那他還會願意去送嗎? 他真的會為了錢而沉淪到這地步嗎?
還是別看得好。羅伊文在最後一次拿起紙袋的那天晚上對自己說,於是它便將紙袋藏在衣櫃裡,到現在也沒動過它。反正這張紙也是蓋過章的,我也別想打開。
他走到飯廳,與其說飯廳不如說客廳。羅伊文的家小得可憐,一個正方形空間就包含了飯廳、廚房還有客廳,而每一個區域都是靠一張張桌子或沙發來做區分。地上的毛地毯從原本棕色的邊框和草原的圖案到現在幾乎就是一片烏黑。唯一能接受的是這裡還沒什麼異味,但也或許是因為他習慣了。
在他還有朋友的時候,他曾多次拜訪他們,那些人的房間都放滿了各種他們喜歡的東西,彷彿在向外表達屋主的興趣愛好。他想起伊塔.普林斯,記憶中她是位活潑的女孩,留著一頭黑色頭髮還有塔瑞克人的標準濃眉。大家叫她伊塔王子,她老愛作畫,她和她的老公在藝術學院認識,家裡全是他們倆人的作品,出自伊塔雙手的作品包含油畫、水彩,她先生則更愛雕塑和素描,而他們兩人共同,也是他們自稱最偉大的傑作──傑米斯,兩位藝術家的孩子自然也會繼承這樣的天分,羅伊文記得最後一次去拜訪他們時,家裡的每一面牆到處都是他五顏六色的手指印。
「家的花,家的花,媽媽妳看!」當時傑米斯常這樣對他母親說,然後又繼續將手沾滿顏料,然後在白色牆壁上點來點去,把跪在旁邊看著他父母丟在一旁,但沒過多就又會朝他們又叫又笑。他先生曾在一旁跟他說那些顏料很昂貴,是很不錯的牌子,但是伊塔卻拿給傑米斯用。
還有格洛.奧賽多,那個不剪頭髮的傢伙,他在畢業後只當了兩年的記憶消除員,然後就跟兄弟在雷多克開了一間音樂教室,不說教室,光是他自家臥室就擺滿了各種樂器,有的來自楊州,有的還來自安魯巴達,當時他還很有自信地為他們一一演奏。普丹的太陽琴是一種圓形的撥弦樂器,音色猶如夏日陽光,當他弟弟拿起它坐在椅子上又彈又唱時,彷彿是一位來自中世紀的歌手穿越到現代一般。安魯巴達的沙鼓和拉姆巴則充滿原始與熱血,像是沙漠上的戰士在烈日之下行軍,格洛總會拿起它,然後唱起帶有喉音的歌曲。至於楊州,他現在早就忘記那樂器怎叫了,它名字不好唸,但他記得它的外型類似豎琴,音色優雅,像是母親在嬰兒旁輕語,然而這輕語卻夾雜著一股憂傷,如同妻子盼望早日從戰場歸鄉的丈夫。
回憶起往事再度讓他嘆氣,如果現在他能有個配樂,那他估計會選擇用那個楊州樂器來配,只是思念的不再只是另一半,而是那過去的事情,他原本可以自由地在各個國家遊走,認識形形色色的人,當一個自由商人。他緊閉雙眼,心想現在任何回憶和過去都只會讓他嘆氣,不管是他的童年、人際關係、家庭還有──好吧,即使是現在都沒說好到哪去,可以說他一整個人生都是不斷地嘆氣跟懊悔,而對此他又能責怪誰呢? 又能找誰幫忙呢?
他打開冰箱,裡面有昨天買的巧克力菠蘿麵包和一杯冰綠茶,處此之外他還買了些布丁、牛奶和一些水果軟糖。多虧那筆髒錢,現在他家的冰箱至少看起來像冰箱而不是某種奇怪的裝飾物。
他拿出了麵包和那瓶綠茶,坐回自己的沙發,「敬他媽的窮鬼! 還有那個破紙袋!」他舉著綠茶在陰暗冷清的客廳喊道,這舉動只讓他顯得更加悲哀。房內一點回音都沒有。哼,連回音都沒想回應我。
他在沙發上一下吃一下又睡,心想他真不該買這麵包的,他現在腦袋裡不管想到什麼食物都令他覺得噁心。但即使是這樣他最後還是草草結束掉早餐,緊接著是一陣無聊又再度早上門。我的生活怎麼會如此枯燥呢? 他捫心自問。當時他可都忙於賺錢、忙於繳房租、忙著讓自己的當天晚上可以有東西吃,他可從沒想過在沒有工作的時候能做些什麼。他環顧四周,或許是因為今天的天氣,它讓整間屋子披上一層憂鬱的色彩。這時他心理產生的唯一想法是,如果他今天有客人來訪,不管是誰,看到他家是這樣那會有什麼想法? 會覺得自己不受尊重嗎? 還是會覺得這裡根本不像家?
或許打掃一下就不會了。羅伊文心想。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先是將穿過的、還沒洗的衣服給裝進籃子裡,反正現在他有的是時間,然後又拿掃把給家裡稍微清掃一遍,但就在他處理房間裡的灰塵時,他想到自己的魔杖早就歸隊了,他大可以用它來辦好多事,他會施展家務魔法,也學了很多,為了艾琳。當然他也可以用它來複製金錢、搶劫,或其他非法的事情。但你不是這種人。內心善良的聲音始終沒有離開他。
他抽出魔杖,開始在家裡這裡指一指那裡劃一劃,一下給掃把附魔一下給抹布附魔,曬乾的衣服在空中不斷對摺,然後平穩地降落在衣櫃裡,比他自己手動摺還要來的整齊。他的房間,如果客廳已經夠小,那羅伊文的臥室就真的只能拿來睡覺而已,沒其他事可做,那張床他就不知道是怎樣搬進來的,因為床的三邊都緊貼牆壁。至於衣櫃,當初房東至少有給他一個像樣的衣櫃,不然他估計只能將衣服塞進床鋪底下。床頭櫃上的東西要不是他都不用,不然他應該會更早發現他的檯燈其實是壞的,再旁邊的鬧鐘也從未響過,時針、分針此時都吊在六點半的位置。再來是相框裡的相片,這還不是他的出遊照片,而是一張首都的街景圖,拍的不知道是哪裡,但估計是某個觀光區。這相片花了他一塊錢,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花這錢。
我到現在都還是認為這是浪費錢,我之前根本不需要去買就有一堆相片了。羅伊文心想,但是他丟了,就在一氣之下全丟了。
一整個上午就這樣耗掉,雖然出門總意味著要花錢,但這次他容許自己出門給自己買點清潔用具,或著是一些裝飾小物也不錯,於是他又在賣場多逛幾圈,拿了一些黏性掛勾,心想之後可能會用到。還有一展營火造型的檯燈,或許是因為他從來都不在家裡開燈。最後不知什麼原因,他走到一區有在販賣擴香的地方,心裡突然想到他曾在艾琳的老家看過,還有她的房間、客廳,幾乎任何地方。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RbqXwyW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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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琴 : 普丹中世紀的傳統樂器。
拉姆巴 : 安魯巴達的一種吹奏式樂器。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2n1nEiuj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