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再抵赖下去就没有意义了。龚洪文从黄涛的枪口前面走开来。
“文秘书长,这……”张震没想到秘书长竟然改变计划。
“住口!”龚洪文怒吼。
“谢谢你,张震。”苏林用一个同情的目光看着张震。张震根本就没发现自己不小心说的几个字,让苏林百分之百确定了龚洪文就是幕后黑手的想法。
“真有一手。”龚洪文说,“真有一手。年纪轻轻就让我这老骨头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
“我知道传递信息未必都用语言。我知道你们如何监听我和李兴的谈话。哼……”苏林冷笑一下,“写张纸条放在手心里,握手的时候递给收信人也是一种方式。”
“原来如此……”龚洪文很无奈,他还以为杀掉了李兴以后这件事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既然苏林已是笼中之鸟,那也不重要了。他想要的只有答案。他从衣兜里掏出来那个黄色羊皮纸包裹的信封,砸在桌上。“我本以为有了这个东西我就不需要你了。我太高估自己了。这把年纪按说晓得的东西比你多得多。我读不出来。这个本既不是用桥纂体写的也没得记载哪样有用的信息,我读不出来,哪样都读不出来。”龚洪文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几乎是抱着头想要砸玻璃,“还是你来,苏林。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我这老骨头还是斗不过你这个年轻人。后生可畏啊。” “苏林……你没必要这样的……”纱绫都快急得哭了。被她当做弟弟看的苏林被三个老男人欺负,比她自己被欺负还让她心疼。
“没事,纱绫,保护好自己就好。”苏林轻言细语,“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你的。”
龚洪文听得肉麻,挥了下手把张震和黄涛撵出了贵宾室,纱绫也被推了出去。
纱绫很厌烦黄涛无理的行为,说着“放开我,伤害女人的小人……”
贵宾室里剩下苏林和龚洪文对视,一个少,一个老;一个在冷笑,一个在焦虑;一个仰靠沙发,一个抱头苦愁。苏林感觉自己好像捕猎的狮子,看着自己抓到的兔子在惊慌。气氛完全不对,贵宾室里本应是龚洪文掌握主动才对。
“求我没用的。”苏林说,“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李兴也说过这句话。龚洪文想起来李兴说这句话的样子。表情、神态、语气、声调都和苏林现在一模一样。李兴面对的是致命的枪口,还是像看着猎物一样看他。苏林更无所畏惧。龚洪文亲眼看过苏林用枪指过苏林自己的脑袋,苏林是不怕死的。龚洪文马上放弃了用枪威胁苏林的办法。
“去年我去博物馆找资料……”龚洪文感慨万千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断过去博物馆,里面随时可能发现新的关于龙吟社秘密的东西。每次我都失败而归。”他叹了口气,“不过,风水轮流转。你听说过吧,若是坚持,终有收获。当天我正在和卖文物那糟老头讲话,突然一个初中生跑过来。那样子,一看就是个学不了习成不了大气候的样子。”龚洪文不仅说,还用手在空气里比划,“我问他来做什么,他说:‘卖东西。’
“我问他来博物馆做哪样,他马上就把转龙盒拿了出来,问我这个东西可以卖多少钱。他需要钱。那盒子我一看就是值钱玩意。等我看见上面的桥纂体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上天把运气给我送来了。老天有眼。我马上把盒子买了下来,我给他的价钱是一千块。一个初中生,抵抗不住这个价钱的诱惑,就卖我了。
“我又问他哪里搞的,还有没有类似的东西,他说他家只有这一个,是别人托他爸爸代管的。我等那盒子等了十几年,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空的。我是杜仿芸的接生医生,没人比我更清楚盒子的密码是多少。盒子空的,简直是个大玩笑。不过嘛……那孩子是个重要线索。我一顺藤摸瓜,就发现了他老爹陆原和你爸苏易仁曾经是同事,你爸帮过他调任,是个大忙,所以就可能拜托他点事情。再仔细一查你爸苏易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爸就是守护者之一。
“真是可喜可贺啊,我这老骨头这把年纪了还能有这么大收获。问题是你们这些守护者不好对付。苏易仁为了躲我,提前几年搬去阳城。但是我知道重要的东西都在华芳。既然苏易仁是守护者,他很可能把自己儿子也训练成守护者。要把你引到我那里去,我只能用转龙盒。只要是守护者,肯定有办法找到转龙盒的。你没有让我失望,苏林。”
