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晚上7点22分,飞机顺利抵达上海虹桥机场。
天黑了大半。上海的天气也很晴朗,较贵州而言,上海更靠东,天黑的时间比贵州早一个多小时。海边城市,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水汽,有点像雾,不过很淡,青天白屋满地灯光都躲在一层柔软的薄纱后。
苏林下了飞机。一阵风吹得他全身鸡皮疙瘩,他赶紧捂住外衣领口。苏林回忆起小时候和父母旅游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兴奋得不得了,只要没到睡觉时间,他就要父母带着他在街上转转,吃吃小吃,买点小饰品。转龙盒被抵在肋骨处,显得格外沉重,如同苏林的心情。
他作出来到上海这个决定,等于决定了离开华芳,离开阳城,离开家,离开爸爸妈妈,离开所有的亲戚朋友,离开每个他关心的和关心他的人。他突然觉得没谈恋爱很好,多个重要的人挂在心里只会增加无用的负担。偏生这个时候纱绫的样子又一晃而过。
车子停了下来,开了门。周围的人影陆陆续续离下了车。苏林几次想挤进人流里下车,都没办到。他无意和别人争抢,也不想冒犯别人,就站在原地,等所有人都下了车,才走下去。
苏林几乎把龙吟社三个字给忘了。他给自己想好了一个新的名字——李荣琦。他首先考虑的是假名不能和真名有任何关联,和母亲的姓氏张姓也不能关联。再者,这个是他早就想好的笔名,源于唐玄宗李隆基的名字。恰逢李姓又是汉人里使用最广泛的姓氏,使用的人越多,查找起来越艰难。新名字是完美的,是个好的开始。
下车后的通道直接通往候机大厅二楼。苏林不记得是几号航线楼,他压根没去注意这些琐事。他走进候机大厅,首先看见的是一间杂志点和一家面食店。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早餐。见李兴之前为了消磨时间吃了顿早餐,算下来,有将近十个小时没吃任何东西了。飞机上本来为乘客预备的有点心,乘务员送到苏林座位旁边的时候他在熟睡,乘务员不便打扰就走过去了。
大厅灯火通明,白炽灯光高挂天顶,为白色水磨石地板反射,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认命吧,人是铁饭是钢,有再大的事业,不先填饱肚子,哪来力气干活。苏林走进面食店,坐下来点了份上海蒸饺。价格是二十五元一份,餐厅怕顾客跑单,定了条霸王条款,要求先付钱后吃饭。苏林掏钱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阳城的一份面条的价钱是五元。
拿钱包的时候一张纸条从苏林的口袋里滑了出来。苏林先把纸条捡起来才去掏钱。那张纸条太宝贵了,李兴把最最重要的信息留在上面,最后和苏林握手分别的时候悄悄把纸条塞进了苏林手心里。正因为读到这张纸条,苏林才坚定了来到上海消失的决心。
女服务员拿了钱就走了,没三分钟就把一笼六个饺子送了过了。苏林很不喜欢这个送餐速度,那说明饺子是早都做好的,上桌之前最多只是在微波炉里转了几圈。
“嘿,你给我送点新鲜的来吧?”第一次独立开口说国语,苏林不是很适应。
“我们要关门了,爱吃不吃。”女服务员用夹杂着浓重上海口音的国语说道。
怒火就这么被点燃了。苏林气得满脸通红,热血直冲脑神经,想冲了上去把那女的撂倒在地上猛踢。冷静……苏林,冷静。你应该考虑点更有意义的问题,不是和小人计较的时候。不是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苦头的准备吗?这只是个开始。苏林把怒焰倒了回去,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
好在……饺子味道不错。皮薄,陷多,包在皮里的汤汁也很到位。苏林没有什么心情品味机场的饺子,猪八戒吃西瓜似的很快就吞了四个。困扰他的问题还是接下来去哪里。
坐出租车还是公交车?出租车的话,如何告诉司机目的地?公交车的话,怎么才能知道该坐哪一班,或者说坐哪一班都无所谓?不对,应该找个电脑,查询一下上海可以打工的地方。看着手臂上那少得可怜的肌肉,苏林又泄气了。体力活他肯定是干不来的。干体力活的问题上,他和来到城里打工的农民朋友们完全没得比,肯定完败。
苏林再也吃不下了,第五个饺子包在嘴里嚼半天也吞不下去。他仰靠在座位上长叹一气,到底怎么办?
