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旧金山是个山城,和阳城类似。城如其名,城里有些道路的坡度超过了四十度,车子开在上面感觉像过山车。国父纪念馆在唐人街一段不算很陡的小坡旁边,一栋旧房子的二楼上面用水泥铸了“旧金山国父纪念馆”几个字。不仔细看的话肯定看不见的。灰色的水泥完全被周围大红大绿的商店招牌给抢了风头。
会议室坐落的地方也很寒酸。苏林开始还以为纪念馆占了几层楼,很有气派。结果纪念馆就是一间七八十平方米的地下室。唐牧师来得算比较早的,会议室里还没几个人。屋顶的灯泡坏了好几个,灯光昏黄昏黄的,照明条件只能算是差强人意。苏林还没从时差混乱的状态调整过来,对光线很不敏感,会议室里那湖南的灯光对他来说几乎等于没有,随便一歪倒就可能睡着。
好吧,第一次来这种正式场合,打起干劲来。苏林自己鼓了鼓劲。
会场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四十多五十岁的年纪,1989年的时候,他们是苏林的年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就因为天安门事件,他们被迫逃亡到美国,年复一年,为了为天安门事件平反而努力。
苏林很想认识几个人,和他们谈谈。关于龙吟社线索的话题可以先放放,这些亲身经历过天安门事件的人,他们是目击者、参与者,那天的一幕幕对他们来说,是终身难忘的,也是中国政府不允许他们回到自己的祖国,道出真相的根本原因。问题是,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各自在聊各自的,苏林插不上嘴。
算了,苏林找了张椅子坐下。还是想想待会在台上说点什么好。说点关于国内的现状呢?还是干脆就把龙吟社的事情拿出来说?反正谜底早都被共产党看穿,没有必要再搞得神神秘秘,不如将其公诸于众。但是,这是天安门事件纪念会的新闻发布会,恐怕不太适合讲这个。
烦死了,时差又没调过来,脑筋不清醒,思维不太灵活。纱绫在就好了,她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想到这里,苏林的嘴不由得跟着思维说:“纱绫在就好了……”
“纱绫是谁?”旁边一个女生的声音。
不可能。苏林猛地抬起头,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皮肤稍微有点黑,披着黑色长发的女孩。和大眼睛形成鲜明对比,这女孩的那张瓜子脸显得小了些。果然不是纱绫。不过这女孩是苏林理想中的妹妹的类型。
“和你打招呼你都没听见,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女孩又说。
“哦……”苏林确实什么也没听到,他太专注于思考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苏林。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不是大叔、阿姨级别的人呢。”
“我叫游雅。”女孩说,“还以为你是我要找的人呢。我妈妈每年都带我到这地方来,说,说不定能看到我哥哥。”
爸爸和妈妈……苏林沉默下来。爸爸和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来到美国呢?万伯的承诺是让人放心,但是不亲自在美国看到他们人,又怎能让人不担忧。
游雅看起来不过高中生年纪。每年都随母亲来这里,她母亲一定是天安门事件的学生之一。
“你认识文谦吗?”苏林顺口问。
“那里。”游雅指着讲台方向。
苏林问了个傻问题。文谦是会议室里唯一坐在轮椅上的人。
“不好意思,游雅。”苏林站起身来,“我必须去和文谦先生说说话。我们待会再聊吧。我昨天才从中国来,肯定不认识你哥哥。”
“好。你忙吧。”游雅笑着说。
苏林很喜欢游雅,感觉她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他很愿意当她的哥哥,不过这种话很难以启齿。
苏林一步一步朝文谦那边凑了过去,待大人都走开,他才上去和文谦握手。
“你好文谦先生,久仰大名。”苏林说。
“你好你好。在这里看到年轻人不容易。”文谦笑道。
“我叫苏林,昨天才从国内过来。”苏林说。
“哦,辛苦了。”文谦说,“累了吧。”他指着前面讲台那里,“那边有水,随便喝。”
“不用了。”苏林笑着说,“其实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下1989年6月4号那天,关于学生纠察队的事情。”
