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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將會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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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咖啡冷得快一點,因此早期會將咖啡倒在碟子上飲用。直到散熱高效又輕薄的瓷器普及之後,以杯子喝咖啡才變成新的習慣。」我舔掉了碟子裡最後殘留的一點咖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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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碟子喝咖啡……」路瑟抓了抓耳朵,顯然十分困惑。「那不是很不文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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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例子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示範,文雅還是不文雅,都是信口胡謅的。」我把碟子朝路瑟扔過去,他以支配接住,讓白色小圓碟停滯在他吻端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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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示性的看了水槽一眼,他嘆口氣,放低耳朵,擺出認命的表情,開始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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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覺得,這個過程非常賞心悅目──路瑟引導了足量的水流以後,直接將相態變化成超臨界流體,然後把待清洗的碗盤穿過超臨界流體構成的薄霧狀簾幕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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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駭人。但實在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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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有必要性嗎?」路瑟喃喃的抱怨,一邊將帶有髒污的部分還原成流體,引導進牆上的廢物處理槽中。「我可以想到其他十種更簡單的方式處理髒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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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沒事要你洗碗好嗎?」我沒好氣的說道。「重點是控制練習,而且用二氧化碳就太容易了。我的指導者花上三年,才讓我成功弄出超臨界流體水來。」伸展了一下身體,我聽著關節喀喀作響,一邊緬懷那已經遠去的青春。「隔年成功直接將髒污從用過的餐具分離,我永遠忘不掉那四年間我洗過的每一個髒盤子。」我聳聳肩,對路瑟咧嘴一笑。「我相信這個過程是可以複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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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要那麼用力的『相信』使用過的杯子,『應該』要是髒的,我很肯定我早就能辦到了。」路瑟將乾淨的餐具收回儲物櫃,他甚至不需要用手勢輔助。「大灰狼的意識聯合真不是普通的頑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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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抱怨,你掌握異能技藝的速度已經打破所有紀錄了。」要說我的自尊沒有任何過不去的地方,就是說謊了。這才第幾年,第三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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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非常厲害的老師。」路瑟向我低頭鞠躬,耳朵放低並向後擺去。要不是那太得意的露齒微笑,看起來實在很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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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浪費力氣奉承我。」我用鼻子噴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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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瑟重新站好,但卻用非常快的速度舔了一下鼻子,而且那抹得意的笑容還是掛在臉上。我打算晚點再教訓他,之前已經說好值勤時段的界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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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們會說到這個?」我走到起居室的觀景窗前面,看著正在從穀神星星港裝載歐吉拉水晶的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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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是說用碟子喝咖啡的歷史嗎?」路瑟以很隨意的姿勢坐上沙發,逕自將卡農果汁從冷藏櫃打開的一個小縫隙中引導出來,在他面前形成數顆同樣大小的黃色球體。「你正要說,內行星戰爭的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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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的看著路瑟張大嘴巴,一口一口的吞掉黃色球體,那個可愛的樣子讓我嘴角上揚。但是句子最後面的那幾個字,就像是黑洞一樣,將我所有說笑的餘裕吸走、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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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話題是怎麼攪在一起的?」我有點懊惱的揉揉額角問道,在路瑟對面坐下。難道我的專注力也開始下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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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路瑟有些欲言又止。他靠上椅背,推了顆果汁球到我面前。「你談到內行星戰爭的時候,通常會這樣。」他轉開視線,看向一旁的地板,抓了抓耳朵。「我們上一次在小行星帶,還有農神星星環附近的時候也是。你總是特別容易……喝太多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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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異能者間的波動共鳴,所以他才注意到的嗎?還是說我也因為路瑟過於直率和單純的性格,而忽視了他細膩敏銳的心思?有沒有可能,更簡單又合理的,就只是他很在意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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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轉捩點其實不太準確。」我張開口,吞掉黃色球體,享受那特殊的香氣在口中炸開來的感覺。「基本上,中途島之役就是休止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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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終端,確認值班時間差不多結束,和亞瑟交接了一下工作,回覆那些需要先處理的訊息。