“所以你就把它放在博物馆里很显眼的地方让我找到,在里面放了张你自己伪造的纸条把我引到你那里去。”苏林狠狠地说,“还叫人把我父母亲抓起来审问。你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我来告诉你你不知道的。”龚洪文说,“十九年前我是专医院(华芳地区医院)副院长。杜仿芸就是我接生的。那家人有钱有势,就是太低调,低调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后来他家出了车祸,我立刻就预感到是人为,我也去调查。我发现了杜吕午的一些手记,从中大概了解到龙吟社和守护者的来龙去脉。但是制造车祸的那些人不太想让我知道。当时我好歹是专医院副院长。十多年了,我爬到公安部国家安全署总秘书长的职位,只为了调查这个案子。杜家的案子清了,我就是中国元首,这个秘书长谁爱当谁当。”
“但是你不知道李兴只把这个情况告诉过你一个人。李兴当天出现在车祸现场纯粹巧合。上天没有委你重任,龚洪文,上天决定了你的把戏必定露陷。”
“可惜了,我还以为没了李兴这事就没人知道了。”龚洪文接二连三叹气,“我也无奈啊,不让你见见李兴,你怎么又能解谜?有时候你的单纯真让人恼火,苏林。星期天早晨你和我一起看这本家谱不就好了,你为什么又要干什么保护我一类的事情?我这把年纪了还要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保护?真让人哭笑不得。”
没了李兴,难道说……
“你把李兴怎么了?”苏林不敢想下去,“你把他怎么了?”
“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了。”龚洪文说得很坦然,“他担惊受怕活了十七年,我把这一切结束了。”
“你个疯子……”苏林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悲伤的感情,眼泪水夺眶而出。李兴把纸条放在他手里面的时候,他已经预感到李兴是在作什么最后的交待,他没想到龚洪文居然真的杀人,下手还这么快。苏林感觉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恶魔,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杀人灭口的恶魔。想到自己也被他骗的团团转,苏林真的悔恨交加。
贵宾室里的东西全部失去了色彩,苏林眼前一片灰暗。李兴,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了追求真相而牺牲私生活的公义之人,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对李兴的悲伤,对龚洪文的愤怒,对这个社会的绝望感情混在苏林心里,他不知道心脏那里传来的感觉是酸是痛还是苦涩,或者都有。
“你个疯子……”苏林歇斯底里地敲桌子锤沙发,“疯子,魔鬼,你不配做人……”
“不要逼我。苏林。” 龚洪文的嘴唇颤抖起来。他两只手握拳握得很紧,肘关节靠在腿上,情绪太激动,全身都在微微发抖。他想把苏林的头拆下来,把他的大脑挖出来看那个答案究竟是什么。
“你不要逼我。”苏林说,“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情……”
“是我碰巧在博物馆遇到那孩子!”龚洪文的声音也颤抖起来,“这是老天的意思,老天要我揭晓这个秘密!”
“你是一厢情愿。”苏林说,“放弃吧,龚洪文。树上的智慧果不要去碰比较好。你真的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苏林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眼前这个杀人恶魔根本就是铁石心肠,和他没什么好谈的。苏林,不能让情绪左右了思维,现在还不行。
“不要废话。”龚洪文哪里听得进去,“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龚洪文大怒,一拳砸在茶几上面。“呯”的一声巨响把苏林结实吓了一跳,墙上的挂画似乎随之摇晃了几下。
虹桥机场人来人往,听见龚洪文捶桌子的巨响,贵宾室外的乘客们纷纷朝里面看。
“来吧。”龚洪文的动作在苏林看来是滑稽可笑,“你知道我是不怕死的。”
“你自己确实不怕死。”龚洪文说,“作为一个守护者,你合格了。只可惜……”他俯下身子,把脸凑得离苏林更近一些,“你那荒唐的道德情操永远是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恐怖的分子涌进了贵宾室。苏林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贵宾室外面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电话在龚洪文那一边。搏斗的话苏林那瘦弱的躯体必然不是龚洪文的对手。
“你爸妈和李纱绫还在我们手里。”龚洪文说。
“龚洪文!”他差一点伸手去抓龚洪文的衣领。不行,龚洪文再可恶也是个老人,必须尊敬老人。“用手无寸铁的女人当人质,你还干得出来什么更卑鄙的事?”
