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紅衣（二）

這次角色公眾試演的要求，是作家提出的。

她說：「現在的古裝劇演員數目太少，而觀眾也看膩了總是同一批人的演出，這次的公眾試演可以為電視圈帶來新面孔和新人才，不是很好嗎？」

電視台也答應了要求，劇組就定在今天在劇場裏舉辦面試。

離開了主劇場，聖玄一臉正經的筆直地走去樓下另一座小型的演奏廳。剛才聚集在門外的人都不見了，應該已被請進到後台的等候室。

導演、副導演、編劇和作家早早坐在前排的觀眾席，身後還有數個助手。前方空置著的空間放著一張大桌，桌上有一堆文件夾和手提電腦，聖玄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

「全演員來了嗎？」編劇微笑著跟他點頭示意，導演只是無表情地對他點頭，而作家好像甚麼也沒有留意，身子向前傾，專注在舞台上。聖玄就坐在最近自己的副導演旁邊。

導演在這麼暗的環境下還是帶著墨鏡，真的比他還要貪美。但經理人跟他說，是導演指名要他出演電視劇的，加上導演在圈內名氣極高，聖玄做夢又想不到自己竟然可以出演他的作品。因此，即使自己年輕又較活潑，對著導演時，聖玄還是很懂禮貌又恭恭敬敬的。

編劇持著的對講機傳來了聲音：「後台準備好了。」

聖玄低聲地跟旁邊的副導演說：「好像來了很多人呢。」

「是啊，總共有八十多人來面試，真誇張，當中有許多不知名的人。」

這齣史劇，是電視台下年度的大製作，講述的是一千年前，幾御太子成王的故事。

訴說的這段接近百年的歷史，出現過很多大大小小不同的角色，而當中骨幹的成員，當然就是王家的諸位。

至於聖玄能夠拿下幾御太子這個故事中最重要的角色，是在他剛剛拿到舞台劇最佳新演員之後不久的事。他的經紀人一星期前告訴他為他接了這齣戲，聖玄當時雖然嚇呆了，但也高興不已，畢竟這是下年度的重磅劇啊。然而，雖然舞台劇有好表現，還拿了獎，但單憑只有兩年的演藝經驗，他還是不被認為能與老練的演員們角力。加上又沒有當過電視劇主角，卻被導演點名演太子，連試演都不用舉行，因此工作人員都在他背後稱他為「空降兵」。

短短一星期，聖玄已經無意中聽到許多不利的謠言，但他決定一笑置之。

反正，他會向大家證明他的演技，就像之前一樣。

不過，對於劇組來說，真正的問題是太子妃這個角色。而今天，太子妃就是透過公開甄選來選拔演員的角色。

這個角色雖然演出的分量沒有王和太子多，卻是劇裏很重要的女角色之一，尤其她當上了太子妃後的大半年後，幾御太子就繼位了，她也成了皇后。

自薦的演員、明星、模特兒有很多，但作家對於被推薦的人選都不滿意，她總是說：「我不要一個沒有靈魂的人來當她。」對於有沒有靈魂的定義，作家從來都沒有解釋，也沒有人敢開口問，但導演很尊重作家的意見，因此推掉了許多提案。最終因為沒有合意的人選，電視台決定公開甄選，還可以當作宣傳電視劇，一舉兩得。

「好了，開始吧。」編劇鼓舞地說，激勵著大家。

一個穿著時尚的女孩頗緊張地由後台走到舞台前，聖玄不認識她。

亦不是她呢，他想。他不知道今天來的人是如何從眾多報名者當中篩選出來的，但是熱切期盼著他未來對手的出現。

台上的人微微對他們鞠躬，也介紹了自己。

編劇友善地說：「好，首先請妳表演第一段獨白。」看似是由他負責溝通的部分。

有兩部攝影機拍攝著台上的人，影像被投影在舞台兩旁的螢幕，可以讓人看到面試者上鏡時，從不同角度拍攝的樣子。

戰戰兢兢的，女孩開始了表演。

一個接一個的上台，表演著一樣的獨腳戲。就像副導演所說，全都是二三線女演員、年輕模特兒，還有不知名的人。到了第十個面試者時，聖玄開始覺得有點擔心了，因為至今還沒有特別出色的表演。他瞥看身旁的人，編劇依舊很認真地跟後台協調，導演還是戴上了墨鏡冷冷地看著舞台，離他最遠的作家一直盤著手，不知從何時起已把身子向後傾，看來還是看不出有誰帶有這個角色的靈魂。

