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巨大的铁手拍下,将音爆压在掌心之时。乌塔惊恐的视线那顺着大手的手臂向上望去,目光所及竟是一个身长将近五米的,全身被金色魔法纹路所包覆,此刻显露半身,在站台前不怒自威,如同巨人的超大号版阿拉莎。
而音爆尽管身穿战衣,但那战衣却似乎并无法将她的身躯那般快地重组回原来的样态。这回,轮到只剩下一个头的音爆惊恐地朝着上方望去,看着那如同天神般巨大的阿拉莎的回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你连核心都被我……」
「如果那真的是我的核心,我也不需要天天吃那么多魔晶石来维持自己的身躯了。」
那阿拉莎的形体用那看臭虫一样的眼神看着音爆,冷冷地回答道:
「呵,为了保护钢铁兽神正常运作,我就把自己的核心嵌进了钢铁兽神。未曾想,这么做只是保护住了我自己,而让钢铁兽神本身变成我反攻的新力量。不过,幸好你没有听岚刃的,不然失去大部分身躯而难以重组的我,只会任你们鱼肉而已。」
「阿拉莎,你,你这卑鄙小人敢偷袭我!有,有本事就等我身体恢复再单挑……」
「不呀,我这卑鄙小人就他妈的怕了你啊。」
说着阴阳怪气的话,阿拉莎便从那巨大的「自己」的胸口处,将平常大小那自己的完整身躯,就从其中其中缓缓地显现与重塑,最后从其中脱出,就如先前自己的身躯般。之后,她便顺着那拍下来的手臂滑到地面。并到了音爆所在之处:
「不过,看来先比乌塔早去地狱的,会是你呢。凯瑟琳。」
「你,你听我说,阿拉莎……我,我们完全没有争斗的必要,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学着刚才音爆那玩味的语气,阿拉莎歪着头想了想,紧接着露出了比音爆方才那扭曲的微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残忍表情:「哦,对了。你可以帮我解闷,用你那凄惨的死来逗我一笑呀。」
「不,不是,这是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刚刚不是还想给乌塔一个痛苦的死吗?」
「那,那只是想吓一吓她而已,我没有真的想下手!」此时的音爆已经开始不顾一切,乃至连事实都歪曲地胡言乱语,为的只是争取多一线的生机,「你看,乌塔那个混蛋,她竟敢出卖你们,不,不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怎么……」
「呵呵,你这条言而无信的狗,又如何有资格教训乌塔?五十万步笑百步,音爆,你不会是想通过这愚蠢言论来把我笑死吧?」
「阿拉莎,其,其实我们是一伙的……我早就不爽教国这个可憎又扭曲的国家了,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对对对,合作,合作!」
「好啊,那你先给点有用的情报,让我知道你的价值。」
「好!」音爆吞了吞口水,说道:「教国中央已经对遗物失窃的事情有所反应,坡那城魔导研究所的所有人,连清洁工都被夷灭了三族,整个研究所都已经被夷为平地,就连他妈的资料记录也被悉数抹除了……」
「就这?呵,我还以为你能说点有用的事情呢。」
「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音爆慌忙补充道,「所以这次行动,法王京那边已经让复数个战衣天使参与进了回收任务当中,除了我和岚刃以外,还有三个战衣天使……」
「是谁?」
「我不是很清楚,因为这次行动除了我们这些老人以外,还有新人参与,但已知『圣锤』会参与这次战斗,还有『绝枪』据说也受到任务了,但临时被替换成了另一个,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有点意思,为什么绝枪会被临时替换?」
「大概率是和最近整治内鬼的政治运动有关?因为这次的遗物失窃事件……只要去过坡那城魔导研究所的都有嫌疑,包括战衣天使。不过处理一名战衣天使牵涉过大,因为这是教皇陛下的直属部队,这么做等同于在打教皇的脸……也只有教皇访问新赫忒拉兹的行动结束以后,这件事才有可能有后续。」
说到这里,音爆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可以知道就算是教皇的直属超能力部队的战衣天使,内部也可能已经出内鬼了。如果我们可以合作,我,我可以说服她们……」
「只是,我又如何可以信得过你,又如何可以信得过,将乌塔给这样欺骗和背叛的你了?」
听着阿拉莎的语气逐渐冰冷,尽管身躯已经残缺不全,音爆的冷汗还是止不住地狂飙,只是,她仍在说着:「若,若我不这么做,又如何消除教皇和其他战衣天使的疑心?这只是无奈之举,无奈之举呀!相信我,阿拉莎。」
「说得漂亮,只是你道我阿拉莎是像乌塔那样,你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货吗?」
阿拉莎不为所动地握紧了拳头,走到了音爆的面前。
眼见阿拉莎对她说的道理油盐不进,音爆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阿拉莎,你是知道的,我,我也不想这么做,我也有家人,他们正被教国挟持着,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我给你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呀!阿拉莎……」
「求饶,也已经太迟了。」