“苏林,总算找到你喽!”一口纯正的阳城话。
最后的希望也没了。苏林不用计划去找工作找住处了,这句话把他所有的烦恼都解决了。他坐直了身子,看见张震站在桌子旁边。
张震期待着看到苏林惊恐的样子。一切都结束了。还是文秘书长有一手,专机飞的快,从阳城到上海只要三个小时。下飞机后文秘书长建议先去吃一顿。张震哪有心思吃,下飞机后直接来了虹桥机场守株待兔。他一直看着苏林走进饺子店,肯定自己可以瓮中捉鳖的时候才走进来和苏林说话。
苏林对张震来说简直是个宝贝。他不想把苏林铐起来,反而有种想把他捧在手心里不要摔坏的想法。赵怡梅可以省省心,不用再请假不去上班,而是理所当然待在屋里照顾巧月了。巧月的案子有了眉目,周强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了。不去享受口福是对的。焦头烂额地等了两个小时可算把苏林给等来了。
张震似乎看到了全家人在青岛海滨踏浪的画面,脚浸在温暖的浪花里面,浑身每个细胞被气泡打得酥痒酥痒的。
苏林要是逃跑,就等着猫捉老鼠吧。
苏林倒是满脸的镇定,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苏林像是在等着他的到来。他恨极了这个人。他抓走了苏林的父母,可能还对他们用了严刑。思考,苏林,思考。想用暴力战胜他是不可能的。他们要谈判,就和他们谈判。找出他的弱点……
“坐吧,张震。”苏林直呼其名,“我厌倦了逃跑。反正只要我还在中国,就跑不脱你们国安的手心。不要着急,我先吃完。给点面子,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铐上。”
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张震坐在苏林对面,留了条腿在座椅侧面,以方便有了突发事件的时候“起飞”。这样一来苏林真是插翅难飞了。张震紧绷的心情松弛下来,从兜里拿出烟叼在嘴里就准备点。
“慢。”苏林叫住张震,“我不喜欢闻烟味,你可以出去抽,反正只有一个门,我跑不了。”
苏林心里阔散出来一种权威感。苏易仁也没有对张震吸烟的习惯指指点点,苏林上来就发表意见。张震看了一圈饺子店,果然只有一个出入口。他还没打算真的出去,那样做就太傻了。居然被个大学生给命令了。张震拿着烟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他还有求于苏林呢。完全是文秘书长的安排。
“张震,我猜你是和给你下命令的那家伙一起来的吧,不然你们不可能飞在我前面。”苏林说,“不管他是谁,你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的。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过河拆桥,甚至是狡兔死走狗烹。”苏林怪笑一下,“你我都是受害人。不同点是你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现在你还帮他数钱。”
张震突然想到文秘书长杀死李兴的画面。
“你对龙吟社知道多少?对守护者知道多少?对那个秘密知道多少?”苏林问,“他告诉你了多少?”
知之甚少。
“苏林,赶紧吃完上路。”张震被苏林说得心烦意乱。苏林说的话确实值得品味一番。他现在不想想那么多,一心只想抓了苏林拿去立功。总算没让黄涛抢功。
“那就走。”苏林扔了筷子,“看见你我没食欲。”
张震明白苏林在挑逗他。还不是时候,张震,这个宝贝你还得先听他的。“去贵宾室。不要啰嗦。”张震拿出来手铐。
“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铐我。”
“没得商量!”