驀地，聖玄想起了剛才在主劇場發生的事，心不由自主地顫動了兩下。

那個紅衣女子，她找到了這裏嗎？她也在後台吧？

聖玄想，甚麼時候會到她呢？每次當表演完結後，他都期待著，究竟下一個出場的人會不會是她呢？

但是每一次，他的期望都落空。

其實，他都不明白為甚麼自己會有些期待見到她，雖然他並不認識她，但剛才她這樣戲劇性的登場，真叫他非常難忘。縱使，他不願承認，剛才他真的嚇倒了！

而現在的她……不可能又迷路吧？他要不要溜回到主劇場去看看呢？

聖玄真的是有偷偷溜走的衝動，台上的表演總是一式一樣，面試者也沒有那個特別突出，使他都沒有心機繼續用心觀看。又不知道為甚麼，導演的氣息總是陰陰沉沉的，一直都是編劇在說話，他不會看出自己的心思早已飄走了吧。

於是，他也正色過來，要自己專心。

「下一位了。」編劇說，一個個表演接著，看過了第二十三個人。

又一位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孩從後台走出來了，又不是她。

聖玄不禁再次失望。

忽然間，一個念頭蹦了出來。

剛才見到的那個紅衣女子，真的是人吧？

聖玄感到自己的心臟強烈地跳動著，他今天走了甚麼運？

台上的表演轉眼間又再次完了，人也走了，但聖玄完全沒有理會過，他只是在心中糾結著自己是不是遇到甚麼奇怪的事。

忽然，編劇的對講機傳來了動靜，說要拜託他去後台。編劇走了進去之後，剩下的人都把握著時間暫時休息。

不一會，編劇和一直在後台的助導都一起回來了。編劇一直強忍著笑，但不成功，笑得開懷，而助導則一臉沒好氣的樣子，對大家說道：「後台有個奇怪的女人。」

「怎麼了？」副導演問道。

「那個女人說，她叫徐若鸝。」助導極無奈地說：「她今天是要進大宮下嫁太子的。」要安排這麼多人一一上台已經很麻煩，還有人出來攪局，他感到有些不快，但在前輩們面前還是壓下了情緒。