“哦哟!”文谦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连这个都知道。”文谦开始思考,双眉被拉上了脑门,“其实,我是北京体育大学的,文化程度没得他们那些动脑筋的高。我对纠察队也不了解。”
“是吗……”苏林说。也没必要了解了,这个线索本来就不是很可靠。再说,既然谜底已经揭开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了解下去。人已经来到了美国,有的是时间。美国这么多洪门的枝干组织,这么多天安门事件后流亡到这里寻求庇护的人,总会有人知道的。不用着急。
苏林看着空旷的会议室,开始盘算自己说些什么好。
“我对纠察队真的不知道。”文谦说,“4号清晨,学生已经在撤离天安门了,坦克还从我们后面压过来。当时我本来可以跑脱的,我看见一个女生快被压了,回去救她,人救到了,我腿给压了。”
非常伟大的做法。苏林无言以对。换成苏林,他未必有那样的勇气跑回去。
“去年来美国以后我又和那女生联系上了。”文谦笑道,“她也在美国,我一直不知道。她今天也要来开会。”
“真的?”苏林说,“不得了啊。二十年后在美国相见。”
“是啊。”文谦说,“她女儿也来了的,刚才我还看到。”他扫视了一圈,没看到想看的人。
“她女儿是叫游雅吗?”苏林问。
“是的是的。”文谦说,“你们已经认识了?”
“嗯,刚才才认识的。”苏林说,“她说她妈妈年年都带她来这里。她本人对纪念活动貌似没什么兴趣。”
“没得办法。”文谦说,“我女儿也对他爸的过去不感兴趣。”文谦眼睛放光,看着苏林,“所以好不容易遇到个你这一点年青人,我很高兴啊,以后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苏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内心却升起一种开心夹杂着使命感的,很不错的感受。
“我得去那边看演讲稿了。”文谦又说,“散会以后我介绍你和我说的那女生认识吧。”
“好的,谢谢你了。”苏林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让苏林感到惊讶,竟然有那么多华人在美国。早上11点,会议正式开始。唐牧师给了苏林一张发言人表单,苏林排在最后一个。
还好,还有时间。周围都是重量级人物,苏林心情紧张,心思完全没放在这些发言人讲的话上,只顾想自己说点什么。
讲桌那边又走上去一个人。这人照着演讲稿念道:“各位,我们今天聚到一起,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
这话引起了苏林注意力,“共同的目的”这个说法怕是有点牵强。
台下的人似乎都和苏林有共同的想法,讨论开来,对讲话那人是一片指责。
“鬼和你一样,你哪里拿的钱我们清楚。”
“你就是想上台,共产党给你好处你也会去。”
“我看你就是共产党派来的卧底。”
“我早就怀疑这家伙了,你们不信。”
“别说他,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共产党哪有这么多精力监视你们,你们还不够格。”
“反正他拿了共产党的钱是真的。”
怎么能这样,这到底是纪念会的新闻发布会,还是这些人来小肚鸡肠互相猜忌指责的骂街会?苏林还以为这些华侨是奋斗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朋友,没想到他们竟然互相不买账。他们在这里窝里斗的时候,共产党在中国捂着嘴巴偷笑。难怪共产党对海外反共势力一点都不惧怕,经费大部分集中用在对内的“维稳”上。
国内的异议人士还在因为发出不同的声音而被国安、国保骚扰,三天两头被喝茶、被旅游、被失踪,这些海外的华人却不很好利用这样的集会,为国内受到中共独裁政权打压、迫害的中国的良心们做点什么。
什么是政治?政治需要智慧和胸襟,不断地妥协,而不需要偏见和褊狭。
苏林一不小心又陷入了沉思。恍恍惚惚的,时间就过去了。主持人念到他名字的时候他才回到现实中来。该死,忘记了自己是在会场,想说的内容还没准备。人家主持人都念了名字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感觉到身后全是注视着的眼睛。还好是坐在靠前的位置,不用直视太多的目光。腿也不争气,本来就紧张,偏生走上讲台的时候它们就开始发软。苏林更没心思想演讲内容了,能顺利走上讲台,不摔倒在地上给别人笑话就不错了。
苏林站到讲台后面,挪了挪麦克风。会场里两百来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看,喉管想是打了个结,什么也说不出来。还好纱绫不在,没让她看到这副办不成大事的不争气款式。
