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烦死了,为什么连我们治安司也……”
“嘛,虽然也是那些家伙杀了铁王……好像是分队长的儿子来着,倒也算是跟咱们治安司结了梁子了。”
“铁王,好像听过这名字?就……那个喜欢拿平民试武器的那个大少爷?”
“对了,就他。”
“呵,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的评价是好死。那种乱杀平民的人渣早该死死了。”
“你这……啧,不要命了?分队长就在对面,你……”
“没事没事,他听不到咱们说话的。”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个显得有些发福的中年警官随手把抽剩下的烟头扔到窗外,说出的话还带着淡淡的白雾。而在他旁边,坐在驾驶座上的高瘦男人,则是一边挥手驱散鼻前氤氲着的烟气,一边将头伸出窗外,一边把头伸出窗外,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在远处歇斯底里地怒吼着的壮汉。
而他此刻,正拍着那货车的后方,那扇已经掉漆的铁门。其势便几乎要把这摇摇欲坠的铁门用拳头给锤烂一般。
“他妈的!治安司办案!你这等宵小蝼蚁敢阻着我的路?!贱民,老子知道里面有人,还不快出来!”
而“砰砰砰”的拍门声持续了数十秒,里面才有所反应。而在此时那扇铁门缓缓打开,从其中一个矮小而消瘦的老人从铁门的后面探出头来,面露尴尬和胆怯的陪笑,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沙哑的声音从他那似是饱经岁月的喉咙中吐出。“对不住,警爷……俺,俺耳朵有点不好使,让警爷久等……”
“对什么不住?下贱的老鬼,把车子停在这种地方妨碍我们防疫司执行公务,是不是嫌命太长了?他妈的,先来个罚金一百万,以儆效尤。”
“怎……怎敢?俺,俺只是在车子里,整理些破烂东西而已,一会就走了。只是俺不知警爷公务繁忙,才不小心碍了大爷们的眼睛……”老人颤颤巍巍扒开自己那脏兮兮的外套领口,从内层的口袋中掏出一些皱巴巴的钞票,还有几枚被污渍磨得毫无光彩的硬币,随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捧到男人的面前,“俺没有实在没有更多钱了,请爷爷大人大量,别跟俺这样的贱民一番见识……”
“嗯?你这又老又残的东西在搅什么了,是在侮辱老子吗?”而那被称作分队长的男人只是一手拍掉老人手里拿着的碎银几两,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愤怒,“你这狗娘养的老东西,以为本队长是这么容易就被收买的吗?!”
而老人像是被吓得一激灵,脸上的表情却只是稍微收起笑意,像是因为恐惧而麻木,无法表现出更加复杂的心理的神情。而很快,老人立刻跪倒在地,面上还带着几丝求饶的泪花,一个劲地求饶着说道:“小人该死,警官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俺们天国救主的面上,您饶俺一次吧,俺下次再也不敢……”
所谓天国救主,即为教国信奉的神明之一,“神子”之俗称,传说在不知多少年前,那为神明就带着祂的奇迹降临到大地,将权柄交予拥有初代之“圣教领军”之称的教祖手上,要他在地上立起祂父亲的天国。
而因为多年以来教国多年复杂的教令及历代圣教领军的自相矛盾,在教国的百姓口中不可以其他污秽之语来玷污神子之圣名,只可以最谦恭的敬意来臣服和礼拜,若有违者,则会以对圣教不敬之罪名以死罪处之。
但又同时,随意呼唤神子之名又及其容易被判定为“玷污”,有时甚至只是以未经洗漱的口中来说出就已是“玷污”,而以这等无聊事情去逮捕乃至杀戮平民的事情,在这于教义上说是要建成人人平等的地上天国的国家来说,却并不在少数。因此才有平民百姓以所以这个称号就是他们口口相传的,对于那位神明的代称,以此来避免提及神子的名讳。
但或许在众多教国之爪牙的眼里,虽这代称并未指明是哪位神明,亦无法证实这是带有不敬之心去玷污神明,只是当所有人都知道使用这样的名字去指代何人何物之时,这样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在玷污那位神明了?所以跟着的,被叫做分队长的男人一脚又踹在了老人的胸口处,嘴上一边骂道:
“他妈的老畜生,敢污蔑我们伟大的神,你这东西就该杀一万次也不够!他妈的,老子今天便要把你这东西就地正法,”
而跟着的,他又是对着趴倒在一旁的老人一阵拳打脚踢,就好像生怕不能把面前这个连人都不能算的贱民活活打死一般。过了好一阵,直到老人鼻青脸肿,如条死狗一般瘫在地上,
哪怕因为反作用力的关系,打得他手脚都泛起了钝痛,但直到他身体疲惫,面红耳赤地开始喘气为止,他才开始下一步的命令:“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搜!”
