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和安德烈並轡而行,踏入這片歷史悠久的新森林,享受著大自然對人類的贈禮。
新森林是一座是由橡樹、山毛櫸、苔蘚和蜿蜒小徑交織而成的天然迷宮。走在森林裡,陽光在濃密的樹冠間斑駁地投射下來,微風送來植物的芳香和泥土的氣息,讓人身心舒暢。
他們在一塊巨大、風化的岩石旁邊停下來,準備在這裡野餐。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j9ub5TauJ
這塊大石叫做紅髮石,用來紀念紅髮威廉。他是征服者威廉的兒子,因為滿頭紅髮和脾氣火爆,所以有了這個外號。紅髮威廉在打獵時中箭身亡,這塊大石正是他喪命之處。
安德烈在樹蔭下鋪開一大塊天鵝絨毯,再擺了幾個柔軟的絲綢軟墊,讓亨利可以舒適地倚靠。他從藤籃裡拿出金質餐具和豐富的美食,並在亨利的水晶杯裡斟酒,奢華的野餐與森林的自然粗獷形成了對比。
「咦?那是什麼?」
亨利看到麵包裡夾著一張卡牌,於是好奇地拿起來。只見那是撲克牌的鬼牌,卻被切掉了頭部,只剩下脖子以下的身體,並且用法語寫著「無頭安德烈」。
「這是給我的恐嚇,有人希望我人頭落地,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安德烈淡然表示,「昨天侍從還告訴我,我的枕頭裡藏了刀片,如果我直接躺了上去,恐怕已被刺死了。」
「這些事到底是誰做的呢?」亨利憂心忡忡地問,「我已經下令徹查縱火和布瓜遇害的事件,但是目前依舊沒有頭緒。」
「我看你不用查了,因為下次我必死無疑,你等著替我收屍好了。」
亨利眉頭一皺,「別這麼說,我會加派人手保護你,不會讓幕後黑手得逞。」
「這只是治標不治本,大半個宮廷都看我不順眼,你派來保護我的人,說不定也想暗中殺死我。」安德烈說,「那些人想阻止我成為王夫,他們不達到目的,絕對不會罷休。」
「那該怎辦?」亨利焦慮地問。
「他們認為我只是你的情人,所以千方百計置我於死地。但如果我是王夫,他們就不敢動我了,因為殺害王室成員是叛國罪。」安德烈接著問:「離婚案有進展嗎?」
「我已經派人去歐洲各間大學,尋求神學家和法學家的意見,看看能否把教皇的裁決逆轉。」亨利回答,「法蘭西方面有點消息,但是西班牙……當地大學甚至拒絕接見我派去的學者。」
「這只是在浪費時間。」安德烈斷言,「你只要離開羅馬教會,擺脫教皇的統治,不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婚姻嗎?」
亨利深深地嘆氣,「雖然我很想這樣做,但事情並沒這麼簡單。」
「你愛我嗎?」安德烈忽然問。
「我當然愛你。」亨利回答。
「不,如果你愛我,你會用盡一切方法跟我在一起。」安德烈語氣冰冷,「正如我愛你,甚至願意為你擋刀,為你去死。」
「如果我是普通人,自然可以隨心所欲。」亨利急道,「但我是英格蘭國王,我要對國家和子民負責,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危害國家的利益。」
「如果你為了這個國家著想,那就更應該跟凱撒離婚,跟我結婚。」
安德烈分析道。
「凱撒的家族男丁稀少,他更是他父母僅存的兒子。博林家則以多子聞名,我父親就生了我們三兄弟,每個都身強體壯。你跟我結婚的話,必定能夠生出兒子。我們越早結婚,便生得越多。你不想要兒子嗎?」
缺乏男性繼承人是亨利最大的心結,因此安德烈的提議相當誘人。
「我當然想要兒子。」亨利回答,「我會再想辦法,你先等一下。」
「等一下?如果你一直找不到辦法,那我豈不是要永遠等下去?」安德烈冷酷地問,「說到底,你並不重視我,你只是把我當成奸夫,你也把自己貶低為通姦者。」
亨利又驚又惱,一臉尷尬。雖然很多人暗地裡批評亨利背夫偷漢,但從來沒有人這樣當面指責他。
「我沒有通姦,我和凱撒的婚姻並不合法,因此我不受約束,可以自由地跟其他人交往。」亨利馬上辯白,「我也從沒把你當成奸夫,你是我心愛的人。」
「既然是這樣,那你為什麼不立刻跟凱撒離婚,再跟我結婚?」安德烈問。
亨利露出猶豫的表情,顯得十分糾結。