张震一把拉住苏林的手就铐了起来。那眼神好像饥饿了几个星期的狼,可以把苏林一口吞下去。苏林还没反应过来,手铐的另一头已经铐在张震自己手上了。
张震归心似箭,朝着贵宾室走就像朝着家走。真的结束了。文秘书长说该让苏林看的东西差不多都让他看完了,现在只消把他逮住,让他看最后一件东西,然后告诉他谜底,案子就彻底结束。
秘书长拿到恭喜,加官进爵。张震要求不高,只要在周强之上就好。事业家庭的问题都得到解决,整个案件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四天过得太漫长了。张震感觉到几近五十的身体快要受不了这种高负荷的运转,骨头好像生了锈,在肉里吱嘎作响。
苏林突然走到张震前面。他不是逃跑,只是走在前面。张震懒得和他耍小孩子脾气,随了他去,反正苏林跑不了。在外人看来,那样子像是苏林抓了张震带着走。尽管如此,苏林还是很害羞,极力避免和别人的目光接触。他不想让别人把他当逃犯看。
贵宾室位于大厅北角,两人走了十来分钟才到。那是间黄色色调为主的玻璃墙房间,摆着几张黑色真皮沙发,墙壁上一台四十寸的液晶电视,茶几上各种杂志,其中一本是繁体中文的《时代》亚洲版。
进了屋,张震让苏林坐在靠墙的沙发上,自己坐在靠门的一边,松了手铐。
张震从衣兜里拿出来一个黄色的羊皮纸信封,扔在茶几上,说:“看这个。”
那不是苏林在龚洪文家的花瓶里挖出来,然后离开华芳福音堂的时候弄丢的那个信封吗?果然落到了国安手里。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他手上。苏林知道自己占了主动。
“我爸妈在哪里?”苏林问。他碰都不去碰那信封。
“看信封。”张震说。
苏林无奈地笑了笑,靠在沙发靠背上抱着手不动。
“我让你看信封!”张震怒吼。苏林必须看信封找出答案。张震这孤注一掷的赌局里,苏林是唯一筹码。
“吼啊。我怕死你了。”苏林说。
张震气得脸都红了起来。一枪把他毙了算了。他如果那么做,等于把自己的前途也枪毙了。他必须演红脸,但是不能透露给苏林太多信息。
“苏林,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会尽力让你们尽快团聚的。”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拘押他们?”
“好得很,你爸你妈都好得很,有人照顾他们饮食起居。”
“谁在照顾?”
“我同事。”
苏林不语。
张震又犯了愁,他退步到这个份上,苏林还是不肯看书,恐怕得请秘书长亲自上阵了。
“谢谢你。”苏林冷笑道,“谢谢你承认你们把我爸爸妈妈抓了。”
张震没有答话。他更进一步了解到苏林绝对不简单。文秘书长之前告诫他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守护者的忠告绝非空穴来风。他又想起了苏易仁。尽管被灌下了“真话散”,还是能保持缄默。
“张震,你欠我个情。”苏林说。
张震诧异。这小子又想玩什么把戏。
“昨天晚上你女儿喝醉了,是我和纱绫把她送回家的。”苏林说。
张震想起来早晨赵怡梅说的话:“巧月出去了……喝的有点多……几个朋友把她送回来的……”原来赵怡梅说的那几个朋友就是纱绫和苏林。如果是纱绫的话还说得过去,她和巧月是朋友。但是为什么是苏林?张震不由得想到苏林把巧月约出去的画面。周强对巧月的恶行在张震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似乎看到苏林对巧月做了周强做过的那事。
张震太阳穴上的血管鼓了出来,伸手就准备拿枪。
苏林可不想吃子弹,赶紧说:“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巧月昨天和谁去做了什么,你打个电话问她不就知道了。”
张震半信半疑,右手还是放在枪那里,左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巧月的号码。
“嘟……”电话通了。
快接,巧月,快接。
“嘟——”
到底醒来没有?
“嘟——”
早晨打电话的时候还没有醒。
“嘟——”
怎么喝那么多,这都晚上了还没睡够。
“嘟——”
搞不好不是喝醉,是被下药了。
“嘟——”
苏林也倒吞一口口水,巧月那边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他好不容易抓到的先机就前功尽弃了。
“嘟——”
这应该是最后一声了。巧月要是再不接……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
张震挂掉了手机。他被愚弄了。想想也知道,巧月不管是不是被苏林送回去的,都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苏林对巧月做了什么事后再说,不能再让这个大学生牵着鼻子走了。
苏林也很恼火那边没人接电话。
张震的表情扭曲得难看,估计要玩真的了。
神啊,只有你能帮助我了,帮助一下我吧!