李兴被打死的画面出现在龚洪文眼前。他眨了下眼,画面随即烟消云散。
“手无寸铁……”龚洪文抬头仰视着苏林,“1989年6月3号晚上到4号政府在天安门屠杀的学生也手无寸铁。苏林,你想想清楚,你是给我把秘密武器找出来,打垮当今的共产党血腥政府;还是明知其血腥本质而不作为,助纣为虐?”
“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苏林说,“用威逼胁迫的手段建立起来的政府……”他摇摇头,“绝对不可能像你说的那么美妙。承认吧,龚洪文,你现在不过是想满足你对权势的欲望,你不可能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政权……”
“我还没有上台你怎么敢胡乱猜想!”龚洪文强行把话抢过去,“你没有资格对一个老人说教。你只要给我好好看这本书,然后告诉我秘密武器藏匿的地方,你的任务就完了。我很失望,苏林。本来我还想重用你当我的左右手。给你机会你不要,你注定要一辈子当个凡人。”
第五十七章
果然用人质比威胁苏林的生命有效。
苏林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一不小心情绪化了,没冷静地思考,棋局就被龚洪文扭转了过去。自己心爱的人都没法保护,还谈何大事业。他想起美军的训诫: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可以告诉敌人任何自己知道的事。
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拿起来羊皮纸信封。
羊皮纸壳比较硬,质地非常粗糙,摸起来凹凸不平的。信封一端被剪了个口,里面装的果然是一本书。失而复得,但是苏林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发现自己把信封弄丢的时候就料想过这个结果,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我本来只是想保护你的。”苏林淡淡说道,“有些智慧果不要去碰的好,龚医生。”
“果子我十七年前就吃了。”龚洪文说,“我不在乎多吃几个。”
不可救药。信封里那本书经历过上百年的蹉跎岁月,菱角全都磨没了。书页黄的发黑,质量比草纸还粗糙,每一页纸或多或少都缺了一小部分。苏林翻书的时候小心翼翼,纸太脆了,一不小心就会弄破。
书里都是亲手写的毛笔字,不是印刷出来的书。书写顺序自上而下,自左而右。里面没有什么暗语,也不是桥纂体,全都是一般的传统体中文。苏林开始认真看了几页,全是在简略介绍朱元璋开始的明朝皇帝的简略生平。后面开始都是皇帝的后代,一个接一个。一直到当代——这是本家谱。苏林跳了很多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看着分支图上最后几个名字:朱士言、朱皇平、朱叶吉、朱坛芳。
“佰先的父亲杜信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没人知道他父亲是谁,连个姓名都没有。”李兴说过这话。苏林感觉谜底就要解开了,就差那么一步。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谜底是什么,就想不出那个联系的纽带。好像小时候去够长在高枝上的红樱桃,只差那么几厘米,手就是够不到。那种时候就……跳一下。对,苏林,跳一下。
龚洪文看出来苏林表情变了。接近了,接近了,快了。他屏住呼吸。
仔细想想,苏林,全神贯注,不要分心。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见到过什么?