「我就知道自己只是一廂情願,無論我付出再多,在你眼中都不值一提。」安德烈說,「那我們就此一拍兩散,永遠不要再見面好了。」
「不!」亨利慌了,「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事情解決。」
「除非你願意脫離羅馬教會,跟凱撒離婚,讓我成為王夫,否則不用再說。」安德烈說,「你會嗎?」
亨利內心仍然十分掙扎,但是他不想失去安德烈,最終還是點頭,「我會。」
安德烈的眼神終於回復柔和,變回以往深情的樣子,兩人的拉鋸戰結束了,亨利終於可以喘口氣。
「我愛你,我們會很幸福。」安德烈溫柔地擁吻亨利,上等紅酒的信息素縈繞著亨利。
以往亨利總是陶醉於這股讓人微醺的酒香,但現在卻有種頭皮發麻的戰慄感,內心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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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冰釋前嫌後,安德烈再度妙語如珠,把亨利逗樂,彷彿剛才的爭執不曾發生。
他們策馬穿行在森林之中,飛馳過翠綠的草地,追逐著奔跑的鹿群和野兔,不經不覺間,已經來到黃昏了。
然而天色依舊光亮如晝,因為今年是一年中白晝最長、黑夜最短的日子,太陽幾乎不會完全落下。
狩獵了一整天,亨利開始感到倦意,於是決定和安德烈一起回去,跟其他人會合。正當他打算拉著馬兒調頭時,忽然看到遠處有道銀影閃過。
亨利定睛一瞧,那原來是隻兔子,擁有銀白色毛皮,隱隱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杏仁形的黑眼睛深邃而神秘,深深地吸引著他。
兔子像一道銀色閃電,快速地掠過森林,亨利不由自主地策馬跟隨牠的步伐,馬兒也似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牽引著,緊緊地追著兔子。
隨著他們越跑越遠,四周的景色漸漸模糊,乳白色的霧氣悄然瀰漫,慢慢地吞噬了整片森林。
當亨利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遠了,完全偏離了原本的道路,安德烈也不知所蹤。
環顧四周,雖然同樣在森林裡,但這裡到處都是參天大樹,樹齡遠比他在新森林看到的老得多,每一棵都古老得像伊甸園的知善惡樹,巨大得像支撐宇宙的世界樹。
雖然莫名其妙地來到陌生的地方,但是亨利卻沒有絲毫怯畏。這片森林給他一種神聖的感覺,他彷彿走在傳說中的聖地裡,這讓他心中充滿了敬意,同時覺得自己被深深地保護著。
他騎著馬緩緩前行了一會,一片湖泊映入眼簾。湖水清澈見底,波光粼粼,反射著夕陽餘暉,整片湖泊彷彿都由藍寶石構成。
湖邊有幾名女子正在戲水,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她們半裸著身體,身上披著流水般的輕紗,雪白的肌膚散發著珍珠般的光澤,英格蘭宮廷最動人的貴婦都比不上她們。
越過湖泊之後,森林的景象變得愈發奇幻。一座高聳入雲的城堡突然出現在亨利的視野,比他曾見過的任何宮殿都來得宏偉懾人。
哪怕是西班牙的阿爾罕布拉宮、法蘭西的楓丹白露宮、奧地利的霍夫堡宮,跟它相比也黯然失色,更別說英格蘭的漢普頓宮了。
他走進城堡內部,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廣闊無邊的大廳,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大得誇張的圓桌,足以容納一百五十人同坐。桌面用粗糙的木頭製成,天然不加修飾,散發著一種原始的莊嚴感。
亨利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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