然後,我嘗試放鬆身體,癱在沙發上,看著起居室的頂部,組織該如何非常簡略的敘述整個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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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瑟對上我的視線,棕色的大眼睛,靜靜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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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醞釀著情緒的同時,房間照明切換到黃昏時段,模仿夕陽餘暉的七色漸層天空,顯示在起居室的天花板和牆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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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路瑟的陪伴,又或許,是因為已經過了夠久的時間,讓我能夠沉澱,並重述那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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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是帝國之心的實習三副,跟在還是大副的亞瑟身邊。」雖然胸口沉悶的難受,但想起某些往事,都還是會讓我嘴角上揚。「內行星戰爭已經膠著好多年了,大小衝突不斷,不過其實並沒有真正非常慘烈的大規模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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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幾塊精金從隱密夾層中拉出來,拆解成細沙狀態,懸浮在沙發前的茶几上。我發現,像講故事那樣,以抽離的視角,能夠比較容易且客觀的回顧發生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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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聯邦把秘密研發的啟示錄等級光束成功實裝在戰艦上。我們於戰後確認,配備這武器的戰艦總共有四艘被建造出來,分別是戰爭、瘟疫、飢荒,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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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四騎士之一──戰爭號──精金開始組裝成那艘戰艦的樣子。比起戰艦,那其實更像是要塞,是一顆直徑大約四十公里的超級巨大球體,內部裝配非常多的反射鏡面、加速器,還有超高功率的能量發射源。而球體背面,則是更加巨大的十字形骨架,需要的時候可以展開成許多分支,作為散熱用途的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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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聯邦顯然打算,以直接對帝國旗艦發動攻擊,作為秘密武器的初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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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近我的茶几桌緣,我以細沙拼成帝國之心艦隊──包含長徑二十五公里的旗艦、六艘巡洋艦、兩艘戰列艦、五艘驅逐艦,和一艘動力艦。艦隊以熱匿蹤潛行模式航行,所以驅逐艦群在最前方,組成四角椎隊形,展開隔熱盾,掩護艦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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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依然不是非常確定,為什麼艦隊位置會曝光,但那不是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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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號緩緩展開了全部的散熱骨架,像是天使展翼那樣,接著主砲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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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之心被擊中的瞬間,裝甲官立刻切換成燒蝕裝甲應對,但啟示錄等級的光束功率太高了。分析攻擊波段需要時間,只能確定完成計算以前,帝國之心就會被燒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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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之心的艦艏開始融解,噴出許多細小粉塵漂浮著。融化的部分一路往更深處侵蝕,眼看艦橋就要遭殃,侵蝕卻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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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我當時甚至記不住他的名字。「艦長盧卡斯將傾聽號移到了光束的路徑上,試著以隔熱盾爭取一點時間,但顯然在那種等級的能量面前不是太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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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艦隊最前方、處於四角椎頂點的驅逐艦移動到戰爭號攻擊路徑上,替帝國之心承受砲火,開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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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間,司令正在痛斥著決定要干預的我,打斷我的鼻子,讓我失神了太久的時間,錯過有效反應窗口。我甚至沒有注意到和傾聽號的通訊什麼時候斷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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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發超過一半船體的驅逐艦失去動力,開始按照慣性漂流。而戰爭號的散熱面板蒸騰,像是要融化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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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解除了我的職務,因為我認為應該要讓擁有最多層燒蝕裝甲的帝國之心作為屏障,確保其他船艦能夠撤退,同時爭取時間進行傾聽號倖存者的救援作業,但他則是命令巡洋艦群移動到戰爭號的砲火路徑上。大概是因為剩下的驅逐艦都離太遠了,而戰爭號也位於戰列艦有效射程之外,他看不出來我們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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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洋艦開始移動,打算以船身當作盾牌,掩護旗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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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之心艦隊的巡洋艦群又稱『德意志之盾』,但不是這樣用的……無論如何,我想他們都很樂意接受這個任務,可能和某種『榮譽心』有關係。而我覺得那是無法理解的愚蠢,因為這種程度的攻擊之後,武器沒有冷卻個十幾個小時是不可能再次開火的。當然,那時我正被拖出艦橋,無法表達我的看法。司令打算把我丟進禁閉室,多少應該和我說他是『沒有一點腦袋的白痴』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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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洋艦群都還在移動著,但此時,戰爭號的主砲再次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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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結果來看……我想我也是『沒有一點腦袋的白痴』。」我用掌心按著額頭說道。「不……應該說,我們每個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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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之心被擊中,融化的範圍繼續擴大加深,而顯然巡洋艦群來不及在旗艦艦橋遭到擊毀之前,趕到攻擊路徑上。但突然間,攻擊停止,因為戰爭號炸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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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次攻擊的空檔,讓波段的分析完成,裝甲官靠著切換全反射裝甲幫我們爭取到了多一點的時間。