第五十五章
张震回了神,又被苏林耍了一次。游戏结束,办正事的时间开始。
“我牵着你的手,放在我手心……”刀郎的歌声突然爆发出来,苏林和张震都给吓了一跳。两人呆在那里听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那是张震的手机铃声。
巧月打回来的。看见巧月的号码,张震想都没想就接了。
“喂……”张震说话说得前所未有地温柔,“没事,就是问你起床没有……好……好……吃过了?嗯,头痛不?……嗯,还是好好休息……对了,昨天哪个送你回去的……哦……怎么遇见的……哦,这样啊……嗯嗯,记得帮我谢谢她……你休息吧。”
张震收起手机。巧月的声音听起来好多了,正常多了,完全和被周强侵犯之前一样了。张震感到些许安慰。他想不透苏林为什么在那种处境还帮他把女儿送回家。他真的想不透。他看苏林像看一团巨大的迷雾。不过案子还是得处理,周强不能一直骑在他头顶。
“帮我个忙。”苏林说,“就当还我个人情。我帮你看书,我可不敢保证我看了书就知道答案,我只能尽量。你放了我爸爸和我妈妈,这个案子和他们没有关系。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就想,你女儿是你唯一的后代。我爱我爸妈的心情就像你爱你女儿和老婆的心情。星期五一别,我到今天还没见到他们。你这个周末也没陪着他们吧?”
苏林还不知道文秘书长和黄涛一直潜伏在贵宾室门外。他已经考虑到以张震,一个小国安的身份不可能租用到如此豪华的贵宾室,多半是命令张震的那个人预备好的地方。
文秘书长放了个袖珍麦克风在张震的衣兜里,张震和苏林的对话一字不漏,被文秘书长听得清清楚楚。苏林只是提了几句关于巧月的话,张震还真打了电话。加上张震毫不犹豫地接巧月的电话,说话极其温柔的语气,文秘书长听了出来,张震把家庭放在比自己交给他的事情重要的位置。这下,张震的弱点在苏林面前一览无遗,而且张震本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爱人今天估计又不回家了……”赵怡梅星期天晚上说过。
苏林掌握了主动权。引诱张震打这个电话正是苏林的目的所在。简单几句话,苏林听出来张震和巧月对话时候用的词都很简单,就算是有外人在,妇女之间的对话应该更亲密,起码得开个小玩笑。张震说话虽然温柔,听起来也只是他在单方面想对巧月表示关心,不过不知道怎么去关心。也就是说——张震和巧月的关系不怎么亲密。根据赵怡梅的话,张震办起案子来几天不回家。换句话说,国安这工作占据了张震大部分的时间,张震正在思索如何补偿家人。
下一步就是拼命地渲染家人之间的情感,激发张震心里真正的感受,他就会在苏林的父母事情上妥协。
那可不行,被家庭问题困扰而妥协不在文秘书长的算盘上。男人也是有弱点的,情有可原。文秘书长心想,主动权不能拱手让给苏林。
“我们都一样。”苏林把羊皮纸信封拿起来准备看。
眼前的灯光明亮起来。只要掌握哪怕一点点的主动权,就有可能扭转这场不公平的交易的局势。羊皮纸信封里的东西不能不看,苏林自己也非常好奇。不是粗心大意的话,他早都看了。他的时间不多,必须边看边解谜边组织语言。眼下对付张震问题不大,只要没有多的人来捣乱就好。
事与愿违。苏林还没打开羊皮纸信封,贵宾室的门又一次开了。首先走进来的是龚洪文和纱绫,然后是黄涛。从苏林坐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仔细一看,黄涛手里的枪无情地抵在龚洪文和纱绫的身后。
和纱绫再次见面的时间比想象中的提前太多了。
苏林下意识地把手放进衣兜里摸了摸。衣兜里面是李兴留给他的那张纸条。从李兴那里拿到纸条以后,装作拿钱的样子把纸条放进了衣兜里。为了确保在无人监视的状态下读纸条,他在阳城机场的卫生间里才把它拿了出来。纸条上面写着迄今为止让他最为震惊和恼火的一句简短的话:
不要相信龚洪文。
“不要管他们。”龚洪文一脸惊慌,在枪口面前瑟瑟发抖,“不能告诉他们谜底!”
