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憤怒大吼,像一隻深海巨獸一般拍打著船身各處,坐在船上的人有時會經歷一小段幾乎感覺不到的輕微搖晃,即使大多時候郵輪都行駛的非常平穩,但克蘿伊始終都堅信船會下沉。如果船下沉我們都得死,妳是這樣希望的嗎? 安娜雖然這樣想,但是她可不會就這樣說出來。
他們已經在船上待了……不知道多久,但安娜的腦袋卻只記錄了在鐵鋼島上所發生的事情。就在他們還在學術廣場上你推我擠、各種猜測時,她記得她聽見有人大喊,那些人說他們看見飛機飛到鐵鋼島正上方,她記得自己當時就在人擠人之中在天空搜尋,然而她什麼也沒看見。隊伍外圍的戒士則在聽見警告之後立刻動身,她甚至沒看見有任何一位戒士往天空看,試圖去查清這句警告是真還是假。接著隊伍就這樣一批批地往南港走去,起初她以為碧翠絲他們會在時間內趕到隊伍裡,但最後從城堡裡出來的人卻是一位位戒士,每一位都向長官點頭,似乎在說這裡沒人了一樣。安娜記得當時佳頌看她時的表情。
「我們還有人沒出來呀! 讓我在這等他們!」安娜見狀再度慌張起來,彷彿心臟被抓住了一樣。只要讓我在這等,或讓我去找他們就好。當時她的內心是這樣安慰自己。
「沒門! 趕快走,防護領可擋不了炸彈!」那位戒士咆哮,但他們的表情和怒吼已經嚇不了安娜。她始終都不知道為何戒士跟人講話都要這樣。
「他們還沒出來!」於是安娜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好啦,安娜,好好講話。」她聽見佳頌在背後懇求。「拜託,戒士,你再派人進去吧,我們有三個人剛才進去都沒出來。」
「窩們有三各人,災……在裡面。」德溫也湊上前,艾米西亞和克蘿伊則往隊伍裡跑,想去找老師過來。
「你讓我進去找! 我會找到他們的。」安娜向戒士說。
「找鬼嗎? 裡面根本沒人!」戒士堅持。
安娜甩開佳頌的手,「我親眼看見他們進去的!」
「誰啊?」戒士再度大吼。
「碧翠絲,還有特──我他媽講了你也不認識! 讓我進去找他們!」安娜大吼。
一位戒士走過來,「你找兩個人跟你一起。」然後看向安娜,「他們進城堡的哪裡? 有跟妳說嗎?」
「裡面沒有人,我再三確認過了,餐廳、宿舍還有你們的教室,全部都空的。」說話的人是一位紅頭髮的女戒士。
「不可能的。」佳頌不斷搖頭。
「我覺得他們三人估計已經在上船的隊伍了,等會再確認一次吧。現在快走。」女戒士根本不理會佳頌。
安娜記得自己當時就盯著通往主大廳的樓梯看,她的第一個想法是直接衝進去,她才不管周圍的人會怎樣看她,反正她就是要衝進去,但在這時死拉住她的人卻是佳頌,這次怎樣甩也甩不開,德溫則是在一旁看著他們,似乎不知道該幫助誰。接著安娜只感覺有一股力量拍在她身上,但是好痛,痛到她叫出聲,她甚至還沒搞清楚是她哪個部位受到攻擊又或著是哪位戒士對她發起攻擊,整個過程或許根本不到一秒,接著視線一暗,她最後感覺到的是有好多隻手在她跌向黑暗以前抓住她。她不知道自己夢見什麼,等到她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佳頌、艾米西亞等人都在旁邊,但是碧翠絲不在。
「你們沒把她帶上船?」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句話。
緊接著在這一小時,艾米西亞先是跟安娜講說他們已經通知老師這件事,隨後又開始抱怨一堆沒意義的廢話。佳頌則是幾乎不講話,除非艾米西亞問她問題。再來是讓安娜最惱火的克蘿伊,原本她以為克蘿伊終於要安靜了,但就在一次搖晃後,她又開始。
「如果──」
「船不會下沉,妳不再吵啦!」安娜突然大叫,她的聲音在寢室裡格外大聲。
大家盯著她看,安娜很清楚這是她第一次朝大家大吼,或許是第二次。她注意到佳頌好像快哭了,她知道為什麼,因為在她醒來後,她記得很清楚佳頌當時拉著她,安娜為此朝她大吼大叫,現在想想她一整趟下來就跟個長不大的小孩一樣。妳得道歉,不管怎樣都得道歉! 安娜。
「對不起……」安娜聽從內心的命令,然後吞下一口幾乎無法嚥下的口水。她誰也沒看。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最後是艾米西亞坐起身子,「沒事……我知道妳是為我們好……」然後跟佳頌交換了下眼神。
「老師應該已經寄信給他們三人的家長了。」佳頌這時說。
應該。安娜心裡重複,老師應該已經寄信,代表有可能沒有,又或者寄了,但是他們沒收到。
她只知道她突然好想哭,好希望碧翠絲在這裡,她會告訴她怎麼做,但事實相反,現在就連特洛伊和賀瑞斯也沒上船。為什麼事情會搞成這樣? 為什麼那群戒士不肯聽我說? 他們是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安娜決定不要想這件事,至少不要在大家面前想,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她體內的怒火又再度燃起,還有那陣鼻酸。碧翠絲一直都知道她生氣時對誰都沒有好口氣。
「呼吸,安娜,呼吸。」當安娜生氣時碧翠絲就會這樣說,「然後吐氣。想點能讓妳開心的事。」
沒用。安娜這次照做了,但她只想到碧翠絲,然後隨之而來的是那群聽不懂人話的戒士,這讓她更加憤怒,然後又想到他們三人可能還傻傻地等船來,這點又讓她開始慌張。
「我想到外面。」安娜的聲音打破沉默。當她看見大家在穿外套時又說:「妳們先休息吧,我只是去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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