「看來，有些人真的太投入了。」副導演微笑說道，想不到這個公開甄選這麼受歡迎，大家為了角色都這樣投入，甚至用盡辦法突圍而出。

助導苦惱地說：「但是我們沒有她的資料，不知道她是誰呢。」

參與公開甄選的這些面試者早已交過了影片和資料的，但後台那個女子，不但甚麼都沒有呈交，還好像完全不明白他說甚麼似的。

「一張履歷不會比現在更能證明她的演技，請她上台吧！」副導演倒是很有同理心地說。

於是助導急急忙忙地跑回到後台。經過這樣較有趣的事，大家都好像精神了一點。

但她還是沒有出來。

從後台又傳來了助導的聲音，他有點著急地對著某個人說：「站在中間就可以了。」

然後，那熟悉的一襲紅影緩緩地迎入聖玄的眼簾。

他連忙伸直腰。

她依舊一把長髮飄飄地飄了進來，幸好那把長髮好像比之前乾了點，紅衣看來也沒有那麼笨重，頭上的金冠卻依舊歪在一旁。

真氣死他了，她剛才沒有聽他的話去洗手間整理嗎？不知為甚麼，聖玄自己也一併緊張了起來，就好像現在站在台上接受評價的是他。

不像之前在主劇場般的昏暗，現在舞台上的燈光全開，她用手擋著強烈的光源，金線紅衣袖遮蓋她大半張臉。

助導說沒有她的資料，她是如何混進來的呢？

「妳叫甚麼名字？」副導演問。

聽到了他的話，她漸漸放下手來。她的眼睛還不習慣這強光的半瞇，看著觀眾席上的他們，低聲地回答：「徐……徐若鸝。」

副導演再也忍不住了，噗哧笑了出來。

她聽到這一笑，微微皺著眉，好像在無言地問他為甚麼要笑。

她，不會真的是瘋吧？聖玄不禁替她捏一把汗。

大家都見到她。而知道了自己並沒有撞邪，聖玄鬆了口氣。可是，她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嗎？雖然演員投入角色是好事，但也要看場合呀。

作家向前傾身，眼睛眨也不眨地仔細看著她，看來這個女孩是至今唯一可以提起她興趣的人。

剛才笑了一回的副導演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振作起來，繼續說：「好吧，請妳表演第一段獨白。」

紅衣女子沒有說話，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台上。

聖玄為她感到緊張得不得了，他手心都開始冒汗，他甚至希望，此刻可以代替她站在台上。

他也不解，為了這個他才見了一回的人，他竟然會有這樣貼心的想法，真不像他呢。是因為剛才那樣難忘的見面嗎？雖然他因為她的驚嚇出場而當著她面前出醜了，但他打從心底裏沒有怪責她，還覺得挺有趣的。

副導演開始著急了，他好像感覺到導演從黑皮衣身上發出的不耐煩。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導演忽然轉過頭，向聖玄問道：「全演員，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聖玄立刻轉望著導演，後者的雙眼還是被墨鏡片遮蓋。

「你可以上台跟她對戲嗎？」導演問。

比起拜託，這聽起來更像命令。

聖玄將驚訝收於心底，他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導演正在考驗他。

他並不緊張，心中反而感謝這個突如其來的機會，讓他能在劇組前好好表現自己的能力。

他知道，自己有的是實力！

他快步離開座位，大步走向舞台。因為這是一個小劇場，因此舞台離他們坐的位置並不遠。

紅衣女子似乎也發現了他，視線落在聖玄身上，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影。

聖玄快步走到台上，站在她身前。她長得並不矮，他輕俯著頭，首次如此接近地與她的視線對視著。

這次，他終於可以好好看清楚她的臉。

最先吸引他視線的，是她那雙清澈澄明的雙眸，潤圓的黑目輕泛出他的影子，穩沉而透徹的眼底使他移不開對視。長睫毛的尾端有著自然的孤度，襯托著她那對漂亮自然的彎眉。鼻子高度筆直恰度好處，軟潤的兩片妃紅色嘴唇，更是突出她的亮白膚色。

她渾然散發出一種獨有的氣質，就是從剛剛那二十多人中都不曾看到、而他也不知道那是甚麼的特質。即使現在她有些狼狽，亦絲毫無損她這番自有的光芒。

她還是輕皺著眉的看著他，那雙透徹又渾圓的眼睛像能穿透自己，然而這種穿透不帶一絲犀利精銳，反倒是一波柔和的漣漪。

聖玄對於自己的長相有相當的自信，但是這個女子的目光跟他平常看到的很不一樣。

那並不是傾慕的眼神。

她很疑惑。他知道，她亦很緊張。

他倒也沒有逃避她的目光，回看著她的注視，壓低聲音，只讓她聽得見的低道：「不用怕，妳要好好感覺我的呼吸，我們才會一致。」

他這番體貼的話語卻好像使她更不知所措，她眼底下滿是疑問，漂亮的眉毛皺得更深。

舞台燈光猛烈地投射在他們身上，他看著她，她那妃紅的雙唇跟白皙的臉成很大的對比。

他垂下眼簾，然後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她……

他的眼神變了。

「我還以為我看錯了，真是的，我怎麼可能會看錯呢……」他淡淡地笑著，視線沒有離開過她，柔和地說道：「我便知道那人一直都是妳，若鸝。」

她猛地抬起頭來，又圓又大的雙眼筆直地看著他。

不再是迷失的茫然，她半張開紅唇，驚訝地看著他。

那是第八場戲中，太子跟他鍾情的女子說的話。在劇本中，他認出了女扮男裝的她，而二人經歷了許多事，他再忍不下去，要向她告白。

他也不知道為甚麼腦中想起的就是這一段，於是就隨心地說了出來。真慶幸自己這幾晚預先讀過劇本啊，希望導演也會因為他的努力感到高興吧，他想。

此刻，他就是主角，他就是幾御太子，未來的王。

劇場內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地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包括她。但是，她為甚麼看來這樣驚訝呢？她也是在演戲的，對吧？