“我昨天才从大陆来,晚上没睡好……”还是得说点什么。
台下一阵哄笑。
苏林低着头看讲桌,不敢看台下的观众。毕竟是第一次穿着西装在正式场合作正式演讲。
“……我不是自己想来美国的。”豁出去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吧,又不是美国去找他克林顿,不靠演讲赚钱的,“我上个星期五莫名其妙被国安逼着调查龙吟社的秘密,我爸爸妈妈被他们当做人质,我不解开谜题的话我们家就完了。后来解开了秘密,知道了答案,又被认为是‘知道得太多了’,不出国就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台下很安静,大家像在听故事。
干吗要说这些啊。但是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好说了吧。爸爸妈妈,余香阿姨,黔诚,汤牧师,万伯,纱绫,每个帮助过我的人,给我点勇气吧。
“我只是个大学生,没什么出世经验。”苏林继续说道,“我被他们逼得不知道秘密也不是,知道了秘密也不安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有好心人帮助,我才逃到美国来站在这里和大家说话。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们各位。我站在这里说话,我爸爸妈妈还在国内。我不知道他们现况如何,国安没收了他们的手机,我和他们联系不上。不管我是不是自己想出国的,我现在只想见他们一面,看着他们什么都好就好了。”
紧张的感情之下,伤感的情绪席卷而来。苏林的声音被喉咙里的咸味浊化:“我不知道大家都是因为什么原来来到美国的,但是……”他差点哭了出来,“……但是我想大家都想回家的吧……我家在中国,爸爸妈妈在中国,我的朋友也在中国,为什么我非得出国不可呢?真的,很想回家……”
伤心的情绪会传染。一些女性观众掏出了手绢,擦眼泪擦个不停。
“我想……我不羡慕美国有什么,我只想安安全全待在家里,不用担心明天会有保护国家安全的人来敲我的门把我带走,只因为我知道一些真相。还有……我想,我很希望有一天,美国人朝着中国跑,在机场申请中国的政治庇护。那个时候就是一堆美国人坐在这里开会了。”
台下的观众们都咬着嘴唇。“回家”这个词对于流亡者来说,是最遥远的梦。
“我很想认识各位。我一个大学生做不了什么大事。不过,为了回家,我一定会努力的,因为我给重要的人保证过,我一定会回去的。”
眼泪水又在眼窝里打转,还好没滴到外面。苏林不想在这种场合哭出来被别人看到。“好了,我说完了。”
第六十三章
演讲完毕,苏林回到了座位上。讲台到座位的这段路走得飘飘然,完全不知道怎么走的。安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和手心都湿了。真糟糕,都说了些什么啊,这下一定丢脸丢大了。问题是根本就没做准备,没当哑巴已经是万幸了。还想在游雅面前表现表现,自不量力。该学的东西还很多呢。等到可以自然而言地上台演讲那一天,离回家也不远了吧。
一坐下来,苏林又陷入了时差没倒过来的的迷糊状态,不知不觉就熬到了会议结束。
他想再找一下游雅,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纱绫,这不是背叛,和一开始说的一样,只是想要个妹妹。
苏林还没开始行动,就被文谦找到了。
“厉害,小伙子,讲得太好了。”说到“太”字的时候,文谦使劲地点头,好像光用语言来形容还不够,必须加入全身的肢体语言才足以表达他的感受。
“过奖了。”苏林笑着说,“不过是随便说说,说得不好。”
“管不起管不起。”文谦一个劲地摇头,“我是去年来的。现在我的心情也和你差不多。他妈的,腿没被它压断,我才不想来美国。我又不会说英语,行动也不方便,来简直是受罪。在国内我住我妈家,有两个弟可以照顾我。在这里什么也没有。”
苏林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两天先暂时住在唐牧师家里,之后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流亡美国的张伯笠牧师说过,流亡者都是一群得到了天空而失去了大地的人。苏林就是这种感觉,呼吸到了美国自由的空气,脚下却找不到一寸牢固的土地来站稳。
“来来来。”文谦看着身后,“我说过要介绍你们认识的。”
对,文谦说过要介绍他当年救下的那个女生给苏林。
