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莉‧珀西決心跟安德烈過不去,於是跑去找費雪大主教,說她已經和安德烈訂婚,因此跟瑪麗‧塔波的婚姻並不成立。
如此一來,已經有婚約在身的安德烈,自然也不能成為王夫。
凱撒離開英格蘭後,亨利卻沒有立刻傳召安德烈進宮,大概正是受到這件事影響,氣在頭上。
博林家自從獲得國王賞識後,結交了許多新朋友,其中一個便是新任首席大臣克倫威爾。
克倫威爾被喻為「英格蘭最聰明的男人」,自然懂得揣摩聖意。他也看到亨利在聖瓦倫丁日的宴會上對荷莉生悶氣,於是決定為國王排難解憂,順便賣個人情給博林家。
這天,克倫威爾來到荷莉在倫敦下榻的豪華旅館,對她說:「荷莉女士,久疏問候了。妳此番前來倫敦,尊夫人瑪麗女士是否同行?」
「我和瑪麗‧塔波的婚約即將解除,因為我已經和安德烈‧博林訂婚了。」荷莉冷冷地說。
「那請問妳和安德烈‧博林有交換訂婚戒指嗎?」克倫威爾禮貌地詢問,「你們有書面協議嗎?證婚人是誰?嫁妝和聘禮是什麼?」
「我們是祕密訂婚,只有口頭承諾,哪來這些有的沒的?」荷莉語氣煩躁。
克倫威爾灰色的小眼睛閃過一絲勝利的光芒,但臉上依然不動聲色。
「秘密訂婚、口頭承諾……」他低聲複述,像是在反覆咀嚼這幾個字,「可是我已經向安德烈‧博林求證過,他說這不過是妳一廂情願。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一切都是空談。」
荷莉的俏臉因為憤怒脹得通紅。
「如果妳堅持跟安德烈有婚約,毀了他的名譽,國王必定會找妳算帳,別忘記還有霍華德家和博林家。」克倫威爾壓低聲音,語氣變得冷峻,「妳父親會受到連累,失去所有頭銜、領地和財產。」
荷莉脹紅的臉瞬間蒼白,「這件事跟我父親無關!」
「女兒的行為,怎會跟父親無關呢?」
克倫威爾嘴角掛著淡淡的譏諷,繼續予以恐嚇。
「據我所知,妳的生活非常奢侈。妳的衣服比國王還多,幾乎可以塞滿一座城堡。妳每個月都向珠寶商訂貨,總是嫌寶石不夠大顆,黃金在妳眼中就跟鐵一樣便宜。
如果妳堅持跟安德烈‧博林的婚約,那就會變得一無所有,妳會失去華麗的住宅、漂亮的衣服、精美的食物和一大堆僕人。妳會像乞丐一樣流落街頭,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不愛妳,甚至恨妳的男人。」
荷莉呆呆地聽著,眼神逐漸變得茫然,這位從小備受寵愛的伯爵千金,顯然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
翌日,荷莉收到諾森伯蘭伯爵的信件。裡面痛罵她行為不檢,自毀前程,勒令她立刻回到北方,跟妻子好好過日子,否則就要剝奪她的繼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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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荷莉再次去找費雪大主教,這次不是訴求離婚,而是手按聖經發誓她和安德烈沒有訂婚,之後便灰溜溜地回去老家了。
亨利再次召安德烈進宮,兩人終於正式重聚。安德烈再三向他保證,他和荷莉清清白白,亨利這才釋懷。
埃維娜夫人雖然忠於凱撒,但更忠於自己的利益。當她收到一整袋沉甸甸的金幣後,便對安德烈睜隻眼閉隻眼了。
這天亨利和安德烈在格林尼治宮的花園裡並肩看一本小冊子,這座花園正是他們小時候初次邂逅的地方。
「『他們錯誤地宣稱教皇高於教會,事實上,教皇和所有基督徒一樣,必須服從福音的教導。教會不應受制於人的專制,而應該是自由的,這正是基督徒應有的真正自由。』」
亨利唸出小冊子裡的句子。
「說得真好,我也覺得教皇管太多了,想不到路德寫的東西還滿有意思。」
亨利在看的小冊子叫《論基督徒的自由》,這是安德烈給他的。小冊子的作者是馬丁·路德,裡面闡述了他的神學觀點,同時對羅馬教會和教皇制度提出了尖銳的批評。
「是的,很多人以為路德反對王權,其實他反對的是教皇制度。」安德烈解釋,「他認為國王的權威是上帝授予,因此基督徒應該服從國王。」
之後安德烈遞給亨利另一本小冊子,上面的標題是《世俗權威:範圍和限制》。