一切靜止著，周圍安靜得甚麼都聽不到。

他們繼續互相對望，她的表情依舊不變，視線依然緊盯著他，一秒都沒有離開。

他可不要輸呢，也緊緊地回看著她，他甚至清楚地看到她每一根長長的眼睫毛。

她同樣沒有移開視線。

聖玄感到自己的耳根好像紅了，她居然可以這樣大膽，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她可是第一次見他啊，怎麼可以這樣呢？聖玄好像都沒有跟一個人這樣對望良久，視線都沒有離開過對方……

忽然，她的視線落下，落在他的……胸前？

是的，她定睛看著自己心口。因為緊張，聖玄的胸膛上下起伏著。

真是的，因為那雙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落在自己心口上，聖玄竟然覺得有種甚麼都被看透的感覺，忍不住收縮了身子一下。

須臾，她緩緩抬起了眼眸，她微微蠕動了嘴唇，好像很想說話，但總是說不出甚麼來。

她到底要不要接話呀？

終於，她艱難地開口了。

「你……你是……你知道我是誰嗎？」她的話語是這樣輕，輕得他差點也聽不到。

啊？有趣的答話。她自然不知道劇本，而劇本中的她，也不知道他便是太子。

她認真地在注視著自己，即使自己一下的眨眼睛，也讓她全捕捉了。

這一刻，有些奇妙地，聖玄心中有了要跟她對戲的想法。他說：「我早早有些想法，想那人便是妳了，但是我不能確定。現在，一切都解開了。我知道我在找的人，從來都是妳，若鸝。」

她聽後，更是迷惘，喃喃語道：「我……我好像不明白。」

啊？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嗎？他在告白啊？她不懂接下去嗎？

聖玄心中有些洩氣，但他自然甚麼真實情緒都沒有顯露出來。真正的演員是在任何時候都能控制著舞台的。

好吧，不論她明不明白，也不管她到底會不會演戲，要是他連這樣的即興演出也做不好，只怕導演會失望。事實上，他明白導演正在考驗他的能力，畢竟她不可能知道劇本早已寫好的對白。所以，他更要把握這次機會好好表現自己的價值，在舞台上帶領著她。

他可是演太子的最佳人選！

「我是太子，幾御太子，古都唯一的繼承人。」他說：「而且，也只有妳，徐若鸝，能成為我唯一的皇后。」

她睜大了眼睛，說：「你說，你是太子？」

他淺淺一笑，有些調皮、有些自豪。

他再開口，說：「妳不相信吧？等著我，我會證明給妳看的。」他的眼神無比的認真：「不單如此，今年之內，我必成王。」

她臉容的變化，他都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視線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卻失去了焦點，而她的臉容變得這樣慘白，是因為很緊張嗎？

但她還是沒有張口答話。

真是的……她究竟在做甚麼啊？

他只好繼續說下去。

「若鸝，成為我的太子妃吧……」

最後的一刻，他好像感覺到她的長髮輕輕地滑過他的手臂……

太突然了，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地上綻成一片醒目的紅，一直在她頭上拼命堅持著的黃金髮冠終於不穩地滑落在地上，在一片死寂中發出響亮的聲響。