杜吕午和杜仿芸在车祸里死了。
李兴去调查车祸。
徐丽人间蒸发。
李兴遇上龚洪文背叛。
李兴被逼到阳城。
杜佰先再无后代,一个人上老年大学,和余香的老爸一起。
杜佰先神智有点不清醒。
杜佰先当时嘴里嘟囔这什么。Shi……Xin……对,杜佰先是这样念叨的。等等,苏林在脑子里写起这几个名字来。朱坛芳这个名字和杜仿芸看起来何其相近。
他拿起笔,在朱家家谱旁边写下了杜家的名字。再把一些偏旁部首交换,这样一来:
朱士言 变成了 杜信
朱先皇 杜佰先
朱叶吉 杜吕午
朱坛芳 杜仿芸
难怪杜家这几个名字读起来很绕口,不像是正常名字。杜姓是个障眼法,是根据朱姓变化而来。龙吟社为了更好地藏匿明朝皇帝后裔,为他们改了姓名。苏林心想,1949年,朱士言可能还在活着,因此改名换姓,以求保身。所以李兴顺着杜家往上查的时候到杜信那里就断了。苏林和杜佰先见面时听不懂的杜佰先的嘟囔,原来是“士皇叶坛,信佰吕仿”。他把朱家家谱翻到字辈那一页,“士”、“皇”、“叶”、“坛”名列在目。
这就是答案。
苏林冷笑一声。
“你知道了?”龚洪文使劲睁开眼睛,身子前倾向苏林,“你知道了。你知道了。我看得出来,你知道了。”
苏林还是同情地看着龚洪文。“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龚洪文。”
“说!”龚洪文怒吼一声,苏林和纱绫都被吓了一跳。
仍然不可救药。苏林摇摇头,把朱家家谱上的一排名字和他自己写下的一排名字一对一放在一起,推到龚洪文面前。
“这就是答案。秘密武器什么的完全不存在。龙吟社的秘密,就是杜家就是明朝后裔。”苏林说。
没那么简单。龚洪文根本没法接受这个谜底。他看都不肯看那两排名字。
“不是,不是!你撒谎!”龚洪文抱头大叫。
“龚洪文……”苏林露出了嘲笑、鄙夷的笑容,“共产党早都知道了。我一开始就在想,龙吟社用的桥纂体文字交流,可能在过去还行得通,在今天的破译方式那么先进的时候,桥纂体早都被破译了。你就没想过国安除掉杜吕午和杜仿芸的动机?这就是动机。明朝后裔必须被铲除。”
“没那么简单……没那么简单……”龚洪文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谜底至少应该是什么政治言论,或者先祖遗言。当然不可能是军事武器。孙中山用来推翻满清王朝的武器怎么可能就是一个明朝后裔。中间肯定还有什么没解开的谜团。苏易仁搞不好还知道得更多。把这两父子放到一起,然后用李纱绫和张书琴当人质就能逼问出真正的答案了。苏林肯定还在撒谎。“先回阳城,你再继续给我解谜……”
“龚洪文!”苏林大吼,“我告诉过你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面对现实!这就是答案!”他很清楚龚洪文接受不了这个答案。真相就是真相,苏林想不出一个什么龚洪文喜欢的答案编出来给他听。
“还有,龚洪文,你们的戏差不多可以不要演了。”苏林又说,“我烦了。你自导自演的戏究竟要哪个时候才结束?”
龚洪文微微抬起头。这小子难道又猜出来了?
“把纱绫放在我身边当卧底的就是你吧。”苏林说。
苏林把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顿时,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被搬开,心情顿时舒畅多了。这个感觉有点类似在华芳毛纺厂,他被黄涛的大部队包围的时候那种绝境逢生的感觉。不同的是上一次他在思考如何逃跑,这一次他根本就没想逃跑。上一次龚洪文和纱绫也在。苏林想来就觉得可笑,从在毛纺厂的时候开始,他就处在龚洪文的手下的完全掌控之下。
龚洪文抬起头,正要开口,苏林马上接过话匣子:“其实我一开始就在怀疑纱绫的身份。只不过她对我的调查真的太重要了,我才多利用利用她。”
“万一我继续演戏呢?”龚洪文说。
“你自己打的电话出卖了你。”苏林说,“你知道我的电话很正常。但是当时我和纱绫刚刚到华芳,你们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查到纱绫的身份和她的电话。但是你居然在我在旁边的情况下,打电话给她指示下一步行动。”
“我让她确认旁边没有人才可以接电话!”龚洪文大吼。
“对女士温柔点,秘书长。”苏林说,“纱绫是个好女孩,人见人爱的。不瞒你说,我确实很喜欢她,这也是我不想揭穿她的原因之一。她努力了,只是谎言圆的不好。她对国安的了解我可以理解,但是她对龙吟社了解太多了,比我还多。那绝对不可能是从市西路买到的一本书上了解到的。纱绫的信息来源就是你这位秘书长。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把谜底摆在你面前,你不肯接受。”
又被苏林说中了。龚洪文回忆起三个月以前发生的事情。
龚洪文当时决定开始采取行动。他从张震那里拿到了一纸贵州国安厅的黑名单,一眼就看中了纱绫。
当天龚洪文去了趟财经学院,把纱绫传唤到了辅导员办公室。纱绫好不容易才从之前国安给对她造成的阴影里走了出去,龚洪文的出现又让她憋一肚子气。龚洪文当天是只身前往,没有带抄写员。纱绫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觉得有蹊跷。
“说吧,我又得罪你们什么了。”纱绫感觉自己豁出去了。
“李纱绫……”龚洪文很有信心说服纱绫,语气很轻松,“你读的是法律专业对不对。”
“对。你们不是问过了。”
“我很抱歉,贵州国安的盘查,可能对你以后发展不利。”
不说就算了,这种猫哭老鼠的话更让纱绫火了。“所以你开心了!”纱绫管他来者何人,怒斥龚洪文,“把别人的未来全毁了你就开心了!你还想干什么?”