「看完你便會知道,國王的權力是來自上帝,而不是來自教會和教皇。」安德烈表示,「你不需要遵從教會和教皇定下的法律,身為英格蘭國王的你,本身就可以制定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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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更了解百姓對天主教和新教的看法,亨利再次穿上女裝,以亨莉埃塔的姿態跟安德烈一起走訪民間。
他特別挑選春分這天,春分是標誌春天降臨的日子,往往會舉辦送冬迎春的慶祝活動。
然而到了倫敦市中心,亨利卻不由得呆住了。
「他們在哪?」亨利低聲問。
「誰?」安德烈反問。
「那些歡樂的人群呢?」
亨利的語氣充滿失落。
「那些用水仙和雛菊編花環的女孩呢?那些在蛋殼和蝸牛殼塗彩繪的孩子呢?喝紫羅蘭蜂蜜酒的男人呢?跟鄰居分享兔肉派的婦人呢?」
走在倫敦街頭,不見以往慶祝節日時的歡天喜地,而是瀰漫著一片愁雲慘霧,人們神情憔悴,鬱鬱寡歡。
「現在大家每天都在提心吊膽,沒人有慶祝節日的心情。」安德烈沉重地說,「我們去史密斯菲爾德看看吧。」
亨利還記得他上次來史密斯菲爾德的時候,正值懺悔星期二。因為之後便要開始齋戒,故此肉店老闆好心地招待大家吃免費的烤肉,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飽足的笑容。
現在這裡只有一座被燒毀的火刑臺,黑煙仍未完全散去,工人們正在把一具焦屍運走,許多人在掩臉痛哭,場面十分淒慘。
「怎麼又有火刑了,這次是誰?」一名男子發出嘆息,「又是犯了什麼罪?」
「這次被燒死的是一名律師。」有個人回答,「他的罪名是異端信仰,家裡還被搜出英文版聖經和馬丁‧路德的著作。」
聞言,亨利不由得一凜。
「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今年第三宗火刑了吧?聽說劍橋也有人被判刑。」
「我們說話也要小心點,要是被當成異端就慘了。莫爾大法官對酷刑可是很拿手,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熬不到火刑臺便斷氣了。」
離開史密斯菲爾德後,亨利喃喃地說:「我還以為莫爾是個好人,我從沒聽過別人說他壞話,只說他有天使的智慧和非凡的學識。他常常透過鞭打自己來懺悔,而且他不怕我父親,總是忠言直諫,辦事誠實又效率高。」
「他還寫了《烏托邦》,描繪了一個理想社會,而且他重視教育,對兒子女兒一視同仁。」
安德烈先是補充莫爾的優點,之後話鋒一轉:「但是他反對宗教改革,用酷刑對待新教徒,把他們燒死。他認為教皇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所有國王都應該聽命於他。」
亨利深深地嘆氣,感概人無完人。
「全歐洲許多統治者都在做相同的事,尤其是在西班牙。」安德烈不忘參凱撒一本,「凱撒的父母成立了宗教裁判所對付異教徒,如今凱撒和他外甥仍在做相同的事,甚至變本加厲。」
天主教雙王收復被摩爾人占領的失地後,西班牙國內仍有很多猶太教徒和伊斯蘭教徒,他們為了逃避宗教迫害,表面上皈依天主教,暗地裡卻仍維持舊信仰。
雙王為了統一國內信仰,逮捕了這些陽奉陰違的偽天主教徒,在火刑臺燒死他們,如今新教徒也成了宗教裁判所制裁的目標之一。
「如今羅馬教會已經病入膏肓,難怪歐洲各地都掀起了宗教改革的浪潮。」
安德烈鏗鏘有力地評論。
「教皇是英格蘭最大的地主,全國大部分土地都屬於教會。許多教士巧立名目,以宗教名義斂財。百姓除了要繳交什一稅,但凡舉行洗禮、婚禮、葬禮和各種儀式也要付錢給教會,許多人因此傾家蕩產。
教會貪污腐敗,只要付錢就能買到聖職,不少教士都是酒色之徒,過著奢侈縱慾的生活。沃爾西自己就有情婦,還生下了私生子女。
教會還可以審判異端、干預政治、仲裁婚姻,甚至把國王送上法庭。英格蘭真的需要教皇和他的教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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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士‧克倫威爾(Thomas Cromwell)
(資料來源:https://www.hrp.org.uk/tower-of-london/history-and-stories/thomas-crom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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