正说着,阿拉莎全身的金光暴现,空气中的魔力逐渐躁动,令远方的魔兽嘶吼如同阵雷一样不断地响动,仿佛是这阿拉莎比地狱之王还要恐怖的极怒之具象化。
而音爆再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阿拉莎的拳头就如同狂风骤雨,伴随着同样骤雨般的渗水,落在音爆的身上。刚才还享受着乌塔那绝望痛苦的音爆,此时这相同的痛苦哀嚎却反过来在音爆的口中喷涌,哪怕无法喊出,这剧痛的意识就连在一旁的乌塔看之都感到胆寒。
虐杀足足持续了五分钟,直至音爆就连尸体都被打成了分子状态,别说是战衣,就连奇迹宝石再也无法将其组成那名为「音爆」的个体。
再看阿拉莎,此时她的全身都冒出了白烟,滴在她身上的渗水在顷刻间就变成了水汽。虽说已将音爆这个可怕而邪恶的敌人完全毁灭,但阿拉莎的面上却并未露出,喜悦表情。甚至,她的面色比起之前就更加沉重。
她缓缓走到了乌塔的面前,用那无限接近于绝对零度的冰冷眼神,看着她的脸。
看着她那,如同早已死亡的灵魂:
「好了,乌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知是否是刚刚阿拉莎所发动的力量的原因,此时从天花板上渗下来的水,就更加多了。若是说刚才只是中雨,那此时的列车站就如同那台风所带来的狂风骤雨般,水滴如箭般地射向地面,打在石板路上,溅起一地的水花。
在这如同幕帘的渗水之下,乌塔呆呆地坐着,不远处那还维持着阿拉莎形象的巨大「雕塑」,被这渗水的雨雾笼罩,只能隐约看到它的轮廓。但正如站在乌塔面前的阿拉莎本尊一样,像是在用那冰冷而毫无慈悲和怜悯的眼神审判着她。
此时,无地自容已经不再能够足以形容乌塔此时的心情。或者说,她就宁愿当场惨死在阿拉莎的拳下,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想到此处,乌塔看了看阿拉莎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脸,随后,只能低下头去,如同看破了一切虚妄,又如同早已被那无尽的悲伤和绝望吞噬,只有喃喃地说道: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妈的,是我在问你!不要用问句回答问句!」
隐隐闪烁在阿拉莎身上的金光再度变得越发清晰,她将右拳握紧伸到面前,仿佛随时都要击出一般:
「你这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便没有比刚刚变成分子状态的那坨粪便好到哪里去!他妈的,此时此刻,你又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快点说出你的遗言,我他妈好送你上路!」
「那你就赶快把我杀了吧,我的确已经没有了继续活在这世上的理由了。」
乌塔跪在地上,身躯卷成了一团,就好像是在水里煮过的大虾。她双手捂住脸庞,那如同山岳般庞大的悲怆此时就压在了她的身上,就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给碾碎般的沉重。
「是,是我!是我亲手将你和赛薇背叛,亲手把一直舍命救我的赛薇送入教国手里,亲手害死了我最重视的妹妹,艾米!我,我已不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已不配再为人了!所以,阿拉莎,你,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也就是见到乌塔的这副模样,阿拉莎面上的冰冷在一瞬间变成了能够把她点燃的怒焰,面容亦被这怒火而弄至扭曲的狰狞,她的拳头逐渐攥紧,身上冒起的金光更甚,不仅是滴在她身上的那些,整个空间的渗水仿佛都不再往下掉,而是在这恐怖愤怒的蒸发下,形成一层浓重的白雾。
「好,那你他妈的就去死好了!」
说完,阿拉莎一拳打在了乌塔的胸口,在顷刻之间,似是要将她全身的骨骼都打碎。紧接着再是一个下段踢击,把乌塔半边身躯给打成了肉泥。最后,阿拉莎再伸出左手用力一抓,抓在乌塔的面庞之上,使之所有的皮肤都扭成了一团,只要她一发力,乌塔便会当场毙命。
然而她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调用起了自己最大最强的力量,给了乌塔巨大痛苦。就比打碎全身骨骼都要疼痛十万倍的痛苦。这就令得早已失去生存欲望的乌塔,也不禁失声地哀嚎起来。而在长达二十秒的漫长折磨以后,阿拉莎这才大喝一声,松开了手。手中捏着的东西,也都弹飞了出去。
但是被弹飞出去的乌塔,却并未如她所料想的那样,成为一滩血色的烂泥。恰恰相反,她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未有缺失,甚至先前的伤也一并消失不见,乃至在她体内流动的魔力,便让她感觉得到,自己身体的机能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此时,乌塔才反应过来阿拉莎做了什么,讶异地望着阿拉莎。而阿拉莎又恢复了当时的,如同寒冰地狱般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怜悯与慈悲,亦没有嗔怒和愤恨。唯有此时她全身所散发的淡淡金光,以及那些微飘在她身躯之上的白烟,才能看得出她此前使用过力量的痕迹。
「为什么?」
「为什么,你得问问你自己,乌塔。」
阿拉莎隐在黑暗中的那淡漠的神情,逐渐变得更加深沉,乃至比这地下世界最为黑暗的深渊更加的深邃:
「在背叛了赛薇,坑害了自己亲妹妹以后,你觉得你这畜生还配一死了之?他妈的,天底下可有这么好的事情。」