纱绫的声音传到门外辅导员那里。辅导员也担心起来,顾不得有学生在走廊上来来去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我说了是贵州的国安这么干的。”龚洪文说,“我和他们没有合作,只想单独请你帮我个忙。”
帮忙。不外呼就是当特务,观察自己的老师和同学,然后给国安打报告。这种事情纱绫哪里肯做。她一口就拒绝了。她觉得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先想办法整她一顿,过后又来请她帮忙。
“我不会让你做检举同学这种事情。”龚洪文猜到纱绫的想法,“那种事是过分注意言论的、神经质的国安留给那些不聪明的人干的。你不会干,我也不可能让你做这种事的。”
“这倒是有趣。”纱绫说,“国安自己说国安坏话。”
“我有更大的目标。”龚洪文说,“纱绫,如果你想改变现有的这种乌七八糟的制度,只能跟我合作。明确告诉你,我虽然干的是国安工作,我的目标是扳倒现在的共产党政府。近两三个月我就要开始行动。我需要大量的情报收集工作,希望你能帮我。”龚洪文停了停,“决定完全取决于你。想帮忙,就点个头。不想,就算了,当我这老骨头没来过。”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了。纱绫只要想起国安对她做过的事情,还是有气没地方发泄。她感觉到龚洪文说的似乎有点可信的,这些话不那么像是预先想好来套她的。
龚洪文拿出来一个粉红色的索尼爱立信T707手机和一叠文件摊在桌子上。
“通过这个手机我可以联系你。”龚洪文说,“这边是贵州省检察院的实习表格,表现好可以直接转正。作出决定以后你就可以把它们都拿过去。”
这是赤裸裸的收买。
“……或者你也可以就把表拿去。没什么。”龚洪文又说。
被张震弄得政审无法通过,这恐怕是唯一能当上检察官的途径。
“在中国当检察官没意思的。”龚洪文好像能看穿纱绫心里每一秒思考的内容,“你没办法帮正义说话,你只能帮法律说话。中国的法律……要求人们拥护共产党的领导。不对,‘要求’这个词不够,应该是‘强迫’。用国家暴力强迫人们服从政党领导。”
龚洪文说的没错。
“2008年10月29日,深圳海事局党组书记、纪检组长林嘉祥公开猥亵女童,女孩子的父母上前制止时,林嘉祥大言不惭地说‘你们算个屁’。”龚洪文拿起一份案例念起来,“11月3日,公安局调查结果出来:猥亵罪名不成立,原因是证据不足。”
由此产生了“屁民”这个词。
“2008年最让人关注的还不是这事,也不是奥运会。”龚洪文又拿起一份案例,“是三聚氰胺奶粉事件。三鹿被整垮以后,这些黑心奶制品企业都不好过。谁让他们黑心呢?结果内蒙古政府非但不罚他们的款,反而拿出一亿元来支助蒙牛和伊利。”
用老百姓的血汗钱来养活赚老百姓黑心钱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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