“遵,遵命……”
而听到命令的在场六七个警员皆不敢怠慢,从那老人的身边行过。而一些较为年轻的警员看着老人的眼中还带着几丝的同情,但很快又转瞬即逝,不是因为这些同情消失,只是若在那分队长的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神情,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过罢了。
而在打开铁门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不禁地皱起了眉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纸皮的恶臭从其中喷涌而出,虽然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已知道会有类似的光景,但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他们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在面上浮出些许的厌恶,或是同情的神色。
只见其中只有堆积如山的铁皮废料,或是一些装着铁皮废料的,带着潮湿和霉臭的纸皮箱,以及一些没有价值的废弃报纸或是包装纸等等。怎么看都只是非常普通的收垃圾老人会有的东西,只是这盛夏时分,这些东西的味道已然重得让人无法向前,乃至只是站在这里便已让人感觉呼吸困难。
而看着的这些东西,分队长撇过头去,显然他自己也不愿面对着这气息和景象,有些不屑地随意挥挥手,像呼喝野狗一样命令着说道:“给老子搜,还有前面的座位也给我搜,看看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是……”就在这时,比较敏锐的两名警员立刻奔着前座去了,而没那些家伙跑得快的余下警员,只能捏着鼻子进入后备箱中,随意地翻找着,虽然他们也不会指望翻出什么东西。
而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那些警员勉强才在其中有所发现:“分队长,我们找到了!是大概十万的现金!”
而听到这个消息,老人情不自禁地抬头,高声哭喊起来,而分队长也只是随意将他踩在脚下,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而自然地,也无法看到他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如鱼儿上钩的不经意间的笑意。
十万圣教金币券的现金,这或许对于分队长来说也不过只是一顿饭的钱而已,但在绝大多数教国下层人民来说,却是数个月的收入了。虽然分队长本就不指望能在这样一个收垃圾的老头身上榨取多少油水,但在他车上能找到这些东西,却还是能令他眼前一亮。
而他冷冷地笑着,却依然用最恶毒的语气轻蔑地嘲讽着老人:“呵,垃圾就是垃圾,也就只有这么点东西了。不过嘛,蚊子腿也是肉,就让老子帮你这没用的老鬼保管了……虽然还是交不起你的罚款就是了。”
这点,“老人”也是明白的。只要在“他”身上榨取的东西高于对其的期望值,这些只会吃腐肉的鬣狗便会如吃饱一般的离去。而他现在只需要做的,就是保持他们心中对于他这老骨头已经被吃干抹净的“期望”,来防止他们找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而已。
所以,老人还是继续地哭喊着,就如所有被夺去最珍贵的东西的可怜老头一样,他一把抱紧分队长的大腿,横流在他沟壑纵横的脸庞上的泪水混着鼻水,流入他发出失声的哭叫的口中也不顾:“不!不要啊大人!这……这是俺,俺一辈子的积蓄了!求求你……”
“嘻嘻,‘不’也没用!他妈的,留你这老鬼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这,这是俺,俺留着给俺儿子娶老婆的……大人……求求您发发慈悲……”
“儿……子?”
分队长忽然一愣,面上那因为欺凌弱者而显现出的得意笑容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怨恨,一种令“老人”开始感到真正恐怖的杀意。而老人的“中之人”,强如她阿拉莎,也只有在与战衣天使的战斗中,才感觉得到这样恶寒。
是的,一想到这废物中的垃圾,这样无论死多少也只会减轻教国负担的东西,却也有享受天伦之乐的资格,而自己那生得高大威猛而有有出息的儿子,却只在一次普通的狩猎中便死于非命,他就怨恨那神明的不仁和不公,还有那他妈的,一神之下人人皆平等为蝼蚁的,狗屎一般的地上天国。
而“老人”怎也想不到,这一句无心的话,却是把面前的这个恶魔激怒的危险开关,还未来得及思考,老人的脸上又再吃一拳,被击倒在地上。而他顿时便感觉大事不妙,可这事情已经发生,再作任何补救都已经太晚。而跟着的,分队长歇斯底里地狂叫,他的急,他的怒,他的癫,他的狂,就一时在所有人的面前暴露无遗。
“所有人,他妈的,给老子魔导重炮!快!”