而和我的預期相符,啟示錄的確需要很多時間來散熱,但是對方的指揮官,顯然無法放棄擊毀帝國之心的機會,決定……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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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號的碎片四處飄散,而傾聽號剩下的半截殘骸也是……至少在最後爆炸之前。無數的細小碎片……開始了永恆的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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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就在那個瞬間,我無法再忍受下去了。我終於決定,去做我早就該做的事情。」我揮揮手,將除了帝國之心外的模型全部拆回精金細沙。「我以家主身分奪走了帝國之心的指揮權,向聯邦指揮核心的所在處──中途島要塞──下達最後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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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金沙在路瑟那端的茶几上方,形成了中途島要塞和大和艦隊的樣子。許多個正二十面體組裝成的巨型防禦結構,周遭停泊著上百艘戰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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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薄幕自茶几中央升起,隔開中途島要塞和帝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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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進行了……很有趣的對話。不過,簡單來說,他們想當然拒絕了我的無條件和平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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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之心最外部的精金沙開始脫離旗艦,在四周隨機飄動著。當幾乎全部的精金都脫離帝國之心,只留下基礎維持船艙的結構以後,我給出命令手勢,精金沙開始脈動、閃爍,頻率和速度開都愈來愈快,接著依循特定的軌跡開始移動,最終形成一個高速奔騰的首尾相接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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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起始、沒有終點、沒有邊界、沒有極限──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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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昂當時是帝國之心首席工程師,我命令他打開一個會耗盡旗艦能量的小型蟲洞,將中途島要塞和我們的空間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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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兩邊的薄幕中央,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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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了他們十分鐘考慮投降,又給了十分鐘讓他們撤離……但他們都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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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的艦隊和要塞,立刻朝蟲洞開口射擊,無數砲火穿過扭曲的空間,但全部被帝國之心的無人機攔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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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人數在我能夠壓制的範圍之內,但是他們有三個異能者──兩個伽馬和一個貝塔──貝塔很強,艦隊和要塞都在他的意識領域之內,這個狀況下的意識聯合韌性讓我沒辦法直接解除他們的武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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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的攻擊愈發猛烈,但那麼小的攻擊窗口對於能以無人機進行防守的帝國之心非常有利,即使是高功率光束或粒子束武器都無法突破無人機群。而那種超級武器,每次開火需要的冷卻時間都太長了,沒辦法真的起到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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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給了他們停火投降的機會……但我的提議還是……沒有被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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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旗艦上方繞行的無人機群,速度愈來愈快,發光的強度也愈來愈亮,直到看起來就像一束扭曲的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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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只剩下一個選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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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機自無限符號的端點,分成兩股洪流,以萬鈞之勢同時灌入蟲洞,從另一端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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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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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能者參與加固的意識聯合太強韌了,所以,我只好同調無人機,共鳴鑲嵌在機體邊緣的精金,將聯邦的戰艦,一艘接著一艘,全部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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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蝗蟲、或是行軍蟻,精金銀流所到之處,戰艦就被撕裂成大小不一的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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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多久,數百艘艦艇全數失去反應,只剩下緩緩轉動、飄盪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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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無人機群重重包圍的要塞本體,還在做徒勞的抵抗。「我又要求……」其實,更接近哀求了吧,我想。「……他們投降,但艦隊的全滅,顯然並沒有動搖他們的意志,恐怕還更加堅定了。所以……」如同濃霧般籠罩在要塞之外的精金沙,聚合之後分出數十股支流,打穿要塞的外殼,灌進了其內,湧動流竄、侵蝕吞噬,將巨型結構瓦解。最終,要塞像是熟透落地的果實一般,從內部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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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不一的碎塊、失去目標的無人機,還有無以數計,沒有顯示在這幅地獄般景象中的……軀骸,都一同在無聲的太空中,隨著無法實際觀測到的場域,一邊漂浮、一邊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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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共九十八萬兩千三百六十五人,五十五萬是要塞駐軍,其中又有差不多十萬的非戰鬥人員。」我放開意識,精金細沙全部落下,在茶几和地板上灑成一片。