文谦身后走过来一个中年女性。乌黑的头发盘在头顶,插着一根金钗,身着紧身西服,双手很女性化、很优雅地抱在腹部,走起路来不动不摇,目不旁视。那哪里是个女人啊,完全就是个女王。苏林看她看得呆了,这股气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令人折服,扑面而来的气场几乎让人有种膜拜的冲动,他好看到了一个女王从宫殿里走出来,身后跟着文武百官,跟前有高头大马的御前侍卫护驾。
她使得苏林想起了母亲张书琴。张书琴也是知书达理的内敛而气质高雅的女性。苏林不得不面对现实,对面走过来的这个女性比他的妈妈要气质多了。虽说如此,这个女王般的女性没有给苏林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看着她,恍惚真的看到了母亲张书琴。
“苏林,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女生,徐丽。”文谦说道。
徐丽!徐丽!如果康有为的君主立宪真的成功的话,徐丽乃是当今王后。难怪她如此气势逼人。等下,还不能太着急。万一她只是名字和徐丽一样,不是那个身为杜吕午的妻子的那个徐丽也有可能。
“徐丽,他就是苏林,刚才讲话讲得很好。”文谦又对徐丽说。
“嗯,我早就认识他了,我之前看过他的照片。”徐丽说,“苏林,不用猜了,我就是杜仿芸的妈妈徐丽。”
真是徐丽,活生生的徐丽。她早早被龙吟社带来了美国,所以在国内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苏林绕了诺大一个圈子,最后被领回到徐丽这里来。苏林如此震撼,以至于忘记了握手问好。
“你们先聊,我那边还有点事。”说着文谦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李兴,安息吧,徐丽还活着,你所调查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杜佰先老人,你老人家可以放心了,你说的没错,你的儿媳妇徐丽果然还活着,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苏林心里积压已久的伤感情绪终于爆发出来,眼泪水哗啦啦流个不停。过去的三天里,他一直在调查龙吟社和杜家的事情,不觉早已把自己融入进了杜家去。杜佰先老人一个人在华芳孤苦伶仃,还要假装疯癫来迷惑国安。徐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就是没办法和自己的亲人杜佰先见面。
杜佰先给苏林说的话是“我儿媳妇没得死!喊她来看我!”
可是,徐丽要是回去了中国,就再也不要想来美国,再也不要想自由了,甚至可能失去生命,像杜吕午和杜仿芸。
“杜佰先爷爷让我带话给你……”苏林呜咽起来,“他说……他说……”
“没事,哭过就好了。”徐丽走上前,轻轻把苏林抱在肩头,轻抚着他的后脑。像抱自己的孩子似的。
苏林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女性安抚,无奈情绪控制不住,靠在徐丽的肩上哭个不停。杜家的惨剧好像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光是杜佰先老人的处境就足以让他哭个一天一夜。
“妈!你在做什么!”游雅突然跳了过来。看到徐丽爱护苏林那样子,她醋劲大发。
原来徐丽就是游雅的妈妈。苏林赶紧起身背过脸去,用袖子擦眼泪。
“我哭的时候你都不抱我!”游雅撅着嘴说。
“那我找个人来抱你。”徐丽朝苏林歪了下脑袋,意思是让苏林来抱游雅。
不是在说我吧。苏林想。不行,不能有这样的想法,纱绫还在国内等着,绝对不可以这么快就对别的女孩子有“非分之想”。他缓和了一下情绪,又转过身来。他突然想起来游雅之前说的话——“游雅,你说你来这里找你哥哥……”
“你最近的事情我都从万伯那里听说了。”徐丽岔开话题,“很精彩的故事。”
“是吗。”苏林说,“抱歉,作为守护者,我没能保护好你儿子……”苏林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在徐丽的威严面前还是不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筋里一片空白。
“傻孩子,别说这样的话了。”徐丽笑道,“你又不知道我儿子是谁。”
“就是杜仿芸啊。”苏林说,“也就是游雅的……哥哥……”
“没错。”徐丽说,“我儿子就是杜仿芸。问题是,杜仿芸这个名字只是个代号,你说的杜仿芸是指十七年前车祸里死掉的那个叫杜仿芸的那个孩子呢,还是身为我的亲生儿子的那个杜仿芸?”