“报告分队长……那,那东西是用来反载具和超能力者的……额,非常规武器,我们觉得……”
“你们想造反是不是?老子让你们拿来就拿来,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而转过头来,那幽邃的眼中已经带着如深海一样漆黑的愤恨,而这怨念之下,就连阿拉莎的情感模块都一时有些运行不畅地胆寒,却听那分队长咬牙切齿地说道,“老鬼,我就先把你的一切摧毁,从这台废铁开始,跟着你的家人,你的一切有关系的人,都要被我放血着缓慢痛苦地死去,而着用他们的鲜血,你这老鬼只能一边看着一边在这血里面淹死,嘻嘻,而看着你这东西,我才能更加愉快。”
“啊,不,对不起,大人,俺……”
嘴上这么说,“老人”的眼神里其实已有了些许无法被面前之人的察觉的杀意,就算分队长“杀死”她,她也完全不慌,因为微型魔偶完全可以将她的身体重组,但如果这家伙真的打算把卡车整个摧毁,那她也只能先下手为强地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也只有这么做,她之前所有的努力,才不会白费。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只会是引来防疫司和战衣天使的注意,而距离地下町的最下层仍有一段距离,这么做只会令她们遭受更加严密的围追堵截,但眼下的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而不只是“老人”,在旁边的警员也吓得面无人色,而那发福的中年警员也留着冷汗劝说道:“喂,老戴维,你这……差不多得了,钱不是已经到手了,放了那老头也没什么……”
“皮特,你在质疑我吗?他妈的东西,老子完全有权力把你这肥猪也给宰了!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
“分,分队长……”
“如果不听我命令的话,他妈的全都给老子去死!违令可是他妈的死罪,唏,老子现在就把你们正法信不信。”
“但,但……”刚还在说这话的高瘦的警员把眼神瞥向一旁,心虚地说道,“我,我们不是应该以战衣天使大人的命令为优先?”
“我呸!战衣天使?那些疯婆娘老子早看不顺眼了,告诉你,就算是教皇,不,他妈的神子来了给老子像狗一样磕头,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定!”
“是吗……?原来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神,我们最为崇高的理想,以及我们……战衣天使的吗?”
其他警员还未继续说着什么,分队长的身后的一个清脆而冰冷的声音已把所有的言语和动作都如急冻般地停止,而在这个刹那,分队长所有的理智仿佛又立刻伴随着恐惧回卷于脑海。分队长僵硬地回过头,对上的只是一双没有半死情感,只如人类看猪狗一般的无情所填满的空洞眼神。
在这个瞬间,分队长只觉得两腿之间一阵温暖,带着热气的汤水已不自觉地流淌起来。而双膝一软,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他再无法说出什么话语,只能一个劲地磕着头,连额头也已磕出血来,他还在继续磕,就像是要用疼痛来抑制这种恐怖,也如在父亲面前疯狂扇自己耳光来乞求原谅的做错事的孩童。
“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再看来者一袭白色的战衣,手上那漆黑的刀刃布满了血红的纹路,在从数百米的地表上射下的昏暗阳光的照射下,也显得格外的神圣和恐怖。而她那极黑的瞳孔已然和背景的黑暗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就好像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身后的事物一般。
这是她的怒。如阿修罗般,静止的怒。
“小……小人罪该万死……小人……不知岚刃大人……”
“把你刚刚所说的话,对着神,对着神子,对着领袖,对着教国所有的信众,再重复一遍。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而一句话,这个曾经被警员们叫作“分队长”的男人,已经像没用骨头的史莱姆一样伏在地上,他的七孔流血地一声不吭,就连心跳和呼吸声,都已经完全丧失。
“哼,就这样死了吗……”岚刃一脚便把那烂泥一般的东西踩成一滩血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当然,神会不会饶了你,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而在处理完了面前这块大型垃圾以后,岚刃又用同样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周边的警员,而这目光所及,警员们也不仅全身冷汗直冒,心虚地僵在原地不敢抬头。而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岚刃方才开口道:“把钱还给这位老人家,我就不追究你们索贿以及侮辱神明和教国的连带责任。若不从,便和我脚下的这坨东西一样去见神子吧。”
“是是是……”发福警员抢先回应道,一把夺过一旁警员手里的钱,便双手呈着恭敬地放在老人的面前,“刚才真的非常抱歉,老大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说够了?”岚刃冷冷地说道,“说够了就马上滚去执行你们的任务,在一分钟内滚出我的视线。”
“遵命!”异口同声地,警员们屁滚尿流地上了警车,也不管什么交通规则之类的,马上便一脚油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
“就是因为这些败类,教国的声誉才会越来越败坏……唉……”而看着远去的警车,岚刃的神情也逐渐松动起来,她转头向着“老人”,语气柔和地说道:“你没事吧,老人家。”
“没,没……怎会呢?”老人的慌张地尬笑道,心里不仅没有为战衣天使为自己解围而感到松了口气,反而更感压力。送走了小鬼却来了阎王,眼前的这个战衣天使,如今成了比刚刚的恶警更加麻烦的问题。
而更加麻烦的,是跟着的那句话:
“老人家,这附近挺危险的,不如我送您回家吧。反正我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目标,不急着这一会…”
ns 15.158.61.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