她當著所有人面前，整個人暈倒在舞台上。

********

黑暗中，她隱約聽到很多聲音。

鞋底與地板的摩擦聲、人們的低語，還有一個聲音有頻率地在她耳邊重覆響著……

為甚麼這一切聽起來都好像這麼匆忙？隱約聽到的對話怎麼這樣難以理解呢？那又是甚麼奇怪的聲音？

話說回來，她躺在的東西可真柔軟，她好像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麼柔軟的床。

張開眼睛的話，看到的又會是甚麼景象？

好奇心最終戰勝了疲憊，她緩緩打開沉重的眼皮。

只有一片白光。

這是哪裏？

她眨著眼睛，逐漸習慣死白得有得刺痛的強光。

她努力地撐起自己，坐在床上。她左顧右盼，周遭穿白衣的人都很趕急似的移動著。而房間裏還有十多張床，都有人躺著，有的跟她一樣安靜的待著或是睡著，有更多的則被白衣人包圍的對答著。

不單是人，周遭的一切，不管是她認得的，或是更多不認得的物件，都是一律單調的白。

除了她，還是一貫的紅。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紅衣仍在身上，和周遭依然格格不入。

難道她真的死了嗎？來到另一個國度去了？

「喔，妳醒了嗎？」床尾處忽然出現一位年輕的白衣女人。

她有些呆滯的定定地看著對方，好像還未醒過來的，正在思考著她的問題。

看來，她還沒從這奇妙的一切中醒過來……

這真的是真實嗎？這真的有可能嗎？她不禁手揪著身下的床鋪，力度強得她的手指都痛了。

她在台上突然暈倒後，面前的聖玄和在場的劇組全都嚇倒了。編劇立刻撥了緊急電話，救護車很快來到把她送到醫院。

在一輪小風波過後，遴選又回復了秩序，直到了接近晚上八時才完結。

「可能全演員魅力太強，她抵擋不了。」編劇開玩笑似的，對著電話另一邊的助導說。

「不是啦，她只是餓暈了。」助導在電話裏說：「我真不想管她，但要是讓媒體知道的話又可能會有麻煩……」已經在後台忙了整天，到現在仍還在處理這個麻煩，他真的受夠了。他已經大步走出醫院外，揚了揚手，截了台計程車。

「她還好嗎？」編劇倒是有良心地問道。

「真是的，她到這個時候還堅持自己是徐若鸝，我真的快要瘋了，於是我沒有理會她就走了。」助導上了車，喋喋不休地說：「說真的，即使她為了角色也不可以這樣胡來呀。那個護士問她的身份證時，你知道她拿出甚麼嗎？她取出那頂可笑的金髮冠，說那就是她的身份證明！我真的是受夠了！」

他又說，要是她真的不是存心玩弄大家，那她真的是瘋了。還真諷刺，雖然從台上的表演看來，她還真不像會演戲，她卻執意在現實中開這些玩笑。

風波的主角、那個自稱自己是徐若鸝的女子，披著那套引人注目的大紅金線嫁衣，站在醫院門口面前。

剛才，她被人問了許多問題，她戰戰兢兢如實答道之後，那些白衣的男女都面面相覷的，道：「我們這裏沒有精神科，要為妳轉介嗎？」

她有些慌張，趁著無人留意下便立刻離開。

她亦發現，自己是周遭目光的焦點。剛才在房中亦是如此，白衣人、還有床上的人都不時瞧著她，她可是甚麼都沒有做呀！她明明都不認識他們啊，為甚麼大家都要這樣看她呢？她真不解。

好吧，雖然她也很清楚，在外面這樣大剌剌地穿著嫁衣走來走去的確並不常見又不合禮節，但他們總不用這樣指指點點又低聲談論吧？她還是會發現啊。

又話說，現在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醫院坐落在一條寧靜的街，行走的人亦不多，她輕眨著眼睛，看著身邊的一切。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

夜已深，吹來的風還真清涼，她一一都可以這樣真切地感受到。

這樣寧靜，這樣冷徹。

連一個人都沒有，就只有她站在這裏。

她抬頭，暗夜中不見一顆星，熟悉的就只有那輪滿月，高冷地看著她。

夜風不歇地吹拂著她的長髮。

這似乎是真的。

這都不是假的……她真的不是在做夢，她知道……

但問題是，接下來，她該怎麼做才好呢？

她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自從墮了海後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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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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