肯定是指徐丽的亲生儿子啊。徐丽话里有话,莫非十七年前车祸时候死掉的那个杜仿芸不是真正的杜仿芸,杜吕午和徐丽的亲生儿子早都被掉包了,以便保存王室血脉?
真正的杜仿芸搞不好还活着。苏林不寒而栗。杜佰先老人真会装糊涂!张口闭口就喊喊芸儿,原来是在暗示杜仿芸也没有死。哎呀,太让人伤感了,如果杜仿芸真的还活着的话,杜佰先这个爷爷想见见他的心情怎么才能形容啊!
“苏林,你是1991年生的对不对?”徐丽问。
“是的。”苏林说,“我比杜仿芸小一个月,我是二月份生的。”
“仿芸哥?”游雅问徐丽,“就是你说的我那个仿芸哥吗?你不是说你只给我一个人说的吗?他怎么知道……”游雅挽着徐丽的胳膊,嘟着嘴看着苏林。她已经把他当抢夺母爱的对手看了。
徐丽没理会游雅,她继续对苏林说:“对了苏林,听说你手里有两件以前属于我们家的东西,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还给我呢?”
是在说朱家家谱和转龙盒啊。苏林马上摸到了背着的宝贝小黑挎包——两件宝贝都在里面呢。家谱是离开虹桥机场的时候他随手放进抱里的,龚洪文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举动。
杜吕午和杜仿芸死了,徐丽就是他们家财产合法的继承人。苏林庆幸自己把这两件东西一直带着没有半路丢掉。其实转龙盒早都失去了带着的意义,从它被龚洪文打开过以后就没意思了。苏林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带着它,可能只是因为舍不得。
这倒好,飞了半个地球,物归原主了。
徐丽拿着转龙盒,意味深长地端详起来。“十九年没见了,没想到它会在今天,原封不动回到我这里来。谢谢你,苏林,还有你爸爸苏易仁,把它保存完好。”
“应该的。”苏林说,“我们都是守护者嘛。”
“什么守护者?”游雅问,“我完全听不懂。你们两个待会都得给我坦白,妈妈的秘密只能我知道。”她把徐丽的胳膊挽得更紧了。
“你会知道的。”徐丽温和地说,“盒子你打开过了?苏林。”
“打开了。”苏林说,“密码是‘庚午’,‘十一’,‘一八’,杜仿芸的生日。”
“呵呵……没错。”徐丽笑道,“你们两个都过来,有一件东西给你们看。苏林,你生日是1991年2月15日对吧?”
“是的是的。”苏林说,“哎呀,阿姨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苏林好奇心大发,徐丽能拿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一般。之前他还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徐丽意外地出现了。作为杜吕午的妻子和杜仿芸的母亲,徐丽知道的东西值得苏林花一辈子去研究。
徐丽没直接回答苏林的话,转起盒子上的圆盘来。大盘,“未”对应着“辛”。
苏林预感到了什么,游雅也暂时忘记了苏林的存在,两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个小小的盒子上。
中盘,“一”对应“0”,小盘也是“一”对应“0”。
“啪嚓”一声,转龙盒从背面打开了。
“1991年2月15号,阴历辛未年正月初一”徐丽说,“芸儿,妈妈怎么可能忘记你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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