「我把他們全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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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自己的手指,搓了幾下。然後抬起視線,聚焦在路瑟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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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怎麼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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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室的照明切換成夜間時段,四周陷入黑暗。當我適應了微弱的光線以後,路瑟維持著之前的坐姿,眼睛閃爍著自脈絡膜層反射出來的光,表情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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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加上帝國之心的裝甲官。」我補充道。「雖然是德爾塔等級,但將近一百萬人死亡時的悲鳴,顯然還是超過了他的承受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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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太空中是死寂無聲的人,絕對沒有聽過那聲嘶力竭的淒厲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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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艦橋尖叫了好久,我不得已只好把他敲昏。接下來的幾個月,首席醫官也被迫將他維持在誘導昏迷中,因為只要一醒來,除了尖叫之外他沒辦法發出任何其他聲音。」他叫……什麼名字呢?上尉……漢斯?對,肯定是的,德國牧羊犬,上尉漢斯。「最後醫官會議一致同意,對他進行人道安樂死。所以我想,這筆帳也應該算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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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口氣,然後調整了一下坐姿,因為腰部又有些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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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些許寬慰的,他是整支艦隊在中途島之役中唯一的犧牲者。」我想,一部分的我大概也在那時死去了。但那能算是「犧牲」嗎?或是說,我真的能算是艦隊中的一員嗎?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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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自己更像是棋手,而他們都只是我的棋子。更準確一點,我大概其實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幼崽,把玩著散落滿地的棋子,偶爾放進嘴巴裡咬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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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瑟依然沒有說話,甚至是變換坐姿。說點什麼啊,你這直率又細膩的雜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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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困擾嗎?」路瑟輕輕歪了下頭說道,好像他也很困擾一樣。我並沒有預期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抬起了一邊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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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想我需要承認,我偶爾真的會因為回憶起這段往事而「睡不著」。「……也不是。」但我很清楚,我並不是真的對於我做了什麼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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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是戰爭。」路瑟開口說道。「你必須要保護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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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假設戰爭真就能讓這些行為正當化好了,可是事實上,我做的事情更接近大屠殺。」我用手撐住一邊下巴,靠上扶手說道。「我唯一沒有被以戰爭罪起訴的理由,是因為我們打贏了。」我的耳朵抽動了一下。「或許再加上沒有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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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盡了你的職責。」路瑟不放棄的重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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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站上被告席那天,一定會請你替我辯護。」對於我的回應,他折下了右邊耳朵,好像沒有很欣賞我開的玩笑,我只好繼續說明。「誰不是呢?」路瑟將頭歪向另一邊。「誰不只是『在盡他的職責』,為什麼這樣就沒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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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瑟的眉頭皺了起來,不解又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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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從一個你這輩子沒有見過,搞不好還根本不喜歡的『領袖』的命令,為什麼就替你的行為開脫了呢?」我用指甲在另一邊的扶手上敲了敲。「長官下令,你就聽從了?」我又對他開了個玩笑,但路瑟顯然並沒有心情和我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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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換了個坐姿,搓了搓手。「你並沒有其他選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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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一直都在。」我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人被詛咒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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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有什麼選擇,大家都只是聽命行事啊?」路瑟看起來有點生氣。「如果違抗命令,會受到很嚴重的處罰啊。更別說,如果你不殺死他們,他們就會殺死你,或是殺死其他你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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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選擇一直都在』。我並沒有說,選擇不會有代價或後果。」我對上路瑟的目光強調著。「『持劍者,必傷人』。」我的低聲呢喃連自己都差點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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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無選擇之下的選擇根本不算是選擇。」路瑟以抱怨的口氣說道。「而且怎麼可能要求,將別人的需求擺在自己的優先順位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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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以一抹淡淡的微笑回應。