说到此处,阿拉莎猛地将头抬起,在这苍白的魔晶矿石的光芒下,露出了她那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以及那仿佛要将所有阻挡于她面前的困难,都用自己的铁拳给轰碎的,略带狂气的斗志和觉悟。她那双怒目直直地盯着乌塔的面庞,就好像在长夜过后的黎明里的太阳光辉般,温暖乃至灼热,而无法闪躲:
「既事情已经弄到这个地步,你就该好好负起责任,而不是逃避它!若你还不明白这道理,那你就一辈子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然后默默地自己一个人去死!别用你那恶臭的鲜血脏了我的手。」
「阿拉莎……」
「况且,事态并没有到达还无法挽回的地步。」
「还没有……吗……」乌塔缓缓闭上双眼,痛苦地将双手捂在脸上,「艾米,艾米已经……被他们杀……」
「难说。」
听到这里,阿拉莎一句话将乌塔的话语打断,她走到了乌塔的身前,半跪下来,使自己的眼睛与乌塔齐平:
「乌塔,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乌塔艰难地把手从脸上移开,颤抖着,抬起了她沉重的头。而阿拉莎则是伸出双手,将乌塔的脸颊捧在双手之间,方才那充满了愤怒的炽热与死寂般的冰冷的眼神,此刻却只显出一种认真,还有那独属于阿拉莎本人的决意。
一种「因为我是阿拉莎,所以我绝对可以做到」的自信。
「乌塔,你有亲眼看见艾米的死亡吗?」
「这……」
「回答我。你有看见你妹妹完全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或者那能够直接将其杀死的,对心脏或大脑的摧毁和伤害行为吗?有,还是没有?」
「没有。」
「好,这就行了。」
阿拉莎轻轻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乌塔的面颊,同时她的嘴角略微露出了个自信的笑,就好像一早就料到会听见这个答案一般:
「若你的回答是没有,那我阿拉莎就绝对绝对可以把她救活,哪怕是像刚才你那般,内脏都被搅成肉粥,而全身骨头都被我打到粉碎性骨折的情况也一样。」
「但……」乌塔又犹疑地说道:「该怎么做?」
「简单,杀进关着她的监狱,把她劫走,之后我再给她慢慢治就行了。」
不过,阿拉莎的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然而我一个人的力量真的不够去做这些,尽管我很强,但若是同时面对四五个战衣天使,怕也是要当场殒命地收场。所以,我们需要扩充战力。」
「扩充……战力?」
「对,特别是你的力量。」
「但我的力量已经……」
「所以,救援行动的第一步不是已然明了?」阿拉莎放开乌塔的脸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乌塔说道:「既你的力量来源是赛薇,那帮你取回力量的第一步,首先就是把赛薇救下。之后虽说若与整个教国对抗我们的胜算依然很小,但至少概率是从万分之一不满,一下子跃进到到百分之一有余。」
「真、真的?」
乌塔那涣散的眼神逐渐再次聚合,恢复了些许的亮光。仿佛于那血池地狱之中,抓住那从上落下的蛛丝的亡魂般。她双拳攥紧,面色逐渐从那稍纵即逝的希望与喜悦中,再度回归成了悲哀和自我厌弃。
「为什么要帮我?我明明已经将你们出卖,难道不怕我又一次背叛吗?」
「呵,帮你?我可不是在帮你。乌塔,去救出自己的妹妹艾米,这是你身为姐姐的责任,你有义务去背负的责任!而这第一步就是去救赛薇,取回你的力量。当然,若你想逃避或是想再出卖我的信任,我不会阻止你,只要你过得去你良心的那一关,我也无话可说。」
说着,阿拉莎转过身去,朝着大升降梯的方向走去:
「但无论你想不想承担你的责任,我都会去救赛薇。你是想逃避也好,直面也罢,那都只是你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阿拉莎都不会逃避,只会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去和教国的走狗们,战那必须的战,仅此而已。」
看着阿拉莎的背影,乌塔惭愧地低下头。她明白,阿拉莎就是那种人,那种既已作出决定便会毫不迟疑地去行动的人。而与阿拉莎一对比,自己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和丑恶。
艾米的笑容又一次地浮现在乌塔的眼前。是啊,为了艾米,她可以去做任何的牺牲与付出。哪怕是付上生命,以及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也好。
因为艾米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而去救那个被自己给背叛的她,则是自己不得不逃避的责任。
想到这里,乌塔再次抬起头来,她眼中的迷惘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那和阿拉莎一样的坚决,如今的乌塔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乌塔深吸了口气,尝试将心中的纠结和情绪平静下来。
这次,她不会再逃避了。
乌塔站起身,朝着那似是已经远去的阿拉莎的背影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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