李兴纸条上的内容还不为龚洪文所知。苏林很乱,一个劲地用手指头捏嘴唇,思考自己的处境。
如果我还不知道龚洪文的立场,他现在就真被国安绑架了。
我应该救龚洪文,读羊皮卷里的东西。
但是我不能相信龚洪文。
不能相信的人和敌人站在一起。
不能相信的人可能也是敌人。
结论:龚洪文和国安在演戏。
苏林完全可以马上揭穿龚洪文的真面目。张震口口声声尊称的那个文秘书长就是龚洪文。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龚洪文一手策划的。难怪在华芳毛纺厂的时候,龚洪文在黄涛的枪口前面还能镇定自若地开着车晃来晃去。不过光是这个理由还不够,还有别的的疑点。苏林一时间想不出来。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知道龚洪文的真面目就够了。
尽管如此,纱绫还在他们手上。苏林面前摆着一盘棋,国王被四面围攻,但是对手还不能将军。他不能动别的棋子,不然国王就会暴露了敌人的利刃之下。要想突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可以跳子的棋子上——骑士。
“卑鄙!”苏林气得发抖,“绑架、威逼、利诱,你们国安办事的方式真是光明正大!”
龚洪文闯入,张震注意力全部放到了他的大人物——秘书长龚洪文那里,家人的事被忘到了天边去。苏林费尽周折调动张震的感情化作泡影。
“决定权在你这里。”张震对苏林说,“你大可为了气节不读这里面的东西,然后……或者知难而退,告诉我里面的秘密,大家就相安无事。”
“给你下命令的人都读不出来,你认为我比他还厉害?”苏林冷嘲热讽。
他还真说中了,龚洪文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纱绫,他们没为难你吧。”苏林问。
“……还好。”纱绫说。
“虽然我从小是读共产党的教科书长大的……里面都在宣扬为保大家可以牺牲小家……就像黄继光邱少云和董存瑞这些二杆子。”苏林说,“按照红色教育,我真的该那么做。不过……纱绫,今天我来为你证明你的论文是正确的。如果共产党的宪法真的把人的生存权放在第一位的话,教科书里宣扬牺牲人的生命来保卫国家,就违宪了。”
“不要胡扯。”张震说,“你的时间不多。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杀他们。你再不开始,我们就回阳城慢慢畅谈。”
“其他人全部出去,我只和龚医生说话。”苏林说。
“你在开玩笑?”张震诧异。
血色重新回到苏林眼里,那双褐色的眼球又一次绽放出犀利的目光。苏林的眉毛聚到一堆,狠狠地说:“龚洪文,你本来可以和李兴一起把案子继续调查下去,你们两个在一起的话肯定可以揭开最后的真相。你大费周章抓这个抓那个,到头来还是想发掘那个你本来可以发掘的真相。自作孽不可活!”
“你在说什么?”龚洪文摊开手,“什么李兴不李兴?我不认识。”苏林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的。
“呵呵呵……”苏林怪笑起来。龚洪文啊龚洪文,玩手段玩的不错,演技不敢恭维。“龚洪文!”苏林一声吼了出来,吓得张震赶紧站起来准备拔枪。“你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龚洪文不得不承认苏林知道的还是比他想象的多。他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本来计划先把苏林带回阳城。
“苏林。”龚洪文说,“我当然认识李兴。李兴是国安的间谍,潜伏在华芳好多年。后来调去阳城,就在那里活动。他是参与整个杜家车祸的罪魁祸首之一。你和他见面了?”
“龚洪文,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苏林懒得正面回答龚洪文的问题,站起来指着龚洪文的鼻尖,“你自己出卖了你自己!李兴根本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他从吉普车司机耳朵里听到那场车祸是人为的消息,任何人他都没有说过,除了你!”苏林说话的声音近乎咆哮,“我去你家的时候,你明里暗里都在告诉我车祸是人为的不是意外的。你要是不认识李兴要是没有从他那里听说这个消息,你又怎么知道!龚洪文,你还想抵赖是不是!”
“苏林……”纱绫不忍心看到苏林无助的样子,把头歪在一边。
“我相信你,龚洪文……我原来很相信你……”酸楚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在苏林的胸膛里吧嗒。他刚拿到纸条的时候还在想,龚洪文和李兴到底哪一个在说假话。龚洪文不自导自演这场戏还好点,看到龚洪文假装被绑架的样子,苏林除了觉得他虚伪、狡诈就没别的什么感觉。
龚洪文的虚伪、狡诈还不止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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