「我只是想要提醒,選擇一直都在。如果只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就把責任和痛苦讓渡到發號施令的『領袖』身上,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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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瑟歪著頭,表情還是那樣的糾結,顯然沒有被我說服,甚至是理解我想要表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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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我其實更希望他永遠也不用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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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並不希望剝奪,他理解這件事情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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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我討厭悖論,僅次於折衷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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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你的房間休息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說謊了,所以迴避著那棕色大眼睛中的疑問目光。該死的小狗眼神,這東西應該要被列入日內瓦公約禁止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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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瑟離開之後,我獨自一人坐在黑暗中,傾聽著耳畔不曾歇止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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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開意識,自儲物櫃將我要的東西召至掌心,然後放開意識,讓領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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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枚小小的圓形金屬掛墜,正面的圖案一如我當初的感想──愚蠢──所以我翻過掛墜,讀著背面的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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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itus acta probat。」口中的苦澀令我喉頭乾涸,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我緊緊握住掛墜,感受冷硬金屬表面的紋路。「虎徹你這固執的白痴!」對著無盡的虛空,我憤怒吼道,自記憶中構成波形,徒勞發送著已經不會再有回應的聯繫波動。我的挫敗感沒有目標可以發洩,除了繼續責怪無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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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又開始抖了起來,那讓我認命的嘆口氣,走到觀景窗前的金屬桌上,打算替自己倒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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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發現咖啡沒了以後,近乎使我窒息的挫敗感來到一個全新的高度。抓起玻璃壺,我想要將它砸到地上,好像那會有任何意義一樣。所以,我只是如同被徹底擊敗似的,把玻璃壺放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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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雙手撐住金屬桌,低垂著吻端,嘗試暫時從無止盡的空洞中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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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這個狀態過於麻木,或許是我下意識的忽略,所以直到路瑟從身後抱住我,我才注意到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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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叫你回房間嗎?」我低聲說道,向那無法擋抗的溫暖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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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班了,不用聽你的命令。」他抱得更緊了一點,用下巴輕輕在我左肩上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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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上下班這種事,只有值勤或備勤。」我喃喃的回應道,以右掌搭上他環在我胸前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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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用什麼專有名詞都一樣,我只是沒辦法放著你不管……」路瑟在我耳邊輕聲說道,耳朵上傳來一陣濕暖的氣息。「特別是你在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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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瑟說完,我才注意到臉頰邊濕濕的毛髮。我已經甚至會忽略這個感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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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臉上抹了幾下,重新站好,我看著觀景窗上自己的倒影。接著低下頭,將注意力集中在因為淚水而沾濕了的掌心,嘗試將液體從毛髮上移開。我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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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泡一壺新的嗎?」路瑟看了一眼空掉的玻璃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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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猶豫了一段時間之後做出決定。「這樣就好。」界線什麼的,我暫時不想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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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紅色制服大衣脫下掛在牆上,轉過身,回到路瑟提供的避風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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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我用鼻子碰了碰他的耳朵,接著將頭埋進路瑟厚實的黑色毛髮之中,深深吸了口氣。「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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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黑暗裡,我們緊緊相擁,直到我唯一能聽到的聲響,是兩個相互呼應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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